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头又一惊,强作镇定,
“稍等会,货堆太多,没通路,我们收拾一下。”
但外头的人似乎极为蛮狠,根本不听班头的解释,就要将车门拉开,只不过才被拉开一条缝,班头就扑了过去,死命扯住车厢门,色厉内荏,
“狗胆!货车车厢是闲杂人等能随便开的嘛?”
却不料车门外的人一听这话,破口大骂,
“找死!我们乃是浙保七团的团丁。因杭城国术大会开幕在即,近来神州二十八省六市两地方的武师大量赴杭。
为防止横生事端,督理府饬令我等保安团于火车站、渡口、码口等各交通要紧之地,设卡维持治安,搜查违禁!你是什么东西?胆敢阻拦,爷爷毙了你!”
顿时,班头的脸色一白,手脚一软。
完了!
更不敢拦门。
身穿黑色保安团制服,背负步枪的团丁们满脸蛮狠的拉开车门一看,先瞧见车厢里的尸首一悚,而后看见满车厢的军械,大喜过望,一拥而上……
这年头的保安团,职能复杂,即是地方卫戍力量,同时也负责当地治安巡查。
军火案子,大功一件!
班头绝望了,试图寻找生机,看向了车厢外面,却只见得车厢外头的城站,人声鼎沸中,穿插着数不清的黑制服保安团团丁。
顿时心如死灰。
………………
有人好整以暇。
借着席卷如黑云的黑烟,裴庆与老王头在火车进站之前,就回到了他们位于二等车厢的包间里。
而且在回去之前。
裴庆就已经把他一身的血衣衫扔进了火车烟囱里,换上了老王头铺盖卷里备着的干净衣服。老王头也把他的快刀,藏在了车顶的“风帽”管道里。
在之后,两人才再下到空无一人的车厢连接处,在二等车厢的盥洗室洗干净脸庞,一路步行回车厢。
神色自然,拉开包间门,里头的两个知识青年正在收拾行李,准备下车,看到裴庆,随口寒暄,
“吃完了?这列沪杭线快车的餐点还算可口?”
裴庆当然没忘先前他离开包间时,找的借口就是去餐车用饭,此时也就笑着和他们答了一句,
“一般般吧。”
然后,就是在这样轻巧的语气中,火车进了站。
下了车。
人潮汹涌着间,裴庆与老王头又听见有尖锐的气哨声急促从车尾方向传来,整个城站的保安团团丁,应声而动。一个个神色戒备,拉栓上膛,城站的出口全部暂停进出。
旁人惊讶着,怨声载道着。
但裴庆头都没转一下,脸上也只有装出来的疑惑。
想也知道,肯定是保安团丁发现了货运车厢贺长生等人的尸体,以及那十几箱军火。
而军火案又不是小事,要是没点动静才值得人警醒。
接下来保安团丁又开始对裴庆所乘坐的这列火车上的所有旅客进行一一搜查,这也没让裴庆慌张。
贺长生等五人显然不可能是自杀的,那既是他杀,就需得找出凶手,同列车的乘客,自然就成了首要怀疑对象,需得一一排查。
这不是在针对裴庆,只是正常的章程而已。
他要是有异样,反而叫人怀疑。
这也就是为什么裴庆先前和老王头心照不宣的,没有趁着火车没到站跳车走人,反而是借着车顶席卷的黑烟的掩护,回到了自己的车厢里的缘故。
裴庆可是在火车线上出过风头的人,他要是不在,反而显得有异,那傻子都知道他有问题。
那他还怎么继续参加杭城的国术大会?
总之不用考虑那么多,没人看见是裴庆杀得人,裴庆离开货运车厢之前,更还用贺长生他们的枪,打烂了他们的尸体,一来混淆视听,二来抹点一些拳脚伤,这样就更没人会怀疑裴庆了。
try{ggauto();} catch(ex){}
老王头也把他的快刀藏在了风帽管道里。
现在的裴庆与老王头,只是“普通旅客”而已。
果不其然,搜查到裴庆与老王头时,保安团团丁瞧裴王二人食指上的老茧相较其他几指的老茧并未更突出,又没从二人身上搜见什么出格的物件,也就把两人放出了车站。
裴庆这才有空顾及老王头。
此时老王头快刀不在手,双手的袖子也已经放下去,满头的白发更是被一顶不太合头围的黑色瓜皮帽罩着,再度恢复了那老梆菜似的样子。
但裴庆可忘不了先前那老狮怒目般的威风,他神情有些复杂,
“我先前和那俩青年说我去餐车了……您老是什么时候到的,又是如何找过来的?”
“地上已经躺了四个死人的时候到的,至于怎么找过来的,小瞧人了不是?老江湖来着。”
裴庆顿露苦笑,“我哪还敢小瞧您啊,您那刀?”
“是不是很快?是不是很利?是不是简直宛如传说中快刀刘的刀一样?”
老王头直言不讳。
直打了还想试探一二的裴庆个措手不及,
“先前在火车上,您老亲口说的您姓王?”
老王头摆了摆手,
“我是姓王不假,但全名,王不留。快刀刘的【刘】,一开始乃是【留】的讹传,但因我杀的前朝王公贵爵太多了,为了余生能安生一点,对此讹传也就听之任之了。先前一路瞒着也是因此,要不是你小子出了事,老头子我可没打算在漏底。”
裴庆恍然,郑重拱手,
“劳王老出手了。”
“行了行了,少婆婆妈妈的了。”老王头摆了摆手,忽然反问道,“就是先前你小子不是说要找快刀刘拜师吗?现在怎么不提这茬了?”
裴庆的脸上顿时有些尴尬,他不是不想,甚至早在刚得知老王头是快刀刘的时候,他就已经琢磨着怎么能拜老王头为师了,可先前在火车上时,老王头说了数遍,
“如果你不是瘸的,我就收你当徒弟了。”
当时裴庆嗤之以鼻,现在却好似回旋镖……
裴庆也很无奈,而以他的性子,死皮赖脸求人这种事又干不出来。
所以拜师的话,还在肚子里琢磨着呢。
没想到老王头心直口快,裴庆所以一时结舌,但他又是个光棍的性格,倘若老王头没有主动张口就算了,而现在老王头既然主动问了,那再斟酌反而墨迹,干脆道,
“反正我想拜师的事,您知道,我脚瘸的事,您也看在眼里,乐不乐意收徒,您老给句话就成。”
老王头反而一愣,他没想到裴庆居然这么光棍,不过他也是痛快的性子,
“你都这般说了,我也给你交个实底,不是我轻视你,而是一个瘸子无法十成十的施展出我师门绝技,倘若收你做衣钵弟子,我怕我死后无法向先祖师爷交代。”
裴庆耸了耸肩膀,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却听老王头又道,
“但你小子的材资,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一路南下,先三招轻取了面虎戴承、又接连……或者说一次性斗败周、谭、宋、关这四名武行名家,虎口拔牙,夺下了镖旗。末了,快到杭城了,居然又擒杀了四名持枪的军械走私犯。
从津门一路到这千百公里的路程,我老头子算是见识全了你小子的技艺之精绝,胆气之雄魄,性格之果敢。如果说不想收你当徒弟,那是假的。”
裴庆抬起了头,“那您老的意思是?”
老王头一拍大腿,“可你怎么偏偏就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