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恶心...”零放下昏迷的“秃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从杂物间里走出来。
简而言之,零穿着漂亮的白裘皮,假装迷路的无害富家少女,闲庭信步地逛到消防通道附近,假装在看见面露凶光的保镖“秃鹫”后吓得不停道歉,并且绕路走——总而言之,看起来很无害,但成功吸引了这个中年秃头淫贼的注意力。
于是那家伙假装友善地靠近,问她是不是迷路了,在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大喜过望,提出要带女孩回到自己的舱房,实则要把她代入走廊尽头的杂物间,做一些变态的事——因为她显然不是上层豪华套间的客人,身份并不尊贵,就算出现意外或者失踪,也只能自认倒霉。
当然,最后自认倒霉的是“秃鹫”本人,零思索了几秒钟,决定放弃物理阉割这个想法,因为她要执行任务,赶时间。
“EVA,我制服了守卫,随时准备进入顶层船舱。”零语气平淡地对耳机里的EVA说。
耳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目标的照片已经发送到你的手机上,欣赏一下‘帝国圣女’的盛世美颜。”
“她已经一百三十岁了。”她只是冷冷地指出。
不过她还是打开手机,放大EVA发到邮箱里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个双眸剪水的女孩,穿着漆黑的长裙,披着漆黑的斗篷,手举明星般的利剑,站在大理石圣坛的正下方,穹顶上用水晶镶嵌着满天星辰。
这张照片应该是三四十年代的,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但是女孩的英姿和美貌依然呼之欲出。几十年前的风好像还吹着她的裙摆,像是随时要凌空起舞,只是圣坛上供奉的辣脆标志有些刺眼。
这就是零要拜访的神秘女士,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家庭背景,但在20世纪30年代,欧洲上流社会基本都听过她的尊号,“星之玛利亚”。
这位绝代佳人曾经是神秘组织“极北之地”的创始成员,而极北之地在当年是个享有盛名的神秘组织。它的创始人们自称在古代文献中得到了确凿的证据,北极圈内有一片未知的陆地,远古的智慧种族希柏里尔人曾经在那片土地上缔造远超当下的超级文明,而他们都是希柏里尔人的后代,他们天生尊贵,他们会沿着湮没已久的航线回到希柏里尔去,引领地球文明走向新时代。
这听上去很扯淡,但是零却知道,这并非空穴来风,因为极北之地确实曾经是一个古老文明的王座,只不过不是人类的文明,而是龙类的政治与经济中心。
第三帝国的高层领导们对这套理论很感兴趣,毕竟他们也认定自身的雅利安血统就是高人一等——虽然希柏里尔人听上去倒更像是犹太人的名号。但是总而言之,“星之玛利亚”就这样成了元首的座上宾,多次和她单独会面,向她咨询神秘学方面的事,甚至还有谣传说,元首希望她加入党卫军,带兵平定英伦三岛。
在战争结束之前,这位“星之玛利亚”似乎预感到了注定的溃败,离开柏林,和许多“极北之地”的成员一同隐姓埋名躲在了阿根廷,建立了更多大大小小,没那么有名气的邪教团伙。
十三年前,这位曾经的风云人物离开阿根廷,用不知道怎么弄来的一大笔资金,买下这艘破冰船,终年在冰海上航行,似乎在她的晚年,不找到传说中的希柏里尔绝不善罢甘休。
她的行踪是最近在南美清剿“王将”的残余势力时发现的,那个辣脆余孽的老东西自从逃离了苏联,又开始和当年的同僚们狼狈为奸,特别是一个被称为“圣宫医学会”的组织,其中的创始人大部分都是当年“极北之地”的成员,当年它就是这个神秘学组织下属的某个小团体,后来逐渐壮大,进行了大量龙血相关的邪恶实验。
按理说,此时这位女士应该已经垂垂老矣,半只脚踏入坟墓,哪怕最好的状态,也不过是和“守夜人”还有昂热校长差不多。零摸了摸自己仍然年轻的脸庞,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她见到的“圣女”还是如照片上这般模样,那乐子可就大了。
那就只能说明,这位“圣女”当年也许接受了某种属于神灵的“恩赐”,实现了真正的进化,而某些断掉了百年的线索,也有续上的可能。
她娇小的身影三步并做两步,以惊人的矫健姿势踏上楼梯。
......
“果然,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有变...星之玛利亚!”
