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木筏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吧友们一厢情愿的美好设想?”
缓缓蹲在破损的船头栏杆旁,双眼失神。
陈舟思绪杂乱,质疑起自己的选择。
“莫非鲁滨逊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他觉得不可取,同样选择了放弃……”
“不应该啊,鲁滨逊漂流记是用第一人称写的,主角的所有想法在书中都有体现。
自始至终,鲁滨逊就没想过一劳永逸,制造一艘半永久木筏。”
“况且我和鲁滨逊不同。”
望着起伏的海水,陈舟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把木头扔进海里,然后一边游泳一边用绳子将木头捆成筏子更简单,可他做不到呀!
凭他的游泳技术,光靠脚踩水,腾出手干活,可是会淹死的。
“唉~”
“很急,在线等,从现在开始锻炼游泳技术还来得及吗?”
颓然地思考了片刻,陈舟还是难以放弃木筏计划。
他觉得将木筏放入海中不是什么世界知名的数学谜题,非天才无法解决。
现在时间还算充裕,工具齐全,肯定有恰当的方法,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还没想到而已。
“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暂时放平心态,减缓压力,陈舟重返中部甲板,一边敲击凿子修整着框架不平的边缘,一边继续寻求灵感,思考解决方案。
木屑纷飞,渐渐堆成小山。
夕阳西下,一天时间转瞬即逝。
收拾好工具,走向船舷准备观察潮汐时,陈舟突然灵光一现,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直接在船舱侧面找出一个合适的高度,恰当的位置,然后在不影响船体结构强度的前提下,将船舱割开一个两米多宽的缺口。
木筏的各个部件制造好后将被搬运到船舱中的缺口旁,然后在那里完成组装,在那里下海。
这个方法的重点在于船舱缺口的位置必须高于海平面,以免海水倒灌进船舱。
但缺口也不能太高,太高就会影响木筏下水。
而且大海每日潮起潮落,水面的高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必须取一个最高值,然后再往这个高度上增加半米的保险量,确保安全。
反复在脑海中推敲着“拆船下筏”计划,陈舟最终没发现明显的瑕疵。
对于开口的位置与船舱地板高度冲突或木筏沉重无法推动两个问题,他也想出了对应的解决方案。
假如合适的开口位置恰好处于两层船舱中间,一面是地板一面是天花板,他就拆掉这块隔层,然后将木箱堆叠至合适的高度,制造一个高度恰当的简易平台放置木筏。
假如木筏沉重难以推下海,他可以提前将平台搭建出一个向下的坡度,并在坡上放置一排滚木,使用撬棍撬动木筏尾部,就能把木筏送入海中。
至此,拆船下筏计划已十分完善,大的问题全部考虑到了,倘若实施方案时遇到其它意外,应该也不会太难解决。
现在只差潮汐起落的时间点以及潮水峰值的高度了。
原本陈舟记录潮汐规律只是为了趁着涨潮时乘坐木筏上岸,趁着落潮时登船,现在又多了个需求,他必须得把数据记录的更完整详细些。
而且为了使数据更加可靠,他还打算绘制一张潮汐起落表。
取一根干木棍,每天潮水涨到最高点时都要伸入海中测量一次,以确定潮汐的涨跌走向。
除此之外,他还准备了一条干燥的长绳,在绳子末端栓了一块重物,然后将其系在船舷护栏上垂挂进海。
只要天气晴朗,潮水最高涨到哪里,就会浸湿绳子哪里,通过观察绳子,他就能掌握24小时内涨潮的强度有没有变化,如果深夜涨潮的势头胜过白昼,也好提前更改拆船高度。
当然,因为海上湿气重,光靠绳子统计数据可能不够严谨,必须得加上干木棍的测量结果,才能确保稳妥。
冥思苦想,总算解决了困扰自己的问题。
卸下压在心头的石头,陈舟的心情不由轻松了许多。
迈着不紧不慢的四方步走到船沿旁,看到海平面被半轮落日映得火红,天空早早现出了一轮明月,陈舟揉了揉肚子,打算吃个晚饭,再慢慢等待潮水涨到最高点。
在此之前,他得收拾好甲板上的工具材料。
昨日已经见识过海上气象的变化无常,陈舟不敢赌夜晚照常晴朗。
他扯开帆布遮盖起材料堆,然后又拿来几个空桶压住帆布四角,避免木料工具被雨水打湿的同时也防止帆布被风吹走。
随后又取来空麻袋,把堆在甲板上的木屑、锯末以及凿掉的小边角料给收拾了进去。
这些木渣滓是上好的引火材料,可以当火绒使用,放在甲板上迟早被风吹走,陈舟见不得这样的浪费。
完成几项收尾工作,陈舟离开了甲板。
狗子照例跟在他身后,把脑袋塞进他低垂的手掌中,懒洋洋地摇晃着尾巴享受着抚摸,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从早到晚,大狗始终在陈舟眼皮子底下晃悠,也算被他摸清了活动规律。
