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姨从房间内赶出去后,林江年回到了隔壁院落。
此时夜幕漆黑,冬日的冷风在院中呼啸,枯树萧萧。
时辰并不算晚。林江年返回院中时,屋檐下,一袭劲装的林青青已等候多时。
京城外一战,林青青受伤不轻,留在姜府内修养一段时间身子,如今伤势已几近痊愈。
今日抓捕高文阳,林青青算是头功。从高文阳口中撬出了周辉光被毒害的真相后,林江年没有继续留在那儿,收尾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林青青去办。
从临江城到京城,一路上林青青尽心尽职,几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对临王府更是忠心耿耿,是不可多得的优秀属下。
在将今日之事处理完后,林青青又很快前来找林江年汇报情况。
“进来说吧。”
林江年推开屋檐下的房门,走进房间。林青青不言,默默跟在殿下身后,点燃了房间内的灯火。
灯火闪耀,照亮房间。
“怎么样了?”
林江年问起。
林青青站在房间内,低声开口,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高家,完了!”
“今日高文阳当众亲口承认毒杀了周辉光的事实,虽说后面他又矢口否认,但已无济于事……”
“不止周耀亲耳听见,在场的还有密天司的魁首陈常青,以及来自其他家族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也都听的清清楚楚,他就算再继续狡辩否认也无济于事……”
“殿下离开后没多久,周耀将那高文阳打了个半死,带回了周家灵堂前,众目睽睽下让高文阳给周辉光磕头送葬。怒火攻心的周耀差点当场没将高文阳打死陪葬,但被人拦了下来……”
“不过,高文阳毒杀周辉光的消息迅速从今日到场的众人口中传遍,经过今晚发酵,恐怕明天开始,这个消息将会在京城内传遍……”
林青青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殿下被污蔑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洗清了冤屈。
当真是大快人心的一天!
不过,林江年却轻轻摇头:“没那么简单,百姓没那么容易相信。”
林青青不解抬头。
林江年叹气,解释道:“相比于高文阳嫁祸杀人,大家更喜欢看到我这个临王世子滥杀无辜的戏码……哪怕真相大白,但对民间坊市的百姓来说,这個消息他们并不感兴趣,甚至不一定愿意相信。”
林青青若有所思。
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
“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青青忍不住问道。
“这才是三皇子的真正目的。”
林江年开口道。
三皇子毒杀周辉光家伙家伙给他的真正目的,是想要搅动京城舆论,把林江年的名声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伤害性不强,但足够恶心人!
当然,也会对临王府在京中的名声造成不小的影响。
林江年琢磨了下,又提及了另一件事:“之后呢?高文阳招供了吗?”
提及此事,林青青脸色微微一冷,摇了摇头:“高文阳毒杀周辉光的消息传出来后,震惊了所有人。那些原本还想帮高家说话的人,纷纷选择观望。高家的人也来了,他们不相信高文阳会干这样的事情,与周家产生了矛盾,差点动手。好在密天司的人赶到后,将高文阳带了回去……”
“高文阳依旧一口咬死否认,坚决不承认自己毒杀了周辉光,没有透露出半点跟三皇子有关的消息……不过,想来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他那样的纨绔子弟,在密天司待几天恐怕就会全部交代……”
说到这里,林青青目光一凝:“殿下,是否要准备一下,借此机会弹劾三皇子?”
“三皇子此次陷害殿下,可是一个极佳反击的机会……”
林江年瞥了她一眼:“你觉得高文阳会将三皇子交代出来?”
林青青想了想,面无表情道:“他不想交代也得交代!”
身为临王府侍卫的她,也亲自动手审讯过犯人,自然很清楚那些刑罚的可怕之处,寻常人根本撑不住,更何况是高文阳那样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bμν.
哪怕他再嘴硬,也硬不过那些毛骨悚然的刑具。
林江年却轻叹气,反问:“就算高文阳交代三皇子是毒杀周辉光,嫁祸给本世子的罪魁祸首,又能如何?”
“自然是借此机会弹……”
林青青正要开口,却又像是猛然意识到什么,抬眸看向殿下,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欲言又止。
“三皇子不会承认的!”
林江年轻轻摇头:“他借高文阳的手杀周辉光,也绝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哪怕高文阳交代,哪怕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但是……没有证据!”
“如此一来,高文阳所交代的一切事实,就都成了污蔑!”
林青青沉默,脸色有些难看。
显然她也想到这点,三皇子从始至终没有现身过,根本查不到他身上。
“所以,摆在高文阳眼前的只有一条路可走。”
林江年早已预料到了高文阳的下场:“不出意外的话,高文阳很快就会揽下所有罪名,承认是他毒杀了周辉光。然后……”
“在密天司大牢内‘畏罪自杀……这件事情彻底掩盖,告一段落。”
林青青不可置信的抬头:“他怎么会自杀?!”
“他不愿意体面,自然有人会帮他体面。”
林江年开口道:“要么他死,一了百了。要么,整个高家陪他一起完蛋。”
林青青沉默了,有些不甘心咬牙:“那三皇子,当真就能无事脱身?”
