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深思熟虑,缓缓开口,说:“诸位稍安勿躁,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之前,是有刘邦的手下写信给项王,告发刘邦欲自立为王,并任用秦王子婴为相国,秦国属官一应保留,并且还要派大军扼守各处关隘,对中原各国成虎视之态。诸位想象,若真如此,与原来的暴秦何异?不过是换了个君主而已。因此,项王才会提兵西进,以势压人。”
魏豹说:“原来是我们误会了项王,那么项王是不是也误会了沛公啊?现在既然误会已经解除,那么该是沛公所得的,不管是王位还是战利品,是否都应该归还给沛公?”
他的想法是,只要传国玉玺不落在项羽手上,其他人谁拿着都无所谓。
反正只要气运不崩坏,皇帝的位置迟早是他的。
此时的项羽牙关紧咬,心中怒火升腾,恨不得亲手将下面这些人都宰了。
项羽的风格,向来是爱憎分明,直来直去,不管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他的逻辑很简单,这个世界就该强者为王,如果你比我强,比如叔父项梁,那我就臣服于你。
可你要是不如我,就该臣服于我,你若是不服,那我就打到你服为止。
是兄弟,我们就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绝不亏待。是敌人,我们就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分个高下,胜王败寇。
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表面称兄道弟,却在背后耍阴谋诡计的行为。
比如这次,刘邦趁自己与秦军决战时偷偷摸摸占据关中,在项羽看来就属于这样的行为,那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从本质上来说,项羽称霸诸侯靠的是勇力,而非庙堂之上尔虞我诈、纵横捭阖的政治手腕。
也因此,后世之人更多的是把项羽当作一个英雄,而非政治家。
可是今天他所面对的,都是乱世之中大浪淘沙后剩下来的人精,一个个奸滑似鬼。
明明各怀鬼胎只为一己之私,可是一开口却满嘴仁义道德,牢牢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好像天下就只有他项羽一个坏人。
也不想想,巨鹿城下若没有他带领八千江东子弟奋勇杀敌,他们今天焉能坐在这里高谈阔论。
可是没办法,项羽说不过他们,为了顾全大局又不能动手,心中那股子憋屈劲儿就别提了
即便是面对百万雄兵亦能一往无前的他,突然感觉有些无力。
他看了一眼刘邦,这个本来十分讨厌的家伙,在这帮人的衬托下,突然变得眉清目秀可爱起来。
也罢,就送他一个关中王又如何?
于是乎,项羽想到了一个自认为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和颜悦色的看向刘邦,说:“哥哥你拿下了关中,弟弟也想跟着沾沾喜气,这样吧,关中王或是这传国玉玺,你选一样,另一样就交给我处置,如何?”
在他看来,刘邦一定会选择当关中王!
傻子才会要传国玉玺,难道真以为有了玉玺就是皇帝么?
胡亥是皇帝,子婴是秦王,二人都曾拥有玉玺,下场不是一样凄惨。
只可惜,这个道理项羽懂,刘邦也懂!
听了项羽所言,刘邦一百八十多个心眼动了五百多次。
什么意思,让我自己选?
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你不想身负背信弃义的恶名,所以想出这个办法,让我自己选。
我要是选了关中王,你不得恨我一辈子啊
就算今天不杀我,回头逮着机会照样还得要了我的命。
倒不如借坡下驴,选择这个没什么卵用的传国玉玺。
见我这么乖巧懂事,万一你一高兴,说不定还能封个其他王给我当当。
只要能有块根据地,容我养精蓄锐积攒实力就行,何必非要抢这个烫手的关中王呢!
若是你实在喜欢这枚玉玺,回头我再派人悄悄给你送去不就好了,因此还能拉近一下彼此关系。
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打定主意,刘邦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也全是喜悦之色,说:“承蒙霸王厚爱,刘邦斗胆选择,传国玉玺!”
大帐里瞬时安静了,项羽死死盯着刘邦,满嘴苦涩。
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刘邦这个混蛋真的不想当关中王么,还是说,刘邦也知道这传国玉玺的秘密。
“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关中王么?”
说话间,项羽一个劲儿的给刘邦使眼色。
刘邦根本就没敢抬眼看项羽,一听这话,立即伏首,说:“我从来就没有觊觎过关中王的封号,此心昭昭,日月可鉴,望霸王明察!”
这把项羽给气的!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和事都和自己拧着来。
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真以为老子好欺负怎么着!
项羽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也不顾范增的阻拦,猛然间拍案而起,怒喝一声:“你姥姥的!”
说罢,他手按佩剑,大步走向刘邦。
别看刚才众人嘴上说的欢,真等项羽动了雷霆之怒,全都吓傻了。
一个个眼睁睁的看着项羽奔向刘邦,都以为他要一怒之下,拔剑斩了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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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范增都忙不迭的站了起来,大声呼喊,说:“羽儿,有话好说,切莫冲动!”
