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顺帝抚着额头,待大臣们都走后,王皇后一身轻便薄裙罩着一件黄色白凤朝鸣缎子从暖阁走出。
卢升忙退出去准备拟旨,安排司礼监大太监做信使和东厂千户前去辽东宣旨,至于兵马,那自有五军都督府和兵部以及两位侯爷处理。
户部洪大为也拉着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一同商议好该从哪里开第一枪,经过商议,一致认为从清水衙门开始,那就是翰林院,里面都是“清苦”哈哈的文官预备役,有后台的都外放镀金了,剩下的都是老顽固,但也好欺负,不过是第一枪罢了,也没想拿他们怎么样,主要也没啥油水。
户部其实是重灾区,刑部稍好一些,毕竟是执法部门,还要点脸,吏部,礼部,兵部等那就是重灾区了,工部反倒最好一些,没办法,油水多,不屑于去借户部的银子。
如今承平已久,京中官员谁家不搞点违章建筑,京中水利交通,样样都要工部出手,层层批文都要银钱打理,你就是修理房屋楼阁,你都要去工部报备,毕竟你这大概率是违建,重新动工那就是重新违建,要拿批文,简直不要太舒服。
闲话不提。
王皇后走到隆顺帝身后,伸出芊芊玉指帮隆顺帝轻轻按压太阳穴,见殿中只余二人,便柔声说道:“淆哥哥,西厂自母后和海公公去世后,丢失了很多密探,辽东那边很是空白,臣妾无法帮助到你,真是抱歉。”
隆顺帝闻言,将王皇后带入怀中,搂住她玲珑的身段,整理一下心情,笑声道:“无妨,女真只是一群鱼夫罢了,出不了大乱子,如今你也听到了,能用之人太少了,反倒可以利用这一次契机,好好整顿一番,辽东的事就让武定侯他们去处理吧,朕只管保障他们的后勤粮草便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相信他们会处理好的。”
“如此便好,淆哥哥注意身体才好,这几日在岑妹妹那里可不要睡得太晚才是。”王皇后这弯转的有点大,隆顺帝顿时尴尬起来。
岑妃正是翰林院掌院岑维之女,入宫已有六年,其学识容貌品性俱全,兼之对隆顺帝予取予求,很是顺从,也颇受隆顺帝喜爱,已经生成下一位皇子,三岁有余。
王皇后也是吃过醋的,但是岑妃那种逆来顺受的柔弱性子将她折服了,实在是欺负不起来,对她这个皇后也很是遵从,隆顺帝也没有独宠她一人,便也就成了好姐妹了,后宫安宁,也多亏了王皇后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性子。
“颜儿,这几日是朕孟浪了,以后会注意的。”隆顺帝露出悻悻的表情,尴尬说道。
“嘻嘻,堂堂皇上还露出这副摸样,颜儿可没有责怪呢,对咯,武定侯那个三儿子可不得了,上午西厂就送来了他在春风楼的轶事,可是个大才子呢,听说乐郡王世子和刑部侍郎柳严之子还与他饮酒一番,结为至交呢,可惜也是个好色之人,一大早就从春风楼抬了三个绝色入府!哼,武定侯和贺首辅倒是看的开呢!”王皇后也是个爱才之人,但对李泽洲如此痴迷美色,也是不齿的,只能说:呵!女人!
王皇后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掐了一下隆顺帝的腰间软肉,仿佛抬了三位绝色的是隆顺帝。
隆顺帝嘶了一声,拍拍王皇后的粉背,责怪道:“好了,颜儿,佳人爱才子,也是美谈嘛,你堂堂皇后,何必责怪之,另外你可错怪李泽洲了,他可没做坏事,他身体有问题,行不的房事,花供奉已经去看过了,如今在想法子为他调理呢。”
“能让花供奉惊为武学奇才的人,可不多见,未来定也是一员猛将,朕心甚慰!”说着心中也不由感慨,武定侯李楠真是有福之人,不过他是不担心李泽洲太优秀会有多大隐患,但也知道木秀于林之事,他乐意见到自己的爱将后代优秀,人才终究是他也是天顺朝的财富!
如此帝王,良臣名将之福,也是百姓之福!
“好好好,我不说了,淆哥哥,累了就休息一会吧,事情是忙不完的,有时间也考考炳儿,鲭儿的功课,都长大了,再过一两年也要出去开府了。”王皇后站起身来,拉着隆顺帝打算去暖阁休息一会。
陈炳是隆顺帝和王皇后的长子,也是嫡长子,已经要满十五岁,天顺朝规矩,皇子满十六岁就要册封王爵,并且成亲,出皇宫开府独居。当然如果陈炳被隆顺帝定为太子,那就不用了,直接入驻东宫即可。
陈鲭则是隆顺帝与王皇后的女儿,也是长女,和李泽洲同岁。
提起陈鲭,隆顺帝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这女儿可不是个省心的主,从小就顽皮,简直天马行空,好在这段时间迷上话本,不再偷偷带着宫中侍卫跑出去顽皮打猎,逛赌场青楼了,而是待在西城自己捣鼓了一个书店,时常窝在里头看话本……
不惹事他已经很满意了,就这么一个小棉袄,就由他去吧,反正到时候给她找个好些的驸马,管管她!