“自然不能。”
林江年瞥了她一眼,轻轻摇头。
“可是,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你不会编吗?”
林江年叹气,这林青青什么都好,就是脑子转弯不够快。
林青青愣住,“殿下你的意思是……”
林江年嗤笑道:“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是三皇子干的,所有人也清楚没有证据查不到三皇子头上,但那是相对于京中那些官员和世家的人而言。对于京中的百姓们来说,他们需要什么证据吗?”
“不需要!”
林江年轻轻摇头:“没有证据,那就编……他三皇子能嫁祸,本世子就编不得证据了?”
林青青犹豫道:“编的证据,他们会信吗?”
“那些官员世家的人信不信无所谓,关键是百姓们信啊!”
林江年反问道:“你觉得,他们是愿意相信本世子滥杀无辜的戏码,还是更愿意相信堂堂当朝三皇子与临王世子有恩怨,明争暗斗,干出杀人嫁祸的戏码故事来?”
林青青终于意识到了殿下的目的:“殿下你是想……”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林江年慢悠悠开口:“那就看看是本世子的名声先坏,还是他的名声坏……”
“杀人嫁祸,这个罪名扣在他头上,他再想要争储君,怕是京中百姓第一个不答应……”
林青青眼睛逐渐亮起。
是啊,这三皇子还要争储君,这个罪名一旦摁在他头上,三皇子失德的消息传出,他再想要获取百姓的支持可就难如登天了。
谁会愿意支持一个能干出毒杀大臣之子,嫁祸藩王之子的人当皇帝?
如此一来,这无疑是对那位三皇子的重大打击!
“殿下,属下明白了。”
林青青当即激动开口,准备前去办事,又被林江年喊住。
“殿下,还有吩咐?”
林江年点头:“此事你回头交给林空去办就行,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伱去办。”
“殿下请说。”
林江年起身,从房间内一旁书架下取出一个账本,“青青,还记得这个吗?”
林青青定神一瞧,很快想起。这不是当初在浔阳城外,她与殿下在王家密道内发现了王家私藏甲胄兵器的秘密,同时翻出的账本吗?
“本世子那些死在城外的亲军,这笔账,得找他讨回来!”
林江年看着林青青,缓缓开口。
林青青很快意识到什么,殿下这是要对三皇子下手了?
“可是殿下,这个账本跟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单单只是这一个账本,的确瞧不出什么。但林江年手上除了这些,还有王长金为救王勤时,交给林江年的一些‘证据。.
那些证据,才是最要三皇子命的东西。
“三皇子留守京中,为的是储君之位。他这些年暗地里与不少家族有染,多半早已豢养私兵,暗中招兵买马……”
林青青逐渐意识到殿下的目的:“殿下,你的意思是,咱们想办法暗中破坏三皇子的计划,让他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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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林江年摇头,斩钉截铁道:“咱们要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早点谋反!”
“……”
林青青离开后,夜色渐晚。
正事吩咐完后,林江年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该歇息了!
他缓缓起身,踏出房门,朝着隔壁院落走去。
打定主意今晚要好好教训教训纸鸢,林江年自然说到做到。
是时候让纸鸢尝尝来自殿下棍棒的教育,免得她成天冷着一张脸,不把他这殿下放在眼里。
眼下这个时辰,小姨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林江年迈着轻步,悄无声息来到纸鸢房间外。
房间内早已熄灯,纸鸢已经睡下了?
林江年轻轻推了推门,反锁了。
嘿,还反锁起来了?
防谁呢?
房门反锁,肯定是纸鸢的手笔。如此一来,小姨肯定是回去了,不然纸鸢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不过,这岂又能拦得住林江年?
房门不好开,林江年转身来到旁边窗外,伸手落在窗上,轻轻伸手,运转内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木裂响声,窗户的暗栓顷刻间断裂,窗户便轻而易举被推开。
大力出奇迹!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阻碍都是不存在的。
推开窗户,林江年身手矫健翻进房间,迈步朝着屏风后的床榻走去。
“纸鸢,我来了!”
纸鸢武功远在林江年之上,破坏窗户如此大的动静她不可能听不见。因此林江年也没有也没有再刻意隐匿气息,大步走到屏风后。
可一直等到林江年走到床榻前,床榻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咦?”
装睡是吧?
林江年凑近床榻边,正要有所行动,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手上动作一顿,缓缓掀开被褥。
房间内漆黑一片,透过窗外隐约的一丝光亮,瞧清楚了正躺在床上一张绝美的俏脸轮廓。
虽看不清,但林江年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小,小姨?!”
林江年手上一哆嗦,下意识后退几大步,眼睛瞪圆。
心脏扑通剧跳!
见鬼了!
怎么又是小姨?!
她怎么又睡在这里?!
林江年又惊又庆幸,幸好有前车之鉴的他今晚谨慎了不少,昨晚的经历和教训还历历在目,瞧见床上躺的又是小姨后,他惊的半条命差点没了。
等平复心情时,才注意到床上的姜语湘静静躺在那儿,闭着眼睛,呼吸平缓,似是睡着了?
