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5章一千零七十三章·“旧神挖坑自埋记。”
“爱丽丝……”他轻声呼唤。
朝颜花飘落而下,他的怀中空无一物,女孩不在了。
……
【萧景三说:“异种王的供体需要三个基础条件:第一,供体必须是异种。第二,供体要认可异种王。第三,供体自身也要与异种王极像。”】
【苏明安静静听着,把手里的桃花瓣叠成纸飞机的形状。】
【萧景三说:“当年的异种王,虽然只留下了神话中的只言片语。但我大概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黑发,黑眼睛,性格温和悲悯,崇尚理想。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培育出一个符合这些条件的供体。”】
……
——其实在最开始的楼月国,萧景三就说过供体条件。跟鲜红蟒蛇没有关系。
爱丽丝不是异种,也不认可异种王,她一点都不符合萧景三眼中的供体条件,最合适的供体应该是楼月大皇子。
——也就是,苏明安这样的存在。
黑发,黑眼睛,性格温和悲悯,崇尚理想——符合这些条件的明明是苏明安。同时,他自身是“异种王”和“适格者”的双重身份,他也很认可异种王的苏生,完美符合另外两个条件。
……
【“王。”魑轻轻唤了一声,这个字被他咬得又缓又慎重:“……是您吗?”】
【“你胡说什么。”苏明安冷静道。】
【“我在即将伤害到您的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制止了。”魑温柔地说:“唯有王能做到这一点。”】
……
其实苏明安早有猜测——这沉睡千年之久的,凝聚了千年来人们负面情绪的异种王——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但后来,在各类典籍和各方话语中,异种王和旧神好像不是一个人。包括神灵和水岛川空也在说:“不要去唤醒异种王,异种王会吞噬你”。这导致苏明安不再怀疑异种王是自己,而假想它是另一头老虎,想要与虎谋皮。
后来萧景三向异种王换取力量,抢回苏明安的尸体。这个事情佐证了异种王和苏明安没什么关系。因为苏明安还死着,怎么可能作为异种王借给萧景三力量。
但现在苏明安想通了。
——这件事是叠影干的。
叠影假借异种王的名义,借给了萧景三力量。很多人到现在还觉得叠影和异种王是同一个人,萧景三也分不清他们,造成了误判。
事实上,一个是沉睡千年的九幽之主,一个是星空之上的窥视者。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
而爱丽丝的作用是什么?
苏明安在这一瞬间明白了。
——衔接。
“鲜红蟒蛇”,应该是叠影的力量。叠影借用爱丽丝这个中转站,接触到苏明安这个真正的异种王载体,就能影响到异种王。….
……
【每一次响彻,都仿佛在与苏明安的胸腔共鸣。那是一种异常和谐的……融合感。就像是苏明安与异种王的心脏本就一体。】
……
当苏明安踏足九幽,携带着成神三要素,以人类之身承接千年来异种王积蓄的所有情绪——
他不可能承受得住。
当他失去理智,成为行尸走肉。叠影就能借助他的身体,影响这个世界。
也就顺应了神灵的那句话——“不要唤醒异种王,你会被吞噬自我”。吞噬苏明安的不是异种王,而是叠影。神灵是知道这一点的,但祂说不了,所有涉及到叠影意图、赌约的话都不能说,否则就会像苏文笙那样被抹杀,所以祂只能用异种王的名头警告他。
成神三要素确实是唤醒异种王的钥匙,苏明安作为载体也符合要求。但是……时机错了。
苏明安的【位格】,还不足以让他在承接千年力量时保持理智——他的进程,被叠影恶意地提前了。这本来是第二十天才能走到的地方,苏明安第十天就走进来了。无论神灵怎么阻拦、水岛川空怎么拼命拦截,都没能拦住他。
所以,他会成为异种王,但他不会拥有理智与自我。
……
……
深夜,我独自坐在檐上喝橙子汁,明日就将开启长达千年的方舟计划。夜风有些干冷。
黑发碧眸的少女坐在了我的身边,她的身上又多了烧伤。
“有时我会想,橙子汁真的这么好喝吗?你甚至不愿意喝一点酒。”少女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今天苏洛洛和我喝了很多酒呢。”
我说:“我能喝酒的。”
少女不可思议道:“我从未见过你喝酒。”
我笑了笑:“我能喝,但我不可以喝。因为我要保留与【旧神】的相似性。”
旧神已经消失了几十年,但祂消失的只是灵魂,躯壳依然存在。为了保证旧神的统治和躯壳的鲜活,我作为祂的朋友,放弃了自己的肉体,进入了祂的躯壳。所有举动都要与祂一致,包括酒也不能再沾了。
我们要确保……当祂的灵魂苏醒,祂还有最适配的躯壳。
“明天开始,你就会陷入长达千年的沉睡。”少女说:“如今的‘屏障,只够保护一块很小的地方不被【言灵者】窥视。所以,你只能在那一块小小的地方沉睡。直到千年后,我们积蓄了足够多的情绪能量,屏障才能建得更大……”
我又喝了一口橘子汁,什么都没说。
少女的眼睛微微亮了些:“对了,你还没有给我们辛辛苦苦造出的屏障起名呢,能够隔绝高维者的屏障,实在是太厉害了,你想叫它什么名字?”
我无奈地说:“不算我们厉害吧,只是利用了【旧神】留下的知识而已。不过真的要起名的话,我想想……”
……….
