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目睹这凶残的一幕,吓得尖叫一声,抱起张保庆转身就逃。
四名精壮汉子,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追着。
跑出去也不知多远,田氏一步迈出,脚下的地面突然陷落。
她抱着张保庆,随着一些枯枝树丫、乱草、浮土一起,坠入了一个深坑。
这里原本是一个狩猎的陷阱,今天,它却是为这一家三口准备的。
这个陷阱并非人工挖掘,而是山体上自然形成的一个岩坑,坑口三米见方,深有六七米,坑底有五米见方,是个口小底大的倒梯形。
坑壁不仅光滑,还是仰角,就算是请来专业的攀岩运动员,若是没有工具辅助,也难以攀爬。
田氏在下坠的过程中,本能的蜷起身子,将张保庆死死的护在怀里。
幸好坑底沉积了不少泥土杂草之类的东西,田氏落下来并没有殒命,但是也摔断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
怀中的张保庆倒是安然无恙。
片刻之后,洞口上方传来声音,说:“怎么样,摔死没有?”
“好像还没有。”
“去找几块石头来。”
田氏闻言,强忍疼痛,对张保庆说:“小娃,你拉妈妈一把,我们到里面避避。”
张保庆伸出小手,拽住田氏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用力拖拽。
田氏借力挣扎着,好不容易挨到了底部的岩壁上。
刚挪动了位置,就有几块大石头从上面落了下来,好在并没有伤到母子俩。
“砸中没有?”
“没有,他们躲进去了。”
“要不要下去弄死他们?”
“费那个劲干嘛,困也把它们困死了。”
“万一有人路过怎么办?”
“是不是傻,除了咱们几个谁还会路过这里?”
“哈哈,也对,那就让他们慢慢饿死在这里吧。”
几人说说笑笑,声音渐渐走远。
田氏看了看岩洞的结构,便知道仅仅凭借他们母子,是绝对没有办法从这里逃出去的。
再想想刚才那几个人所讲的话,心中不由得一阵绝望。
过了好一阵子,忽然洞口处再次有人声传来。
田氏心中一喜,突然想起了同来的小叔子,会不会是他带着人在周围寻找自己这一家人?
想到这里,田氏急忙大声呼救。
才喊了没两声,突然“嘭”的一声,有一样东西被人从上面抛了下来,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等田氏看清楚被抛下来的物体后,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那是张金瑞的尸体!
田氏强忍悲痛和恐惧,用尽力气高喊,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你们想要钱么?我有五百两银钱寄放在小叔子的家中,只要你们让我出去,我带你去拿钱。”
“妈的,居然有五百两这么多,那小子才给我们二十两。”
“是少了点,走,找他说道说道,起码要给我们一百两才行。”
“就是的,走,找他去!”
听了那几个人的讲话,田氏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万万没想到对自己一家人下手的,竟然是丈夫心心念念的亲弟弟。
他为什么要这样,难道自己的丈夫对他还不够好么?
田氏想不通!
人和人之间并不总是能够共情,特别是善良的人永远猜度不到恶人的底线,因为那对他们来说是无法想象的。
在接下来几天,田氏和张保庆面临的就是生存的挑战。
水是不缺的,每天夜里露水会凝结在石壁上,然后汇聚成几条细小的水流,滴滴嗒嗒的垂落下来。
可是吃的怎么办?他们尝试了树皮和青草,可是很快岩洞里的这些东西就被他们吃光了。
于是,田氏把目光落在了丈夫的尸体上。
迫不得已,只能吃尸体,而且是已经死亡几天,开始腐烂的尸体。
张保庆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田氏取了一块肉给他吃。
永远忘不掉,田氏刚把那块肉放到他的眼前,他就吐了,可是吐出来的东西只有胃液。
永远忘不掉,田氏逼着他必须吃掉那块肉,于是他边吃边吐,吃了吐,吐了吃……
当然,田氏也陪着他。
然后,他们就都病了,高烧,说胡话,痉挛,即便如此,田氏依旧逼迫他继续吃。
奇迹发生了,张保庆竟然渐渐好转了,而且,慢慢的他也不再排斥吃那些腐败的人肉。
不幸的是,田氏情况越来越糟糕。
她本来就摔断了胳膊和腿,加之这一病,就再也没有缓过来,三天之后也撒手人寰了。
临死之前,田氏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小娃,别怪娘,娘只是想让你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你才能替爹娘报仇。记住,一定要活下去,报仇。”
说完这句话,田氏大睁着双眼,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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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保庆记不清自己一个人在岩坑里待了多久,他只记得,父母的两具尸体最后都变成了累累白骨。