零娇小的身影坐在一个女人的腹部,手持三棱军刺,抵在她的喉咙上。刚才,她闯入的时候,这个女人从墙上取下一柄装饰性的斧头和一面小铜盾,试图与她战斗。
这个女人的力气很不错,沉重的斧头竟然能挥动,但是手腕太过僵硬,也显然没有经受过战斗训练,零以灵巧的姿态躲避斧头,然后膝盖重重地顶在女人的腹部,将对方直接干翻,武器落在地上,被她像垃圾一样一脚踹开。
借着昏暗的灯光,零看清了她的模样。这个女人其实也算不上女人,只有而是来出头,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裙,暴露出如玉石一般完美的皮肤,银白色如丝绸一半的头发如瀑布般散开,银灰色的瞳孔中仿佛蕴藏着群星。
和照片上那位“帝国圣女”一模一样!
“呃啊啊啊...”那个被打倒的女孩发出痛苦的呻吟,“你搞错了啊...你要找的星之玛利亚是我的曾祖母,她...三年前过世了。”
“你说谎!”零不依不饶,她的言灵是“镜瞳”,具有最敏锐地观察能力,没有人能对她说谎。
女孩确实说谎了,但房间里的风格虽然古典,配色却十分跳脱,那张风格古典的大床挂着绿色的床幔,床边的拖鞋却装饰着粉色的容貌,卧室角落里还有一个半人高的皮质小象玩偶,到处都是暗藏的少女心,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一百三十岁的老灵媒的风格。
所以,女孩确实不是星之玛利亚,也没有一百三十多岁——当然,如果她像蛇岐八家的那个上杉绘梨衣一样被完全隔绝地看护,心智不成熟,另当别论。
“这是真的啊!我才19岁!”女孩试图挣扎,然后三棱刺便刺入她的皮肤一厘米,顿时血流如注。不过鲜血并没有让她感到恐惧,这个女孩似乎对疯狂的飙血极为淡定...零也敏锐地关注到这个细节。
为什么女孩不害怕受伤,甚至极有可能致命的重伤,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你长得和你的曾祖母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就算是基因遗传也不至于这么夸张。”零再度无情地指出。
那个女孩露出惊讶的表情,一双银灰色的眼瞳看上去未免过于清澈天真,“是吗?我没见过曾祖母年轻时的模样,但文森特先生也这么说,他说我长得像,‘星之玛利亚’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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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是她?”零其实已经相信了。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星之玛利亚’可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称号,这个称号从曾祖母身上落到我身上,他们都称呼我为‘星之玛利亚’,在那之前,我也有自己的名字,我叫瑞吉蕾芙!”
女孩听上去有些委屈,她还想扭动身子挣脱,却被零冷冷地一瞪,然后就怂怂地缩了回去。
“放我起开吧,你想要找我的祖母做什么,找我也是一样的,我是她的继承者,我拥有她拥有的一切。只是不要杀我,那很疼的!”
说得好像被杀过一样。
零放开瑞吉蕾芙,她的任务本来就不是杀死“星之玛利亚”,只是想要问一些问题。秘党部分家族当年也是“极北之地”和“圣宫医学会”的成员,兴许根本不把这位“帝国圣女”当敌人,她的曾孙女更不是敌人。
秘党...内部还是很脏的。
“我想要的东西不能在你身上得到,我本来是找你的曾祖母,询问当年第三帝国的秘辛,但是既然她已经不在了,我也该离开了。”零擦了擦三棱刺上的血迹,冷声说。
她注意到,一提到曾祖母,瑞吉蕾芙那未经训练的表情就明显崩坏,显然是藏了什么秘密的。
“你要问曾祖母什么?曾祖母告诉过我很多当年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的!”这个瑞吉蕾芙将手指从伤口处移开,零敏锐地注意到血糊糊的伤口此时已经完全愈合,这个女孩具有相当惊人的自愈能力,说明血统极为初众,只可惜没有经过任何训练。
也许是她背后的势力害怕她变强之后就逃跑了?