没醒?
见状,林江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没醒就好!
先走为上。
正准备离开的林江年,又想到什么。
小姨在这里睡?
那,纸鸢呢?
林江年眼角余光扫视床铺,很快发觉床榻上厚厚的被褥之下,里面似乎还有一个人。
仔细一瞧,便瞧见一双带着几分幽幽目光的眼睛正盯着他。
林江年:“……”
不是纸鸢还能有谁?
黑暗中,被褥下的纸鸢突然缓缓坐起身来,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林江年也没说话,跟纸鸢眼神对视交流,问她小姨怎么在这里?
瞧见林江年脸上有几分后怕惊魂,又似乎很失望不甘的神色,纸鸢眼眸闪了闪,淡淡道:“小姨猜到你今晚要来,故意留下来的。”
听到纸鸢开口,林江年连忙朝着她做了个嘘的动作。
这大晚上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偷溜进来,要是吵醒小姨,被她逮住……
他临王世子还要不要面子了?
林江年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没问。”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提醒?”
“我锁门了。”
林江年:“……”
面对纸鸢平静的眸子,林江年哑口无言。
的确,已经锁门了。
但是……
“我进来的时候你也可以提醒我!”林江年有些恼羞。
“你大晚上的来做什么?”
“陪你聊聊天。”
“只是聊天?”纸鸢语带一丝讥讽。
“那是当然!”
林江年就差拍着胸膛信誓旦旦保证了,不过想着会吵醒小姨,还是没敢大声。
纸鸢看了他一眼,突然道:“那你上来聊吧。”
“上来?”
林江年一愣。
上哪?
正疑惑着,就见纸鸢往里挪了挪,空出身旁一小块区域,正好处于纸鸢与小姨中间的位置。
纸鸢抬眸看着他,一言不发,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来床上聊!
位置都给他腾好了。
林江年:“???”
要是小姨今晚不在这里,他自然是不带任何犹豫,定要跟纸鸢聊到天亮去。
但眼下小姨就在这里,林江年要是敢爬上去,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可行不得啊!
纸鸢分明算准了这一点,故意的?
黑暗中,纸鸢面色恬静,不带任何情绪,就这样看着他,似是在等着他上来。
诱惑力很大!
林江年承认,在某一刻他的确动心了。
但仅仅只是一秒,他又迅速恢复理智。
动不得!
动了得出大事!
“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江年压低声音,没好气道:“明知道小姨在这里,你故意这么玩是吧?”
“不来算了。”
纸鸢神色依旧平静,淡淡开口。
“我困了。”
林江年:“……”
他何尝不想来?
何尝不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纸鸢好好上一课。
但眼角余光瞥见床榻上,小姨那张正睡的香甜模样的脸庞,又立刻清醒了。
“你等着,看本世子明晚怎么收拾你!”
林江年‘恶狠狠放下狠话后,这才心有不甘,带着几分遗憾的原路离开房间。
今晚是不行了。
明晚她等着!
房间内。
纸鸢依旧坐在床上,曲着腿,眸子静静落在不远处的窗口,不知想着什么,发呆出神。
目光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情绪。
直到半响后,她逐渐回过神,嘴角不经意撇了撇。
“胆小鬼。”
声音很轻,却又隐约带着几分莫名的愉悦。
似乎心情不错。
她收回目光,落在身旁正‘熟睡的小姨身上,静静盯着,俏眉微蹙。
但不一会儿,又缓缓散开。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毕竟……
是他小姨呢!
想到这,她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不少。仿佛想起什么般,脸上莫名有些滚烫。
她缓缓躺下,将自己重新裹进被褥里,紧紧包裹。
过了一会儿,少女似乎才想起什么,从被褥下伸出一只手,缓缓在身旁姜语湘胸口位置点了下。
下一秒,原本还‘熟睡的姜语湘,突然发出一声轻微似痛,却又带着几分好听气息的迷糊声。
“嗯……我,我这是怎么了?”
黑暗中,姜语湘迷迷糊糊着开口,星眸半睁。
“没,没事……”
纸鸢的声音很轻,隐约带着几分心虚。.bμν.
“哦。”
姜语湘脑子依旧迷糊,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纸鸢则是暗自松了口气,抬眸瞧见小姨侧身面对着她,近在咫尺。
一张恬静淡雅,带着几分成熟气质的绝美脸庞,难掩天生丽质,美的惊艳。
纸鸢静静盯着,怔怔出神。目光不知何时落在小姨微微掀开的被褥下,瞥见了单薄亵衣下,饱满圆鼓鼓的胸脯,很是壮观。
纸鸢微微眨眼,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低头……好像,有差距?
正呆呆的想着,少女脑袋突然一个激灵,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俏脸唰的瞬间通红,滚烫不已。
少女为突然涌现起的念头感到羞耻,羞愧,慌乱地将脑袋埋进被子。
装鸵鸟。
装死。
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