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万公馆。
万毅光进来时,就见林晗雪正坐在窗下,手里握着绣绷子,在那里静静地绣着一只小麒麟,她的侧颜明净,乌黑的长尽数挽在脑后,光洁如玉的面颊上,是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面漾着的满是温柔与慈爱的神色。
万毅光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到她身后,与她道了句:“又在给圆圆做衣裳?”
听到男人的声音,林晗雪抬起头来,看见是他,便是微微笑了,她站起身子,和万毅光道:“眼下天热,我想着给圆圆绣两件小肚兜,让她穿着凉快些。”
万毅光见沙上还搁着一件新做好的小衣裳,便是拿了起来,就见那衣服上绘着老虎,此外,还缝着蛇、蝎子、蜈蚣、壁虎、蟾蜍,万毅光看着,便是奇怪道:“这也是给圆圆穿的?”
林晗雪抿起唇角,和他点了点头。
“小孩子的衣裳,弄这些蜈蚣毒蛇做什么,你就不怕吓着她?”万毅光笑道。
“这样的衣裳叫做‘五毒衣’,是我们老家那边的习俗,说是给孩子穿了能保平安,让孩子健康长大。”林晗雪的唇角噙着温婉的笑意,和万毅光轻声解释着。
万毅光闻言,便是握住她的手,与她一道在沙上坐下,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问道:“晗雪,你来江北也有三年了,和我说句实话,你想家吗?”
林晗雪蓦然听得万毅光这样相问,便是有些怔忪,她默了默,才道:“很多次,我都会想念母亲。”
“除了岳母,就没有别人?”万毅光深深地看着她。
林晗雪迎上他的目光,与他轻语道:“我父亲已经去世,哥哥不争气,嫂子市侩,除了惦记母亲,其他……”说到这,林晗雪顿了顿,才道:“再没有让我想念的人了。”
“那在顾家,有你想见的人吗?”万毅光又是开口。
林晗雪心里一“咯噔”,顾远霆与顾远霜两兄妹的面容俱是从眼前闪过,她的心里一酸,却还是摇了摇头,“顾家的人杀了我的父亲,老太太又几次三番的折磨我,我和他们家的人有着血海深仇,我再不会去想他们,他们一家人,我也全都忘了,再也不愿想起来。”
“好,”万毅光的黑眸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与她道:“那就跟我回江南吧。”
“回江南?”林晗雪一怔。
“不错,金陵龚家给我来了请帖,他们府上刚得了一位小公子,要摆满月酒,”万毅光说到这,只看着林晗雪的眸子告诉她:“那孩子的母亲你也应该认识,是盛家的七小姐。”
“是盛小姐……”林晗雪喃喃出声,脑海中浮起盛子颐那张美艳的面孔。
万毅光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告诉我,你愿意和我去吗?”
林晗雪看着万毅光的黑眸,终是和他点了点头,与他道:“我愿意跟着你去任何地方。”
万毅光闻言,眸心便是一亮,他的大手抚上了林晗雪的面颊,刚欲俯身去亲她,林晗雪看着男人逐渐放大的面容,眸色中却是有惊恐划过,就连身子也是变得僵硬起来。
万毅光察觉到她的抗拒,眸中的亮光便是渐渐熄灭,他坐直了身子,只摩挲着她的丝与她低语道:“我万毅光从不会强迫女人,晗雪,我珍惜你,可我也希望,你不要一直挑战我的耐心。”
说完这一句,万毅光最后看了她一眼,便是起身离开了她的屋子,看着男人的背影,林晗雪的脸色苍白,就连握着绣绷子的手指,也是不由自主的慢慢收紧。
夜晚的船舱格外静谧。
圆圆已是让乳娘和嬷嬷伺候着洗好澡,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听着故事,这孩子自小便被娇宠着长大,就连上了船也是跟了一群的丫鬟嬷嬷们服侍,此外,随行中还安排了医生和护士,一路上但凡林晗雪母女两有什么不适,立时便会有人前来照应。
林晗雪轻声细语的哄着孩子,一旁的丫鬟们则是垂站在那,直到常嬷嬷端着一杯牛奶与燕窝走近,与林晗雪恭声道:“三夫人,圆圆小姐该喝牛奶了,还有您的燕窝,您和小姐一道用了再睡吧。”
见状,林晗雪将牛奶从常嬷嬷手中接过,道了句:“常嬷嬷,和厨房那边说一声,咱们现在出门在外,不用这样麻烦了。”
“这都是帮主特意吩咐的,说是出了门也要跟在府里头一样,什么也不能落下。”常嬷嬷温声道。
“嬷嬷,爸爸呢?我要爸爸。”圆圆的身子蜷在真丝薄被里,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眼巴巴的和常嬷嬷开口。
“帮主正和几位堂主谈着事,等明日一早,帮主一定会来看小姐。”常嬷嬷笑眯眯的,和孩子轻声道。
“好了,快将这牛奶喝了,喝完了早点睡觉。”林晗雪哄着女儿,圆圆有些不情愿的撅起嘴,却还是听话的将牛奶喝完,和母亲奶声奶气的说了句:“妈妈,等爸爸明天来了,你一定要喊我起来。”
“好。”林晗雪抚了抚孩子的小脸,看着孩子睡着后,她从床上起身,披了件外衣,和常嬷嬷说了句:“我去做些点心,劳您回头给帮主送去。”
常嬷嬷答应着,随着林晗雪一道向着外面走去,路上,常嬷嬷望着女子的身影,却是小声说道:“三夫人,这一回帮主带着您去江南,二太太那边听说十分不满,还和帮主大吵了一架。”
“二姐性子耿直,咱们多让着她些。”林晗雪闻言,脸色仍是十分平静的,只和常嬷嬷低语道。
“大太太这些年一直吃斋念佛,不问府里的事,二太太仗着她为帮主生下一儿一女,这些年就连大太太也不放在眼里,如今见帮主这样宠您,她心里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倒不是老奴在背地里嚼舌根子,这马上到了金陵,您可一定要小心些,万不可和那顾少帅再有何牵扯,这要传到二太太耳里,还不知她要在帮主面前如何中伤您。”
“嬷嬷放心,我都明白。”林晗雪轻声道了句。
“可是难为您了。”常嬷嬷感叹。
“哪里算的了难为,”林晗雪微微笑了,眸中却是微微出起了神,“您是不知道,我之前在顾家,那才真的叫难为,比起那时候,我现在已经轻松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