翌日清晨。
林晗雪倚在丈夫怀里,已经睡着了。
直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林晗雪方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丈夫的黑眸。
“远霆……”林晗雪微微一惊,念起自己竟在灵前睡着,不免有些赧然,她从丈夫怀里抽出身子,就见顾远霆为她捋好了耳旁的碎,与她低声道了句:“今晚不要再来了,回去好好歇息。”
林晗雪看着丈夫的眼底透着血丝,显是昨夜一夜不曾歇息,她的心疼了起来,只和他道:“你也回去歇息,好吗?”
顾远霆点了点头,和她说了句:“好。”
两人一道站起了身子,林晗雪的脚步有些不稳,只让顾远霆牢牢扶着身子,两人刚欲离开,就见赵副官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看见顾远霆夫妇,赵副官先是一个敬礼,而后便是与顾远霆哑声言道:“大帅,东北战事告急,日本人已经侵占了黑河,并在那里建立了阵地,投入的兵力怕有数十万之多。”
听着这句话,顾远霆眸心一沉,问道:“当真有数十万兵力?”
“是的大帅,东北守军怕是抵挡不住了,杨将军,孙将军都是来了电报,希望您能快快带兵前去支援。”赵副官的声音嘶哑,老太太这边刚去世,东北那边的战事却又到了危急关头,国仇家事,别说顾远霆,就连他都是焦灼到了极点。
世人皆知,顾远霆乃是顾老太太亲手抚养长大,如今老太太为救他的妻女去世,他作为顾家唯一的男丁,老太太唯一的孙儿,他理应亲自将老人送下地,可如今东北狼烟四起,眼见着日寇四处烧杀掳掠,犯下种种罪行,作为一个军人,一个血性男儿,又怎能忍下这口气?
留下,是为孝,挥师北上,是为忠,却唯独不能忠孝两全。
林晗雪听着何副官的话,她向着丈夫看去,和他道:“远霆,东北的战事要紧,你快去吧,奶奶的葬礼,我会尽我所能,你不要担心。”
顾远霆闻言,只握紧了她的手,他的目光深敛,与她低低的说了句:“辛苦你了。”
林晗雪摇了摇头,念起这一战吉凶未仆,她虽一直住在深闺,可也隐约听别人说起过,日本人野心勃勃,步步紧逼,近年来也不知做下了多少恶事,眼见着丈夫要去与日本人打仗,只让她的心里说不出的担忧。
“远霆,那些日本人,很厉害吗?”林晗雪忍不住出声。
顾远霆并未回答妻子这个问题,他只是揽紧了她的腰,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冬儿,我年少从军,打了无数的仗,却都是中国人打中国人,这一次,”说到这,顾远霆淡淡笑了,他的眸心漆黑,就那样温和而低沉的和妻子道了句:“就让我好好打一仗,给你看。”
林晗雪的鼻尖酸涩了起来,她伸出手,缓缓的抚上了顾远霆的面庞,她忍着泪,和他说了句:“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顾远霆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与她一个点头,“我答应你。”
说完,男人再不去看她,只松开了她的身子,与一旁的赵副官吐出了一个字:“走。”
林晗雪倚在灵堂的门口,看着丈夫大步离开了屋子,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她一直站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丈夫的身影,那些泪水才敢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七日后,是顾老太太出殡的日子。
顾远霆已是带兵离开了江南。
在这七日中,林晗雪几乎不曾睡过一个整觉,大大小小的事务皆是要她拿着主意,葬礼的各项事宜,府中的种种琐事,只缠着她无法喘气,她强撑着,只将所有的事情一一安排了妥当,这一晚,她刚回到东苑,云珠便是送来了一碗参汤,心疼道;“夫人,您快喝些汤吧,瞧您这几日都累成什么样了。”
林晗雪委实疲惫极了,她心里牵挂着女儿,只问道:“云珠,爱林睡了吗?”
“夫人,爱林小姐已经歇下了,您别担心,奶娘和嬷嬷都在那里守着,爱林小姐这两日都很乖,吃的也好,您只管放心。”
听着云珠这句话,林晗雪才略微宽心了些,她抿了两口参汤,就见一个丫鬟匆匆从外面赶了进来,开口便是一句:“夫人,您快去灵堂看看吧!”
听着丫鬟的话,林晗雪顿时一惊,问道:“灵堂怎么了?”
那丫鬟却是犹犹豫豫的,只言了句:“夫人,我不敢说,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林晗雪再顾不得和她多说什么,只连忙向着灵堂赶去,云珠见状已是匆匆跟着,因着明日一早便要出殡,灵堂内外皆是有人把守,见主仆两过来,守在门外的管家顿时迎上前,喊了句:“夫人。”
“出什么事了?”林晗雪问道。
管家却不曾说话,只向着灵堂内做了个“请”的手势,林晗雪见状,心下却是越疑惑,只迈开步子向着灵堂中走去,刚进屋,她便看见灵前站着一个人。
他的背影高大而硬朗,身形与顾远霆十分相似,若不是他身上的僧袍,林晗雪几乎要喊出了丈夫的名字。
许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人转过了身,林晗雪刚看见他的面容,便是怔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