大多数时间,狗子都在荫凉中睡觉,偶尔也会卧在甲板上晒太阳,极少起身。
偶尔活跃,多半是为了驱赶骚扰它的飞虫,或是攻击偷吃船舷处腌肉条的海鸟。
需要排便时,它会主动跑到船头厕所,蹲在马桶上把屎拉进海里,也不知是哪个无聊的水手教给它的。
总之,陈舟对这家伙甚是满意。
他没养过狗,但料想最省心的狗也就这样了,反正他挑不出什么毛病。
性格亲人,脾气稳定,能吃能喝不用伺候,不吵不闹,还会自觉负责船上“安保工作”。
想必这条狗深得船长和大副的恩宠,不然绝不会带着一起出海。
再看它的模样,与金毛确有几分相像,但它的毛发没有金毛的毛发长,而且浑身毛色浓淡不一。脊背中心有一道深棕线条,前肩后臀处呈深黄色,胸口与身体两侧颜色较浅,腹部更是浅得近乎白色。
观其身形,四肢粗壮,背部笔直,脖子生有一圈茂盛的毛发,好似狮鬃。
观其行动,巡视甲板时神态高傲,常常翘起尾巴,攻击海鸟时反应迅速,毫不犹豫,叫声深沉洪亮。
可见即使不是什么名贵犬种,也是年轻健壮的优秀猎犬,配合它那聪明的大脑瓜,稍加训练定能成为狩猎的好帮手。
陈舟早就做着“左牵黄,右擎苍,一把燧发枪,哐哐铅弹响”的美梦。
为了早日梦想成真,吃晚饭时,他还尝试了与狗沟通,企图教会它两个最基础的口令——坐下和握手。
为图方便,晚餐依旧是奶酪炖面糊,加上白面包、蜜饯、凉开水、也算两菜一汤,丰盛极了。
按照自己的想法,陈舟一边吃着饭一边掰碎面包块,说着口令引诱大狗“坐下”或是“握手”。
然而大狗一双眼睛只盯着面包,丝毫不在意陈舟念叨什么,对口令无动于衷,搞得他很是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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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罗马非一日建成。
作为养狗训狗方面的小白,他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期盼着朝夕相处,没准哪天这狗突然开窍就能听懂人话了。
放下训狗一事,专心吃饭时,陈舟又担心起工作进度。
按照他制定的计划表,第一天的任务是将四根框架截取好,并用墨水在木料表面绘制出雕凿位置的线条,第二天就要开工制作榫卯构件。
可现在的进度实在太慢了,忙活一整天,工作目标只完成了不到一半,乐观地估计,至少还需要五天时间才能建造好木筏,如果中途遇到新问题耽误了进程,可能需要七八天。
七八天,安全期的三分之一。
按书中所述,在他木筏没下水之前,鲁滨逊已经往返船岛之间七八趟,建起简易房屋了。
陈舟不由地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
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再度出现在脑海——要不要选择速成,放弃制造木筏?
“假如往腰上系一根安全绳,苦练五天游泳,然后再把木头丢进海里捆绑,运输物资,是不是能好一些?”
“如果这样,昨天一天的工作成果就作废了,还要多用五天时间练习游泳。
算下来,我的时间比鲁滨逊要少六七天,这六七天,要少搬多少物资……”
手肘支撑桌面,掌心托着下巴,陈舟认真思考新方案的优势劣势。
想着想着,他差点哭出来,因为他发现自己不仅游泳技术差劲,还不会用绳子捆绑木材。
将圆滚滚的湿木头结实地固定在一起可不像系鞋带那么简单,那需要特殊的绳结技巧。
要是绳结不牢固,划着划着木筏解体了,重新制造一艘倒还是小问题,沉海的货物,他可捞不上来。
眼下似乎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别无他选。
收拾起餐具,陈舟安慰自己:“与其在这里自乱阵脚,还不如烧点开水泡脚解乏,顺便放下测量绳,拿木棍量量海水涨到什么位置了。”
做好打算,他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挂绳和测量海水的工作,又到厨房点燃柴火烧了罐热水。
回到大副室,躺在床上等水烧开的时候,他突然想给大狗起个名字。
在陈舟的老家有这样一种说法。
狗虽是有灵性的牲畜,但狗命薄,若养着它却不给它取名,它就无法蹭到主人家的运势。
那样的话,即使主人家富贵有福,狗也压不住薄弱的命格,很可能死于非命。
只有起了名字,它才算是家中的一份子,发挥灵性,与主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像什么大黄、胖狗、虎子、旺旺花花之类的,哪怕再简单随意的名字,也代表着主人对它的认可。
“那么我该给这家伙起个什么名字呢?”