刘邦更是吓的魂飞魄散,把眼一闭,心想:“完喽!”
就在此时,几道人影呼啦啦冲进大帐。
门口的执戟中郎一个个高大威猛,本想将几人拦住,却被这几人撞的东倒西歪,有几个干脆直接滚进帐中。
当先一员悍将,身材魁梧,膀大腰圆,长的黑中透亮,一脸的横肉,胡子乱蓬蓬的一丛,好似钢针一样。
正是屠户出身的樊哙!
“休伤我主!”
樊哙哇哇大叫,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刘邦身前,与大步而来的项羽轰的一声撞了个满怀。
二人各退一步。
樊哙只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块铁板,胸中一阵憋闷,险些吐出一口鲜血。他强行忍住,憋了个满脸通红。
项羽虽然无恙,但是能让他退一步的人,这世上也不多见。
他赞赏的打量着樊哙,说:“好一个壮士!你是什么人?”
“我乃沛公麾下战将,樊哙!”
“原来你就是樊哙!谁说我要杀你家主公?”
樊哙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项羽按着佩剑的手。
项羽这才恍然大悟,一时间竟哭笑不得。他随身佩戴的是一把大剑,剑长五尺,行走时多有不便,所以养成了按剑而行的习惯。
再想想自己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也难怪别人误以为他要杀人。
项羽将佩剑往身后一横,霸气十足的一指刘邦,说:“你乖乖给老子滚去做关中王,这枚玉玺我要定了!”
说完,大手一伸,等着刘邦自己将玉玺交过来。
刘邦腿都吓软了,勉强站起身来,哆哆嗦嗦的就要上前交出玉玺。
突然有人伸手将他拦住,高声说:“我大哥自愿献出玉玺是一回事,被人强取豪夺就是另一回事了,项王是欺负我军之中没有能与您匹敌的猛将么!”
说话之人正是林奇,他带着钱小牛和阿妙,也一起冲进了大帐。
项羽看了看林奇,说:“夏侯婴,函谷关前胜负已分,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此叫嚣。你们军中的猛将还有谁,这位樊将军么,你且问他是不是我的对手。”
樊哙满脸通红,一言不发。
林奇接过话茬,高声说:“项王当然可以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当着天下诸侯的面,将玉玺取走,不过这强取豪夺的名声也算落下了。与其如此,不如我们公平竞争如何?”
项羽好奇,说:“哦,何为公平竞争?”
刘邦用脚尖踢了踢林奇的后脚跟,低声说:“夏侯婴,闪一边去,你自己作死不要连累我们。”
林奇却是没有理他,继续说:“不如我们从各自阵营中选派三人,到校军场一较高下,不管是汉中王还是传国玉玺,胜者通吃,如何?!”
“三局两胜么?”
“不,血战到底?”
“何谓血战到底?”
“就是赢的人继续在台上接受下一个人的挑战,什么时候一方的三人全都战败,另一方才算获胜!”
“哈哈!”项羽仰天大笑,说:“夏侯婴,你这个法子好,我喜欢!”
项羽是真的开心,比起勾心斗角,他更喜欢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打一架。
况且,按照林奇说的法子,只要他最后一个出阵迎敌,别说对方三员战将了,就算是三十员战将排着队和他打,他也不可能输。
刘邦也是一拍脑门,暗自给林奇挑了个大拇指,心说:“夏侯婴这老小子最近开窍了啊,屡献奇谋!这个法子既能让其他人无话可说,又能让项羽名正言顺的得了好处,属实是妙啊!”
果不其然,见当事双方已经约定好,刚才替刘邦说话的这些人虽然心中焦急,却也没有理由阻拦。
只能一个个暗骂刘邦,烂泥扶不上墙。
很快,众人移步到校场。
除了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多没有当值的联军将士,听说项羽要在这里与人比武也都蜂拥而至,很快就把校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足有数万人。
点将台上,项羽和刘邦在最前排,分左右落座,其他人也都雁序排开。
项羽首先起身,说:“今日,沛公提议派出手下将士三人,与我军将士三人对垒比试,血战到底。胜者得关中之地,以及传国玉玺!”
联军中士卒哄堂大笑,这些人要么是一直跟着项羽纵横沙场,要么便是在巨鹿之战中亲眼见识过项羽的勇猛。
在他们看来,刘邦的人挑战项羽,无异于痴人说梦!
“老哥,小弟我先出将,如此也好让你有针对性的做些准备。”
项羽说罢,他大手一挥,说:“第一阵,虞子期!第二阵,龙且!第三阵,由我亲自出场!”
刘邦这边,让林奇点将。林奇也不推辞,大声说:“第一阵,夏侯婴!第二阵,夏侯盛!第三阵,阿妙!”
刘邦诧异的看了看林奇,说:“就你们几个?这水放的,也太明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