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心里藏着事,显得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开口来问陈阿布:“爹,有个事想问下你。”
陈阿布心情正好:“什么事?”
“如果有神灵托梦的话,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个嘛,我不清楚,因为从没有托梦过。小敏,你问这作甚?”
“爹,我曾到大仙庵找五婆祖许愿……”
考虑片刻后,陈敏终于还是开口说了出来。因为她内心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需要找个大人商量一下。
陈阿布却打断了她:“你许愿的事,不该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的。”
乡人的观念,向来保守,而且愚昧。
这是由人的见识和认知决定的。
陈敏“哦”了下,不再吭声。忽地想到,如果哥哥陈晋在就好了,他见识渊博,定能解答得出来。
但现在入夜了,不便再去山坡那边找他。
外面吹起了风,又飘起零星小雨。
很快,爹娘两个回房间去睡了,陈敏也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他们一家子,都习惯于早睡。不睡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点灯的话,白白浪费灯油,心疼。
然而想着陈神婆对自己说的事,女孩内心忐忑不安,辗转难眠。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一片乌黑,犹如浓稠的墨汁,黑得化不开。
窗外风声呜呜作响,仿佛兽吼。
耳朵听着那怪异的风声,陈敏不禁心生恐惧,睁大了眼睛朝外看去。
她能感觉得到,在窗外,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窥视。
那会是什么?
“咯咯咯!”
不知是被大风刮动呢,还是别的原因,窗棂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
那东西进来了……
陈敏浑身汗毛都要竖立起来,就想起身,逃走。
可下一刻,一股刺骨的寒意突如其来,将她裹住。
这寒意是如此猛烈,一下子能把人给冻僵了,动弹不得。就算把被子裹得再紧,也难以抵御得住。
陈敏大骇,张大嘴巴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一双眼皮子不断打架,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关键之际,“唰”的一下。
似有一道光芒亮起。
这光芒看着不大,一点而已,然而极其明亮耀眼,让人一看之下,立刻会联想到剑尖的锋芒。
光芒一闪而过,斩中了隐藏在黑暗的东西。
在一刹那,陈敏似乎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哭嚎,随即消弭为无形。
女孩再也支持不住,倒头昏睡了过去。
……
山坡上,风雨飘零间,有昏黄的灯火照出,给无边的雨夜带来一缕光明。
虽然看着微弱,却十分坚定,再大的风雨都无法将其吹灭。
因为这盏灯,这段时日来,乡上传出了不少关于陈晋的话题。
有说陈晋勤奋刻苦的,每天晚上读书,读得那么晚,都不肯去休息。明年再考的话,必能考中秀才;
有说这书生胆子太大,在夜里亮着灯,很可能会招来豺狼虎豹,而或山贼流寇之类。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还有说陈晋考了童生,因缘际遇之下,得到一位城中贵人的赏识,变得有钱了。皆因没钱的话,是万万不能这样消耗灯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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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说法,倒是对的。
陈晋每晚点灯,灯盏里用的都不是动物油膏,而是芝麻油。
使用油膏的话,会产生浓厚的烟气,熏眼睛,照明效果也颇差。相比之下,芝麻油则好多了,可是价格,就得贵上许多。
话说回来,他用灯火,其实更多是一种形式主义。
在修行的范畴内,“形式”却是根本法门“观想感应”的主要表现应用,无处不在。
最典型的例子,不管释家还是道家,开坛作法,都会有一系列繁琐的斋醮科仪,事先要沐浴更衣,法坛上要布置好各种事物:信香、香炉、幢幡、甲马、章印,法剑……
科仪,即为仪式,也就是形式的外在体现。
再比如那些官府衙门,不建造得高大威武,又如何能在印象观感上给予平民百姓以震慑,从而不由自主地产生出敬畏之心,然后臣服归顺?
从某种意义上讲,“形式”即“规矩”。
小则“规矩礼仪”,中则“国体制度”,大则“天地法则”,再到日起日落,四季轮转,生老病死,皆可归纳进“形式”的概念里头。
而今陈晋夜里点灯读书,即使眼睛并不需要,可形式上需要,久而久之,对于心境亦有一定的裨益补充。
再说了,有这一盏灯在,既可消除外人的猜疑,又能给某些夜间上山的猎户们一点光,何乐不为?
当然,若是修行大成者,证得道果,自能超脱天地,随心所欲,无需再讲究形式,可直指核心。
那就说得远了。
至少目前,陈晋还远没有修炼到那般地步。
屋内的灯火穿透出去,照在屋檐下的一狼一狗身上,分外和谐。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旺财和老狼可以说是打成一片了,居然成为了形影不离的伙伴。
特别在狩猎之际,两个家伙联袂出马,一前一后,前追后堵,都懂得用战术了。
如此一来,捕猎的效率大幅度提高,能捕捉到的猎物品种也大大增加:
山鸡、野兔、狍子、鹿……
连凶猛的山猪都抬回来一头,足足有三、四百斤重的。
对此,陈晋自是乐见其成。
突破到第二境后,炼精化气中期,对于饮食,有了更高一层的要求。不但要吃得多,更要吃得好,吃得精细,这才能维持得住修行的效率。
与此同时,旺财两个同样吃喝不少,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本是流浪癞皮狗,长得健硕起来,换了一身新的皮毛,不再那么“丑”了;
老狼亦然,明显的焕发了第二春,变得精神奕奕。
屋里陈晋放下手中书本,伸个懒腰,起身来到窗户,凝望着外面的情景。
夜色深沉,风雨如晦,最适合勾起人潜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情绪。
突然,他似有所觉,目光猛地变得锋锐起来。
在这瞬间,檐下的狼与狗感受到一抹凛冽的杀意,毫无抵抗之力,八股同时战栗,赶紧跪伏在地。
它们不知道,究竟是谁竟敢招惹主人,使得他如此生气。
就见陈晋开门出来,手持一柄油纸伞,直往陈泽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