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实话实说,可到包县令耳朵里就变成:春六小姐跟养父很亲近,而她养父是贤王府亲卫除长。以此推理,春六意思就是春大山意思,春大山意思就是韩世子意思,韩世子意思就是贤王意思,贤王意思就是皇上意思。
想到这,白面包县令冷汗就下来了,惊动了天听,那还了得!他必须、一定、以及绝对要配合春六小姐,不得有误。
于是春荼蘼要求见被告,要求看初审文书,要求看方娘子尸体,都被痛应下,令她对包县令大有好感。当然,方娘子姓氏她没有透露,现仍以无名女尸来对待。因为怕这个案子幕后有黑手,她和父亲好都表现得不知情才好。
虽然还没有上堂,也没有公开审理,但口供已经有了一份儿,可惜只有两个被告和当时报案者。供词乏善可陈,只薄薄一页纸,春荼蘼从头看到尾,也只用了片刻工夫:报案者口供和韩无畏编造完全一致,两个被告是绝不承认杀人。
然后,她就见了两个当事人,可笑是,这两个和尚都不知道自己有了状师。春荼蘼到大牢去探视时候,他们安之若素、处之泰然坐大牢里念经,深刻体现何处不修行理念。
令春荼蘼感到无奈是,他们听说她是状师,连忙表示感谢,然后谢绝,认为不需要。她解说了半天,他们却仍然坚信凡事自有因果,不要反抗,只要接受就好。望尘被杀,是前世欠了那个凶手血债,这一世当还。不应该有怨恨之心。他们被冤枉,也是前世种下因,他们要逆来顺受。若能看透因果,即会超脱俗世。
这些似是而非佛理。春荼蘼因为没有宗教信仰,实想不出反驳话来。她本想干脆就做死者状师算了,让这两个“虎狼囤于阶陛,尚谈因果”和尚求仁得仁去。可方娘子身份未明。大唐律不允许为非亲非故人申冤,若这两个和尚不答应,她就上不得公堂,私下调查又多方受限。
自从大唐以状师为业。从来是她让别人挠头,现终于遇到了克星,有人能让她挠头不止了。到后来。逼得她怒了。冷声道,“我以前总以为,学佛会让人智慧通达,却不知也能学得如此迂腐。照你们所说,恶人要作恶,受伤害人都是前世欠,这一世就活该。你们谈因果。我却知道善有善报,天道轮回,佛祖也有金刚之怒。你们不肯配合,让死者如何瞑目?恶人不受惩罚,以后会变本加厉,伤害多善良无辜人。两位大师倒是看透了因果,岂不知你们行为和作恶一般无异,恶人不除,世间正义凌沦,以后再有受害人,都是拜两位大师所赐!不知这又是什么因果?不知这又是什么人间正道?不知两位明哲保身,自求圆满,可想过世人?不知成全小道而弃大义,也是悟道吗?”
本心和望空目瞪口呆。可见,他们是参禅参得走了极端。
春荼蘼知道他们必须要好好想一想,扔下这席话就不再多说,转身离开,由包县令亲自陪着,去了停放尸体地方。才走近,就闻到一股怪味,身边跟着小吏连忙递过浸过草药布条,让包县令,春荼蘼和随行小凤堵上口鼻。
其实春荼蘼也不太适应,现代时,尸体都是放冷柜里,只有药水味,没有强烈尸臭。
而管提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看到方娘子尸身刹那,她还是很难过,只是掩饰得非常好,没让包县令看出来。很,她强压下心中翻腾,以专业目光面对。
“此女子年约三十上下,手掌细柔,略有薄茧,据属下推测,应该家境不错,却也要进行日常劳作。”仵作是包县令叫来,因而回话时是对上司,语气很恭敬,“另外,她身上并无其他致命伤痕,只怕是溺毙,失足落溪也是可能。”
“山溪水清浅,如何能淹死人?”包县令问道,同时瞄了一眼春荼蘼。
春荼蘼立即知道,他们之前有过这样对话,所以现是说给她听。
果然,仵作对答如流,“溪水虽浅,但前几天下过一场不小春雨,水流很急。加上溪道中石头圆且湿滑,不易落足,不小心踩下,摔倒,别说纤纤弱质女流,就是成年男子站溪中,也会被冲下去。而那条溪中途,因为地势关系形成了一个不小湖泊,深处有两人深,若无潜水之技或者有人相救,必定凶多吉少。当然,也可能她是直接掉入那个湖里,然后从那处被冲到下游,然后被发现。”
“唉,真是可怜。”包县令无同情,但话里意思再明白不过。想断无名女尸,也就是方娘子失足落水,不幸溺亡。
叹息完,又转向春荼蘼,“春六小姐,不,春状师以为如何?”
