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茶后。
伊蒙气喘吁吁,一路小跑归来。
在他的右手里,攥着一根拐棍。
伊蒙回头瞄了一眼,坏笑道:“不愧是弯足,脑子就是好使。”
可惜,腿脚不好使。
营地逐渐升起篝火,顺手把拐棍丢里当作添柴。
“干的漂亮!”
伊蒙得意洋洋,拍了拍弄脏的小手。
就在刚刚,他干了一件大事。
抢走瘸子的拐棍,猛踹另一条好腿。
区区“弯足”拉里斯,还想忽悠他挑拨阿莉森与雷妮拉,趁机站队一方捞好处。
并明确指出,父亲即将失势的阿莉森缺少关怀,是最佳的突破口。
“呵呵。”伊蒙冷笑。
摆明了要他站队“绿党”,一明一暗合起伙来坑阿莉森。
真是异想天开。
阿莉森可是他的至爱亲朋、手足姐妹,岂能还让她受到蒙骗。
“次子就是次子,骨子里透着小家子气。”
伊蒙咕哝一句,庆幸自己是独苗苗。
估计拉里斯现在正从泥坑里往出爬呢。
就当给一个小教训,感谢他给自己指明了迷津。
没错,在拉里斯的巧舌下,伊蒙悟了!
“黑党和绿党还没形成,瞎操心结局有什么用?”
伊蒙轻笑道。
趁着黑绿形成前,抓紧更正错误才是真。
雷妮拉与阿莉森都是附庸,还没晋级成为黑绿领袖。
当前的政治局面,是王权打击相权,重塑御前会议。
等首相奥托被撤职勒令遣返旧镇,宫廷内外权力出现真空期,雷妮拉与阿莉森才能趁势崛起。
在这之前,她们并未设想过往后的道路。
“那么,操作空间就很大了。”
伊蒙歪嘴一笑,走向阿莉森夜宿的王后大帐。
没多远,抵达坐标地。
“王子,您有何事?”
两名白骑士守在帐前,是一对长相完全相同的双生子。
伊蒙说道:“我来找阿莉森。”
话音刚落,帐内传来阿莉森的悦耳嗓音:
“是伊蒙吗?两位爵士让他进来吧。”
期间还伴随收拾东西的琐碎声,似乎有点着急。
两名白骑士相视一眼,左侧一人说道:“您请进。”
伊蒙露出甜甜笑容:“谢谢,亚利克爵士。”
亚利克愣了一下,没想到小王子能分辨出他与哥哥。
“我有一双好眼睛,射箭很厉害。”
伊蒙嬉笑着,掀开帘子走进大帐。
御林铁卫中的卡盖尔兄弟,勉强算是“王后党”。
专职护卫王后安全。
进了大帐,光线暗淡下来。
阿莉森跪坐在地毯上,意外道:“伊蒙,你怎么来了?”
下意识摸了摸微红眼眶,不想被看出刚哭过。
伊蒙笑容一下收敛,问道:“你哭了?”
难道是因为上午的事,自己太没给她留颜面。
“没、没有。”
阿莉森矢口否认,强自挤出一抹欢笑。
“还说没有。”
伊蒙一脸不信,心情受影响多出一丝糟糕。
走到对方身边,默默靠坐下来。
这个时期的阿莉森还是太脆弱了。
内心承受太多内疚惭愧等负面情绪,无处宣泄的自我内耗。
“我很抱歉,伊蒙。”
阿莉森心情低落,主动道歉:“我不该刁难雷妮拉,还扯到戴蒙身上。”
她也不知道被什么迷了心窍。
就想让雷妮拉丢一次脸,释放堆积如垃圾山的委屈苦闷。
险些失去唯一的朋友。
“不用道歉。”
伊蒙听完把头倚在阿莉森怀里,轻声道:“我知道,你没想伤害我,我还知道,你过的不快乐。”
“我、怎么会?”阿莉森神情不自然。
“你可以骗过其他人,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你过的好不好。”
伊蒙抬起头,无比认真:“可你骗不过我,骗过你自己的心,对吗?”