瞄了一眼地毯上睡得正香的大狗,陈舟心中冒出了两个比较传统的狗名。
“旺财?
还是来福?”
他细一分析。
“嗨,现在我这个处境,旺财也没啥用。
活着最重要,活着完成挑战,财自然就旺了。
不如叫来福吧,多来点福气,保佑我造船顺利、登岛顺利、挑战顺利……”
“嗯……
这名字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土。
不过土就土吧,它是外国狗听不懂中文,没准还觉得洋气呢。”
将自己美好的愿景全部寄托在来福身上,想着想着,陈舟竟然睡着了。
大约是昨晚忘记观察潮水,今天又不断对自己施加心理暗示,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忘记测量海潮,因此产生了一种执念。
睡梦中,陈舟见到潮水暴涨,可怕的巨浪接天连地,就像电影2012中的那样,一路碾压过来,直接拍翻了搁浅的船只,淹没了岛屿。
即使是在梦中,那画面也格外真实,陈舟极力在海水中挣扎,吊床被折腾的左摇右晃。
就在即将在水中窒息时,他猛然惊醒,只觉脊背发凉,心脏乱跳,仿佛真的历经一番生死。
晃了晃脑袋,将那些糟糕的景象甩出脑海。
穿着衣服睡在大副的皮毛被褥上,恰逢今夜无风无雨,捂得浑身燥热。
陈舟嗓子干得冒烟,但他没顾上喝水,而是第一时间跑到窗边,直到看清海面平静,天空挂满繁星,这才放下了心。
灌了杯凉开水解渴,想起还有工作未完成,陈舟只得强打起精神去拿木棍。
也巧,此刻的海潮正好涨到了高点,陈舟对比着睡前刻下的印迹,发现水线比黄昏高了半米多。
认真地将数据记录在纸上,留待明日绘制成表格。
点亮油灯,陈舟去厨房烫了烫脚。
后脚跟处伤口刚刚结痂,被热水一烫又脱落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但脚已经洗到了一半,掉的痂不可能长回去,陈舟只能忍着疼痛洗完了脚,然后一瘸一拐地回到房间脱衣睡觉。
后半夜无雨亦无梦。
清早起床,陈舟照样是腰酸背痛,甚至因为锯子拉多了,胳膊有些肿胀。
已经习惯了哪哪都难受的感觉,吃过早饭,陈舟绘制好表格,取下系在船舷护栏上的绳子,观察着水痕记下数据,便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十月三日的任务是将四根框架用工具制造成规整的榫卯构件。
在贴吧大佬留下的图纸中,榫卯的每一个部位都有相应的名称。
比如榫用于插入卯中的部分叫榫舌,其余部分叫榫肩。
榫和卯连接的部分,分别叫榫头和卯眼,这些词汇生动形象,陈舟记得很清楚。
在今日的工作中,他要在前后框架上凿出一整排方形卯眼。
这些卯眼用于插入木板,也就是木筏的顶层“甲板”。
每一个卯眼的大小都要尽量做到一致,排列要保持直线。
陈舟在木工方面基本是个初学者水平,虽然使用着对技术要求不高的欧式工具,依旧信心不足。
担心自己失误导致卯眼不合格,他凿刻的十分缓慢。
不仅如此,他还将墨水瓶带在身边,每凿下一块木头就要补充新线,以保证自己不会刻歪。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奢侈地使用,船上这几瓶墨水根本支撑不动木筏支撑,转眼就会用光。
稍微沉思了片刻,陈舟找到了更合适的替代品——厨房火炉下残余的木炭。
炭条虽然会弄脏手,画出的线也很粗,但胜在数量,而且如果嫌它太粗了,还可以用小刀削细一些,这样就有效地解决了墨水不够用的问题。
就这样一点点凿着木头,随着一个又一个卯眼被成功开凿出来,陈舟的熟练度也在逐渐提高,应用工具的手法变得愈发娴熟。
认真专注工作时,时间总过得飞快。
中午,草草吃了顿饭,在甲板上陪来福嬉闹了一会儿,放松了一下心情,陈舟又投入到了重复且乏味的凿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