“我很好奇,这个女人怎么一个人跑到深山里去呢?如果说无名寺还算半山腰,周围有下山路,那条溪水上游,或者是那个湖泊,都群山深处是不是?”她说得细声细气,态度温和中带着对权威崇拜,麻痹了包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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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传得神乎其神,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其实不过是个小姑娘,懂什么刑律之事?说不定之前是误打误撞赢了几场官司,皇上为了捧白相,特意透露出消息,让她有名气罢了。
有了这个认知,包县令沉吟了片刻,就大着胆子道,“这个嘛,据本官推测,定是这女子山间迷路,走到无名寺后面荒林时,路遇望尘和尚。那和尚歹心顿起,意图逼奸,哪想到这女子是个厉害,反倒借机把望尘和尚打倒,推入井中摔死。害怕之中,她遗失了自己一只鞋子。慌不择路之下。她跑进了深山,迷失方向。或者,那时正是半夜,视物不清。她落入溪水,结果被冲到湖里致死。”
听完这些,春荼蘼差点给包县令鼓掌。他应该去写或者乐舞故事,当个县令太委屈人才了。其实各县刑狱诉讼之事是由判官。或者刑房掌书记主管,大案要案县令才插手,而这个案子扑朔迷离,显然包县令驾驭不了。只能靠想象了。不得不说,编得很圆满,而且很有戏剧性。若这样结案。可算是皆大欢喜,因为有纠葛双方都死了。没有苦主,也没有受害人。
可惜,如此结果方娘子不答应,春大山不答应,她春荼蘼也不答应!
大唐验尸水平很低,而因为尊重死者。方娘子连身上衣服也没脱。这些事都是约定俗成,对当代科学技术水平,她也没有嘲笑意思。她不能容忍,只是不负责。
“大人,我对这个说法倒是有几个疑问。”她向前走了一步,站到方娘子尸身面前,垂下眼睛,没有丝毫害怕之态。
方娘子水中浸泡并不久,身体和五官肿胀得不严重,面目清晰,令她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方娘子温柔大方笑意,那么活灵活现,而不是如此,脸色灰白,死气沉沉。瞬间,她几乎落泪。
生命,怎么能如此顽强,却又怎么能如此脆弱,让她如何能不心生敬畏?让她如何能不坚信,生命尊严,任何人都无权侵犯!
她以手帕裹手,轻轻侧翻过尸身。方娘子身体已经僵硬,有一种死人才有沉重。小凤不用吩咐,自然上前帮忙,倒把仵作和包县令给惊到了,都来不及出声阻止。
再抬眼,包县令眼中,春荼蘼像变了一个人,双眼熠熠生辉,有一种名为自信,但他不知道是什么气质自然散发,令他觉得之前大错而特错。这个小姑娘,不是因为身为白相遗失孙女而得利,是她自己本事,将来必定会成为大人物!
“大人,请您看这儿。”春荼蘼掀开方娘子那把乌油油长发,指着方娘子后颈。那里青黑一片,能看到清晰指印。
其大小,应该是一个男人手。
包县令吓了一大跳,“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向仵作,震惊中有着谴责。
仵作也惊到了,不顾身份挤上前,看到印迹后脸都白了,“属下,属下之前没看到。”之后立即改口,“是属下疏忽,容属下再验!”
“不用了。”春荼蘼轻轻放平尸身,冷冷地道,“我曾听闻,仵作之职,是让死者说话,是为死者说话,这样才能平息他们冤情,让他们早登极乐。我可以容忍你技术不精,却不能容忍你马虎了事,不重证据,先入为主。”
“春六小姐,这……你看……”包县令看向春荼蘼神色满是惊骇和敬畏,好像她能沟通阴阳,长了透视眼似。
其实春荼蘼只是推测。
因为她知道,方娘子不会凭白无故进入山间险地,不会杀人。就算杀了,她也不是立即逃跑性格。可她就是死那儿,那就一定是谋杀。死于水中,不是自己失足,就是被凶手溺毙。大多数同类案子,凶手都是按住死者后脖子,浸水里。
她不懂法医学,但是身为律师,多少懂点皮毛。而这些表面证据,只需要常识就可以。当然了,是现代见多识广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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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终于完成三,而且准时,当当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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