“你不会知道的。”零摇摇头。
说实话,她有点好奇,为什么这个女孩在被自己这个陌生人殴打了一顿之后,还这么积极...是想要竭力证明自己的某些价值吗?还是另有所图,希望从自己身上换取什么?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就算我不知道,我可以...”她突然住嘴了,差点让她隐藏(得并不好)的秘密泄露出去。
而零其实已经能大致猜到那个秘密了,每次都和曾祖母有关...也许那位“星之玛利亚”并没有死,只是已经病得很厉害,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也许她此时处于被囚禁的状态,背后的人想要将她控制住,还要借用她当年的威名招摇撞骗。
“我是来向你的曾祖母询问一位极北之地的成员,他在二战之后去了苏联,最近又在日本制造了一些...混乱。”为了挖出更多的秘密,零决定继续说下去,说得越多,这位圣女破绽就越多。她掏出一张黑白照片,“他的名字叫...赫尔佐格。”
零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她本来拥有一个完美地家,有着爱她的父母,可是到头来都被这个男人毁掉了。那个叫蕾娜塔的女孩,和其他37个孩子一同死在了那个燃烧的圣诞夜里,活下来的只有名为零的神仆,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复仇者。
瑞吉蕾芙露出厌恶的表情,扫了一眼那张照片,“哦,是这个垃圾,他当年没死啊?苏联人真是什么脏东西都要!”
零对瑞吉蕾芙的反应略微有些惊讶,不过没有表现在脸上。
“你认识?”
瑞吉蕾芙开始喋喋不休,“我当然知道,曾祖母经常反复絮叨,她说当年追求她的人不在少数,这个家伙是其中最恶心,最垃圾的,她拒绝了好几次都甩不掉那个牛皮糖。她总是说,这个男人的眼神让她感到极为不适,就是不把她当人,而是当做一件珍贵的物品那样。”
啊这...这听上去很符合王将那个老变态,他是从来不把人当人的...零在心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瑞吉蕾芙似乎非常需要倾诉对象,遇到有敌意的陌生人,也喋喋不休总是说个不停,看来平时待在顶层豪华包间,挺孤独挺难受的。
“就这,他还自称‘加哈拉德骑士’,说自己是被神选中的人,唯有他能亲手举起圣杯,信他的人就能追随他的脚步前往神国...曾祖母说他是个变态和恶魔,叫我以后小心任何打着他的旗号的徒子徒孙。”
徒子徒孙...零想到了那对源氏兄弟,或者说上杉家的兄弟更加合适。赫尔佐格是要永生的,徒子徒孙对他而言没有意义,他不需要他人来实行自己的主张,那些追随者只不过是他的“食物”,被他吃干抹净之后用来做垫脚石的。
“有种说法,说赫尔佐格是帝国研究院里最著名的基因科学家?那么他的老师是谁?在哪所学校毕业?”零又问。
因为战争摧毁了很多关键的档案,卡塞尔学院对赫尔佐格的追溯只能到第三帝国时期,之前他在什么地方上大学,家里又有什么人,一概不知情。他们猜测,“赫尔佐格”应该不是真名,也许只是当年他的家族可能是神圣罗马帝国或者奥匈帝国的公爵什么的。
“没人知道他的师承,反正曾祖母说他确实在帝国研究院干过一段时间,不过因为在学术上胡说八道,说要把生物学和黑魔法结合,就被赶走了。然后他就找上了‘极北之地’,加入下属‘圣宫医学会’,有了自己单独的研究所,虽然也不知道他研究出来个啥,我曾祖母只说他的研究不是一般的变态。”
瑞吉蕾芙耸耸肩,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的,‘圣宫医学会’也好,‘极北之地’也罢,我们都相信传说中湮灭的希柏里尔,希望能找到它——如果你没有这些信息,大概也找不到这艘船上来——赫尔佐格则是个异类,他说既然我们都是希柏里尔人的后裔,那么寻找希柏里尔的捷径是对内的而不是对外的。他说只要觉醒体内的神血,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封神,我们脚下的土地就是神国。”
果然,一点都没变,赫尔佐格还是这一套理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理论虽然荒谬,但却是最正确的,只是人类永远不可能成为神,永远只差临门一脚,然后因此变成失去心智的鬼怪。
“总而言之,他说服了党卫军给他提供经费,用基因技术再造纯粹的希柏里尔人。他从盟国和占领区的孩子中选拔携带希柏里尔人基因的孩子作为实验体,虽说取得了一定成就,但是大多数孩子都没有挺过来。每次提到这件事,我的祖母就大骂他是畜牲,他连我们的同胞都要残害,她一直为这件事感到心神不宁。”
零悄无声息地握紧了手中的三棱军刺,好像如果赫尔佐格出现在眼前,她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给这个混蛋捅个三刀六洞。
他在黑天鹅港也是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