在这期间,他的身体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耳朵变尖了,眼睛变红了,牙齿也变的更锋利了。
而且,他变得更加狡黠和敏感了,像是动物一样时刻保持着警觉,哪怕是在睡眠之中。
此外,他的力量也变大了,能够搬起五十多斤的石头。
别忘了,那时候他才六岁多。
印象里,大概三、四天没有食物吃了。
这天傍晚,突然有一头野猪慌不择路的坠入了岩坑,身上还插着一支利箭。
看来这是一只被猎人驱赶过来的野猪,原本就已经负伤,再摔这么一下已然是奄奄一息了。
张保庆的脑海中,瞬间闪现出母亲抱着他逃避追捕的画面,母亲紧紧抱着他的画面,母亲死不瞑目的画面,母亲被啃食的面目全非的画面……
刹那间,他浑身的血液好似都在燃烧,双眼变的赤红无比,好似有一只野兽在他的体内觉醒了。
他记得,在自己还保持清醒的最后一刻,从野猪的身上将箭拔了出来。
等他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疯狂撕咬着一个人的脖颈,那人的后心上还插着一支利箭。
鲜血从断裂的动脉中喷涌而出,冲刷在他的脸上,流进了嘴里。
而他的嘴里,还含着一块连着半边脸颊的皮肉,那是他第一次品尝出人类血肉的甘美。
这个人他见过,正是那天用猎叉刺穿他爹身体的那个人。
这一次,他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吃光了一个人和一头野猪,然后他顺着那个猎户垂下的一段绳梯爬出了岩坑。
当时已是午夜时分,他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即便是在黑夜中也能清晰的看清物体,并且轻而易举的分辨出了下山的方向。
在下山的途中,他还遇到了几只狼。
然而,那几只狼只不过远远的和他对视了一眼,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凌晨时分,张保庆潜回到了村中。
半夜时分,张金瑞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呼喊着坐了起来。
他的婆娘吓了一跳,起身点亮油灯,埋怨说:“你最近怎么回事,总是一惊一乍的。”
张金瑞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我梦见王老四他们几个见财起意,要杀了我抢走银票。”
婆娘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张金瑞的脑门,说:“别人都是做贼心虚,怕怨鬼上门索魂,再看看你,手里有点钱了就怕别人惦记,多大点出息!”
“当初我收买王老四等人的时候,说当年是老大害了爸妈,天理不容,请他们几个帮忙报仇,事成之后,从老大随身携带的五十两银票中拿出二十两分给他们。你想想,他们当时肯为二十两银子杀人,现在他们知道我手里还有四百两银子,保不齐会怎么想呢。”
“也是啊,那怎么办?”
正说着,婆娘突然发现本应该躺在身边的张保元不见了。
“哎,保元去哪了?保元!”
“嚎什么,是不是撒尿去了。”
婆娘歪头看了一眼炕沿下面,发现张保元的鞋子还在。
“不对呀……啊!”
她嘀咕着,回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原来张保元就在他们身后的炕头蹲着呢。
“这孩子,大晚上的不睡觉,在炕头蹲着干嘛!”
婆娘张嘴数落着,话说完,她才感觉张保元有些不对劲。
只见他蹲在炕头,面色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但却空洞无神。
张金瑞回头观看,也感觉不太对劲,说:“保元,你怎么了?”
婆娘下意识的抓紧张金瑞的胳膊,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
“嘿嘿!”伴随着短促而诡异的笑声,一张人脸从张保元的背后探了出来,他头顶乱发,双眼猩红,肤色乌漆麻黑,嘴角挂满了鲜血。
他龇牙一笑,满嘴鲜红中还隐约有半截黑黢黢的东西,细一看却是蛐蛐的半截身子,正是张保元的铁头大将军。
看到这惊悚的一幕,婆娘直接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张金瑞却是一骨碌爬起来,抓起身边用来打扫床铺的笤帚,指着张保庆,说:“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你给我出来!”
“二叔,你认不出我了么?”
那人说着,轻轻往前一推,张保元的身子便直挺挺的扑倒在床上,而他的后背已经被豁开一个大洞,里面的五脏六腑已经被吃了大半。
再一看藏在张保元身后的那个小人,正像猎豹一样匍匐在床头,一双猩红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即使样貌大变,但张金瑞还是一眼就把张保庆认了出来,他下意识的倒退两步,惊恐的说:“是你么保庆,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二叔,是我啊,如果你吃过亲人的血肉,也会变得和我一样。”
张保庆说着,诡异一笑,露出森白的獠牙,如同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