隆顺帝此时已经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算不得子嗣多,但是他也没有克制,王皇后也想再生一个,但是这么些年再也没怀上,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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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儿,陪我一起躺会,晚上叫上炳儿,鲭儿一起用膳吧,是有段日子没见了。”
“还不是你见面就骂,都躲着你呢!如今都长大了,炳儿可是很用功的,鲭儿还不是你惯的!我要打她板子,你还不让呢!”两人斗着嘴,一起去暖阁休息去了。
……
晚上翰林院掌院岑维拿着手里一叠欠条,有些都泛黄了。
这个上面写着三十两,五十两的,一百两往上的极少!欺人太甚,什么时候户部干起催收的工作来了,还是户部郎中和刑部郎中一起直接跑来他这里就像下通牒一般,交给他一叠欠条,责令三日内还清!
更可笑的是,他看了一下,有些借条的借款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翰林院都查无此人了!
不过既然都追上门了,还说是皇上为了筹集粮草,特意启动户部追缴一直以来的欠款,不单单针对翰林院,是京中所有包括皇室宗亲在内。
无奈他也只能安排人将这些欠条上绝大多数是老人的六品编修,七品编撰都通知到。合起来也不过几万两银子。
翰林院是学子们梦寐以求的地方,皇上殿试前三名不必说,入翰林院过渡就会外派就任,一步一步往上走。
二三甲进士再度刷选,优中择优入选庶吉士然而身处其中,悲剧的是如今毫无背景的只能一辈子沉在这里郁郁不得志,一直挨到老。
几十年来,本是寒窗苦读熬到最后本应该风风光光成就大事的人,逐渐成为了满腔怨念的穷酸清流,自视甚高!
居在京中本就不易,而且人情来往对于他们那点微薄俸禄来说,根本不够,但是没钱没背景运作,侯缺外任的机会就很渺茫……一个死循环,只能找户部借银子过节送礼寻求帮助。
没曾想没过第二天,就出了大事!
翌日午时,神京西城,岑府门口。
翰林院掌院岑维被几十位围在自己家门口,还有几位女眷在门口痛哭,一时间把他整蒙了。
原来是几位年迈的老翰林,收到催缴之后,求助无望,都在自家寒舍悬梁自尽!留下的绝笔信,和悲痛的家眷。
岑维不敢耽误,忙拿上用血书的绝笔信上报给隆顺帝,让隆顺帝看的是悔恨不已!
俱是抨击朝堂结党营私,打压异己,空有学问,奈何没钱为国为民尽力!
多讽刺!刺得隆顺帝心好痛!
隆顺帝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力,他紧握着手中的奏折,眉头紧锁。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一番好意,竟会导致如此悲剧的发生。他深知,这些老翰林的自尽,不仅仅是因为欠款的压力,更是因为他们心中对于朝政的绝望和对于未来的无望。
他站起身,步履沉重地走向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他知道,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
“传朕旨意,”隆顺帝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对于已经自尽的老翰林,朕要亲自祭奠,给予他们应有的尊重。同时,命大理寺彻查此事,看看到底是何人所为,导致如此悲剧,一个都不要放过!卢升,朕的刀钝了,需要血来磨!”
“岑维,翰林院一直是你在负责,你也是翰林院出来的,你难道看不到你的同僚的处境嘛?你难辞其咎!催缴的银两就归你这个翰林院掌院来背,以作惩戒!”
隆顺帝言语中的寒意,让岑维丝毫感受不到盛夏的炎热,忙点头应下,便缓缓退下。心里直呼侥幸,好在女儿颇为受宠,否则就不是罚款这么简单了。
他那里不知道朝中南北派系林立,腐朽不堪,官职已经变相成了买卖一般,翰林院能怎么办?你这个做皇上的不也提拔了不少人去?剩下的还不是连你都不喜欢的顽固之辈嘛……
你也不想想,穷的四处漏风的御史言官,得罪了你都被抄了家!作为皇上,你到底缺钱缺到什么地步了?岑维不由苦笑,看来这下要重开冷落很多年的诏狱了,自求多福吧!
皇帝缺钱,抄家来的最快,屁股不干净的,呵呵……
卢升也感受到了隆顺帝的气势,这一次明面上就是为了军队筹粮,没有军变的顾虑,该出刀了。
“皇上,那要不要让刑部和大理寺先出面?”卢升试探性的问道,毕竟东厂直接出手,那必然神京震动,又正值辽东兵事期间,总归感觉不适合大动干戈。
“你去和贺卿商量,他心里有数!这次就先从吏部,刑部,大理寺这三个地方开始!将东厂收集的资料全部整理,剩下的就听贺卿安排,告诉洪大为,朕这是在帮他催缴!他要是不蠢,就知道该怎么做!”
卢升这下清楚了,怕是翰林院的事也是贺沐时这个首辅硬生生弄出来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