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院子的是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没走两步就一头栽倒,趴地上。季茶和洪辰惊得撤出去了好几步,见那人不再动弹,院外也没其他人再进来,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季茶一指那人脑袋,说:“你把他斗笠掀开,看看是个什么人。”
洪辰问:“你为什么自己不去掀?”
季茶答:“这人若是装死,我蹲下去时突然跳起来砍我怎么办?”
洪辰心想:真要如此,我过去挨砍的不就是我了么?但听了一听,那人呼吸微弱,似是受了极重的伤,便没再犹豫,俯身一把将那人掀了过来。
一张似曾见过的脸映入眼帘,洪辰还未回想起此人是谁,旁边季茶就骂道:“他娘的,怎又是这个死驼子?跟个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们不放了!”洪辰才认出来,此人是遭遇过两次的钟驼子。只不过第二次见是在黑暗中,第一次见也是夜里,现在又蜷着身子驼背不是很明显,乍一看时并没想到会是他。
季茶从地上捡起之前削树枝用的雪风刀,递给洪辰,说:“砍了他脑袋,送去官府,咱们还能赚上几千两银子。”洪辰没接,摇头道:“我们不该杀他。”季茶闻言立马“呸”了一声,道:“一个大男人,比小姑娘还软弱?这家伙是个采花贼,不知欺辱过多少黄花闺女和良家妇女,你杀他可是给她们报仇呢。”
洪辰愣了愣,说:“我意思是,可以先救醒他,向他问些事情,这之后再把他送官也不迟。”季茶一想,钟驼子身上的确有着许多疑点谜团,便放下了雪风切,道:“不错,让这死驼子多活两天也无不可。”
钟驼子昏迷不醒,嘴唇乌青,脸色白的吓人。季茶蹲下去,伸出右手,往其手腕上一搭,闭目等了十几息,睁眼说:“这驼子浑身都被冰寒内力侵入,还真是要死啦!”洪辰说:“这伤有的救么?戴将军昨日打伤了他,又命手下监视全城的医馆和药铺,恐怕他直到现在都没受过医治。”
季茶想了想,说:“救倒有的救,但我却不行,得由你出手。”
洪辰连忙摇头:“我?我可不是大夫,更不行了。”
“救他用不着什么医术。”季茶说,“只要驱走戴万山留在他体内的冰寒内力,便能从鬼门关把他拉回来。但戴万山内力比我强得多,只能由你来。”
洪辰问:“那我又该如何给他驱除寒力?”
“唉,我将皇天教至高的秘典告诉你,你听好记住。”
季茶随之背出一串口诀,但并不是什么皇天教秘典,只是寻常的渡力推息法门。
洪辰记住口诀,在心底默念了几遍,便觉体内江河滔滔地往掌心涌去,却不似之前学大力神掌那般粗暴狂野,奔涌中又暗含某种奇妙规律。不由想:“创造出武功的前辈高人们真是厉害,能让内力产生各种不同变化,拥有不同效用。”
两人把钟驼子抬进屋子,搁到床上。季茶说:“我去外面给你们把门。你将他上衣脱了,双手按他驼峰,把自身不断内力输进去,直到他嘴唇恢复成平常颜色,那他体内的冰寒之力就驱除得差不多了。”
洪辰点点头,又问:“那他身上其他伤势怎么办?”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季茶一耸肩膀,“再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不直接剁了他脑袋就很仁至义尽了;救他一条命,那简直高风亮节;还治其他伤,你这么想当滥好人啊?”
“也对,治好他,他再给跑了。”洪辰说,“我在桃源时,有只竹鼠想逃走,结果卡在栏杆上,扭断了腿。我找大夫给它接好骨头,结果它腿好了以后又逃了。从那以后,只要是受伤的竹鼠,我和师父再也不送去治了,直接炖了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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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总听你说竹鼠竹鼠,那玩意儿到底什么味儿?总有一天我得尝尝。”
季茶砸吧着嘴出了屋。
洪辰将钟驼子的斗笠和蓑衣都摘下,又把他上衣脱了,露出一副嶙峋可怖的身体来。原本就弯驼的身子,如今整个右肩膀都塌陷了进去,看着就教人害怕,也不知道里面的骨头还有几根完好的。
双手盖到驼峰上,洪辰闭目运功,感觉江河奔涌的同时,还有一股寒力从钟驼子的身体往自己掌心侵袭,好似有许多细小针在扎。洪辰眉头微皱,心说自己内功高于戴万山,单掌心遭受寒力,依旧感觉十分不好受,这钟驼子浑身经脉骨髓都被寒力侵入,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痛苦。
江河奔流不息,洪辰手掌上的寒意也渐渐淡去,钟驼子脸色并没好多少,但唇色是一点点恢复正常了。感觉有些累了时,洪辰就收回双手暂时停一会儿,等休息缓和过来,再继续为其驱除寒力。
如此反复三次,一共过了两个时辰,钟驼子唇上青色尽褪。洪辰给他穿上衣服,走出门想喊季茶进来看看,却见季茶叉腿坐在院子里,双手捧着块饼正在吃,旁边铺着一块布,上面还放着两张饼,一碗汤。
洪辰那会儿没吃到玉米,本来就饿,过去抄起块饼就吃,感觉比以前吃的饼要香许多,问:“哪里来的饼,这么香?”季茶说:“隔壁有家人刚烙的,我翻墙顺手拿了过来。估计和面的时候加了不少鸡蛋和葱花。”
“那你留下钱了么?”
“没。”
“我不是说过,现在又不缺钱,拿了人家东西多少得留点钱。”
“就不留,你管得着么?”
“为何管不着,先前已经说好了的,你不能不讲信用。”
洪辰有些气恼。来天威城这些天,自己与季茶大多时候都是东躲西藏,每日饭食主要都靠偷。洪辰觉得,普通人劳累一天,做的饭被顺手牵羊了,肯定很伤心,便每次都留下点碎银。哪知今日季茶擅自行动,而隔壁显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一文钱都没留,实在有些不妥。
季茶一把将洪辰手中饼抢了回来,说:“你瞪什么瞪?显得你眼睛大不是?我只是没留钱而已,值当大惊小怪么?她家闺女发了三天烧,请来的大夫治不好,我用教内神功给退的烧,顺便收几块饼一碗汤当诊金怎了?”
洪辰拿起了另一块饼,只笑:“原来你给她家孩子治病了,干嘛不早说?”
“切,谁稀罕说哩。”季茶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又舒爽地哈了一口气,“这饼,这汤,再来点熏肉,就更妙了。”
洪辰说:“天威城巡卫太严,我们还是尽早去下一个城为好。”
季茶也道:“本来是想拿那把‘饮雪’再走的,但鬼知道戴万山那厮把它藏到了什么地方。我们找了半个将军府都没找到,没准早就被别人偷了呢。明天我们就去‘天怒城’罢,那里不仅麻花十分有名,还特产皮薄馅大的包子,据说各种水产也很丰富便宜,包管咱俩能吃个够。”
这时,屋内传来轻轻的响动,季茶放下汤碗,眉眼里带几丝兴奋:“这死驼子终于醒过来了?我非得先好好教训他一顿,再问他有关戴万山和逐光门的事。”
洪辰先进了屋,见原本躺下的钟驼子已从床上坐了起来,顿时道:“你好些了吗?”
钟离迷迷糊糊醒来,闻言斜眼瞥去,见到洪辰与季茶先后进屋,心中之惊异,还胜于二人那会儿见到他的时候,身子一歪,差点从床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