阿莉森张口欲言,可对上那双紫色眼眸,无法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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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过得不快乐。
她和雷妮拉曾是好友,可她却成了对方的继母。
怎能不羞耻?
丈夫虽是权力至高无上的国王,可却是一个大她十几岁,丧妻丧子的中年人。
毫无情爱可言。
直到如今,父亲奥托欲意拥簇儿子伊耿为铁王座继承人,将她拽上这艘战船。
违逆丈夫的意志,攻讦昔日的好友。
无论哪一样,都令饱受七神信仰熏陶的阿莉森不能接受,内心承受巨大压力。
啪嗒!
阿莉森再也绷不住面部表情,泪珠从通红眼眶滑落,死死咬紧下唇一声不吭。
情绪积压心头,苦涩难以言喻。
偌大的红堡没人真正在乎她爱她,只会称呼王后殿下,忘记阿莉森小姐。
就连她的父亲,也只是将她视作一个笼络人心的傀儡。
这种没有盼头的日子,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耗尽心血的活着。
伊蒙的到来,才让她看到生活的希望。
两人是最要好的伙伴,就像姐姐一手照顾弟弟,共同活在人瑞王陛下的余荫庇护下。
“我、我很孤独。”
阿莉森不禁哽咽。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被操纵的人生只剩白茫茫一片迷途。
有时她会忍不住想,如果人瑞王陛下还活着……
“阿莉森,还记得你的梦想吗?”
伊蒙抿了抿唇,伸手替她擦拭眼泪。
他仍记得,自己来的目的。
帮助阿莉森摆脱束缚,选一条自己想走的路。
“梦想?”
阿莉森一时间犯了难。
太久没听过这个词,久到都快遗忘了。
“对。”伊蒙捧住她的白皙脸庞,认真道:“你和我说过的,你小时候想干的事。”
阿莉森茫然无措,直盯盯凝望稚嫩面孔。
她好像说过,长大想找一块无人打扰的安静地方,和对自己重要的人一起生活。
无忧无虑,没有束缚和烦恼。
“还记得吗?”伊蒙又问。
阿莉森愣愣出神,好半晌才道:“当然。”
“阿莉森,你相信我吗?”
伊蒙小脸严肃,额头抵住对方的额头。
阿莉森眼神清澈,轻轻点头。
“那就听我的,咱们不要被欺负。”
伊蒙毫不犹豫,说道:“你的父亲是个政治家,但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你要自己强大起来。”
“可他是我的父亲。”
“我们都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伊蒙提醒道:“是你的父亲需要你,而不是你需要他。”
王后的身份给予旧镇一系底气。
奥托就要败了。
阿莉森必须站出来,接管旧镇一系转化为“王后党”,保护自己和稳定局面。
而没有奥托的撺掇,她没有那么大野心。
哪怕王储之争无可避免,也能最大程度降低对王室的伤害。
以改变“过程”的方式,将“血龙狂舞”的结局扼杀在摇篮里。
阿莉森心中忐忑,鼓起勇气问道:“我该怎么做?”
或许,是时候改变了。
伊蒙摇摇头:“什么都不用做。”
静静等待就可以了。
阿莉森先是疑惑,恍然道:“我懂了。”
“嗯?”
伊蒙愣了一下,你懂什么了。
阿莉森没有回答,擦干泪痕恢复笑容。
她最大的对手是她的父亲,可有时对手会自己跌下台。
韦塞里斯早就心生不满了。
“这还没擦干净,我帮你擦。”
伊蒙耐心伺候。
“谢谢你,伊蒙。”
阿莉森反捧住伊蒙的小脸,寻求安慰似的贴贴。
她想通了。
父亲是对自己重要的人,而自己是对伊蒙重要的人。
相比前者带来的痛苦,她更愿意守着仅有的纯真。
在伊蒙看不到的视角盲区,阿莉森眼眸变的凶狠:
“父亲,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