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闻最近京师一曲花妖火遍全城,朕便命人召来此曲作者现场献曲,为太皇太后、太后与诸位王公大臣助兴。
传姑苏解元沈慕白!”
小皇帝话音一落,沈慕白深吸一口气,在两名宫女的引领下,越过一圈又一圈的案几,直入中场。
上元宴会参与者起码百余。
一时间,所有人关注的目光都落在眼前这个气度沉凝面貌隽秀的少年文士身上。
极少的不善,更多的是好奇。
围坐在高氏身后的后宫嫔妃及女性宗亲们,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好个俊俏的小郎君!
沈慕白从容向小皇帝、太皇太后高氏、向太后诸上位者大礼拜见,极少有人注意到他拜见的先后顺序,除了小皇帝本人以及王诜。
王诜心中暗叹,好个胸有乾坤的沈慕白,单此一个细节,已让小皇帝心中如喝了蜜般香甜舒畅。
太皇太后高氏慈眉善目中透着几分威严,在沈慕白看来这是位气场极为强大的老太太,这与她常年掌权有关。
高氏细眉轻蹙,但却没太介意。
因为一个寒门举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在这种场合首先拜见小皇帝,也属于正常。
高氏政治经验丰富,明知小皇帝煞费苦心,最近不惜向她频繁展露善意和孝心,绝不是为了帮一个江南举子扬名,而是为了选人入自己班底。
她微有些好奇,眼前的少年俊俏倒是俊俏,应也才学不差。但要说因为长得俊就被赵煦看中,她是万万不信的。
小皇帝向沈慕白投过隐晦的暗示一瞥。
同时,随着教坊司数十乐工的联合弹奏,花妖前奏倾泻而出。
沈慕白从容从腰间抽出管箫,略灌注真气,与一口吴侬软语的江南籍歌女的缠绵唱腔相合,低沉婉转的箫声如有魔力震荡而起。
百转千回,逐渐压过群乐,一枝独秀。
包括高氏在内的后宫嫔妃们听得如痴如醉。
花妖曲罢,西海又起。
旋即是更加优美动人的白狐。
沈慕白一鼓作气,连吹三曲。
曲中含有故事,让人听而浮想联翩。
在场的宗室王公大臣诸人还好些,只摇头晃脑陶醉其中,但女人却是很感性的动物,后宫嫔妃们被沈慕白的箫声勾动起不同的情怀,尤其是一些来自江南的嫔妃听着亲切的乡音,脑海中浮现出深情的画面,竟纷纷掩面动情难以自持。
系统只同步检测到内圈这些皇族及当朝重臣的情绪值,至于外围的那些,毫无反应。
这显然说明系统的辐射是有距离的。
这一波不出沈慕白意料,没有收获技能,只是稀稀拉拉转化了3点幸运值。
大概因为在场之人不是皇帝、太皇太后高氏、向太后,就是宫妃、宫人,拥有特殊技能的人非常少。
高氏听完曲子极为动容,忍不住扭头向小皇帝颔首赞道:“此子果然箫技通神,非凡俗可比。本宫甚喜欢,官家有心了。”
小皇帝眉开眼笑。
但随后,小皇帝便一颗心堕入冰窖。
……
吏部尚书刘挚缓步走入场中,向高氏、向太后及小皇帝施礼毕,朗声笑道:“娘娘,官家,此子实乃音律奇才,官家和娘娘们既然喜欢,以老臣看,不如将其充入教坊司为乐官,也好时常为宫里效命。”
刘挚此言既出,全场顿鸦雀无声。
赵煦气得面色铁青,王诜面色大变。
不少朝臣也皱了皱眉。
沈慕白乃是待考举子有功名在身,吹箫这只是人家的业余爱好,将这么个人才充入教坊司为乐官,不是坑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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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多人都知道刘挚是太皇太后的心腹之人,此番跳出来,怕也有高氏的暗示和授意。
目的自是绝了小皇帝蓄养人才为己用的心思。
沈慕白正伏地等待小皇帝与高氏的事后赏赐,却不料等来了迎头痛击。
刘挚居然如此恶毒。
沈慕白心中怒起。
他有一种要拔地而起,当场一拳将刘挚活活打死的冲动。
但理智告诉他,打死刘挚也没用,真正的阻力在于姓高的老太太。
大宋王朝如今最高的掌权者。
当然,在高氏眼里,自己卑微如同蝼蚁,她真正要敲打的还是小皇帝赵煦。
高氏面色不变,苍眸中却是深沉光彩闪烁不定。
小皇帝激烈的反应与其平素的逆来顺受大有不同,沈慕白如何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时下正在反复斟酌,为了一个区区举子,当众与皇帝彻底决裂是不是值当的?
小皇帝对她的怨气她心知肚明。
在她看来,小皇帝亲政的心实在太急了。
她年龄摆在这里,这大宋朝纲终归还是属于你的,为什么急吼吼要与老身争?
难道老身不是为了你们姓赵的呕心沥血守住江山?
赵煦心中悲凉之极。
他所有的谋划,在高氏轻描淡写的一道暗示目光中几乎灰飞烟灭。
他愤怒的目光投在刘挚身上,又缓缓转向了端坐在右手边沉默不语的吕大防身上,心中浮起最后一丝希望。
其实吕大防也是高氏心腹。
她刚越级提拔吕大防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提举修撰《神宗实录》。
与刘挚相比,吕大防虽也是旧党魁首,但其人铮铮铁骨,颇具文臣气节,从不因私废公,是朝中少数敢仗义执言的人。
一念及此,赵煦决定做最后的努力。
于是赵煦霍然起身扬手指着刘挚冷笑道:“刘挚,沈慕白乃姑苏解元,待考举子,本有功名在身。
你当着朕与太皇太后的面,建言以举子充为乐工,你居心何在?
朕听闻你在苏辙府上,曾强命沈慕白为歌姬伴乐,你此番又大放厥词,是为宣泄私愤,还是为羞辱于朕?
朕召沈慕白入宫赴宴,无非一片孝心,为太皇太后助兴。
然献曲已毕,此子非但未得封赏,反而要因此断绝科路……刘挚,你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地?”
赵煦声音高亢且愤怒,如连珠箭般射向刘挚。
刘挚虽知小皇帝奈何不了他,但还是暗出一身冷汗,连连躬身请罪。
赵煦没有停顿,斥责完刘挚后,马上扭头望向吕大防:“吕相以为然否?”
吕大防苦笑,他本想置身事外,不掺和太皇太后高氏与小皇帝之间的明争暗斗。
但被小皇帝问到当面,他无奈起身却是无法昧着良心说话。
“官家所言甚是。此子乃姑苏解元,功名举子,眼看春闱在即,充入教坊司为乐官确乎不合礼法。
官家,太皇太后,老臣听闻此子才华横溢,且有过目不忘之能,不如命他展现一二,若当真如此,老臣觉得其实不可轻易埋没其才。”
吕大防的话说罢,台下另外一侧的王诜如释重负。
吕大防果然还是吕大防,文人的底线是有的。
他后面追加的这番话,当然不是给沈慕白表现的机会,而是在给太皇太后高氏以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