【“我不认可你的激进想法。目前的‘理想国还很小,只够庇护稻亚城。”离明月冷淡地说。】
【苏明安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我的激进想法?理想国又是什么?”】
【离明月说:“理想国就是我建立的守护屏障的名字,可以庇佑稻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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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魔法使思索着“屏障”一词,听起来很像黑鹊他们曾经提到的“理想国”。这些时代果然是相通的。】
……
我的脑中划过诸多理想,忽然笑道:“起名为——‘理想国吧。”
既然我们都是天真烂漫的理想主义者,那便用词更浪漫一点吧。这个名词很合适。
少女饮下酒液,一股桃花酿的香气飘起。她眉眼挑起,双颊酡红:“我们拼尽全力,也不过建造出一块小小的屏障,不知要多久才能构建出足以横跨世界的大屏障,千年……足够吗?”
我说:“够的。代代转世,代代轮回,以生命硬盘记录代代的情感能量积蓄……只要足够绝望,足够痛苦……足够的。”
……
【我询问最古之天使,叠影在上,此世何解?】
【最古之天使如此说:“以尸骨垒加之,以前世轮回背负之,以生生世世轮转之,待到千年之后,旧神重归,万道合一,方成理想屏障,驱逐叠影,以解千年之愿。”】
……
少女按住我的肩膀,忽然把我推向一侧。
我讶异地松开了玻璃杯,橙汁洒在夜空中。她将我的肩膀按住,酒杯凑近我的嘴唇。夜空的烟火下,她的眼眸染着暖色的光。
“喝一点,没关系的。躯壳的相似与否,并不会因为喝一口酒而改变,今天很可能是我见你的最后一眼了,喝一口吧。”少女说。
我知道是酒精麻痹了她的理智,让她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动。但我却望见了她的眸光……带着泪的,模糊的水光。
这让我恍恍惚惚地想……原来她也是不舍的。明明是沉静的性子,这个时候却这么大胆,原来酒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于是我微微张开嘴,喝了小半口,桃花的香气刺入我的感官,我忽而感到晕眩,是酒的作用吗?
“我和其他人,还会在代代轮回中相见。即使那时我们不会记得彼此,只是寄托于生生世世灵魂中的生命硬盘。但是,我们与你,很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少女说。
……
【最古之天使如此说:“存于灵魂摆渡之间,以前世寄托之,凡是前后代传承,千年之天祖、高祖、曾祖、祖父母,子辈、曾孙、玄孙等代代皆为汝一人——使汝既为耶稣,又为其千万信徒,汝既为医生,又为其千万病人。汝既为在世生命,又为地下千万尸骨。以此传承,代代积蓄,累计千年。”】
【我心中惘然,千年之计,何等漫长……亿亿万万人难以得见。千年来轮回转世,祖祖辈辈皆为一人,只为代代筹谋,又是何其壮烈。】….
……
“我作为最大的硬盘沉睡在屏障中,承接你们所有人代代积蓄的情感,等到千年后的【旧神】来附身收获罢了。”我弯了弯眼眸:“我没什么痛苦的。”
少女盯着我。
她眼中泪光更甚。
“……【神灵】肯定会抹杀掉我们的这段历史,即使遗留,也不可能毫无遮掩地遗留,肯定要经过一番修饰。可能会用神秘化的说法,来修饰我们做过的一切。这样就不会触动【言灵者】的因果感知。”少女说:“你的沉睡之地本质是‘硬盘中枢,你想给它起个什么名?”
我笑道:“神秘化的说法……那地方又黑又阴冷,就称之为‘九幽吧,就像地狱一样。”
少女说:“那我呢?我本来是‘错漏处理人这种职位,我留给后世的会是什么称谓?”
我说:“既然我是旧神,你作为我的二把手,当然用天使来称呼比较合适,就叫‘审判天使吧。”
少女眼神亮了些:“听上去还挺酷。”
我说:“是吧。离院士是负责试探规则的学士,就叫‘秩序天使。萧影那家伙平时负责处理叛徒,就叫‘杀戮天使……还有最古之天使……来,我们一点点编纂属于我们的神话吧。”
我们聊了很久。
天堂、九幽、天使、轮回……种种神秘化的言语被我们编出,修饰着我们的所有行为,直到把我们如此科技、现代化的时代包装成一个极为神圣、典雅的时代——屏障美称为“理想国”,硬盘中枢美称为“九幽”,各大科研职位美称为各个“天使”,生命硬盘美称为“纸莎草”。
最后,少女问我:
“……如果千年后的【旧神】被【言灵者】蛊惑,在没有满足能保护理智的条件下,就踏入了硬盘中枢附身你,那该怎么办?祂承受不了长达千年的情感累积,理想国也就无从建起。”
我说:“所以,我定下了一个触发手段。倘若祂没有满足苏生我的条件,祂就走不到九幽。”
“什么触发手段?”
我想了想:“你觉得……储存了某一时刻所有信息的仪器,怎么样?当条件触发,在时间正常流速的情况下,所有的景象都会回到某一刻。所以只要【旧神】不满足苏生我的条件,世界上的所有景象就会回到过去的一个时间点。”
少女点头:“是个好方法,你只要把这个机制设在【旧神】唤醒你的必经之路上,就好了。”
我笑道:“当然,我把这个机制放在能够计算未来情况的计算机上,再把计算机包装成神秘化的东西,就叫做‘预言石壁,怎么样?”
少女眼中一亮:“这么厉害的机制,是用你的技能做的吗?”
我摇摇头:“是装备,叫做时间之戒。这个装备可以回溯很长的时间,但不会影响正常的时间线。”
少女放下酒杯:“金级的装备,做这个也算物尽其用。但愿不要被【神灵】利用了。”
我伸出手,想要坐起来。她扶住我,我的意识却一点点下坠……直到缓缓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的发丝飘荡在我的眼睫上,伴随着一股柠檬香。
最后,我听到她的声音。
“还真是……一杯倒啊。”
然后她很轻地搂住我的肩膀,低声在我耳边说:
“我们会赢吗?”
……
漫长的寂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