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位刚认识没几天,才见过三次面的狄莹,赵孝骞的态度很平和。
不可否认狄莹确实是人间绝色,而且性格也不错,不像小户人家的女儿动辄羞涩内向。
狄莹的性格落落大方,谈吐有分寸不失教养,很符合大家闺秀的行为规范,偶尔装出来的茶里茶气的模样,更令人觉得可爱。
一个长得漂亮又大方不做作的女人站在面前,哪个正常的男人不喜欢?
赵孝骞当然也喜欢,但他喜欢的态度很随和。
活了两辈子的人,大约是没有动力去思考如何追求一个女人的,上辈子为了生存而承受的压力,后遗症到这辈子都没消。
随遇而安,顺其自然,或许这才是与狄莹相处的最佳方式。
不止是对她,对任何人赵孝骞都是这种态度。
当然,如果某天狄莹中了天下奇毒我爱一条柴,而他恰好在身边,然后狄莹扑过来求他帮忙解毒,热心肠的他大约也是不会推辞的。
毕竟做人可以随遇而安,但不能见死不救。
狄莹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刻,在赵孝骞无尽的想象中,她已经不干净了。
瑶华宫不准男人进去,只能请狄莹帮忙。
赵孝骞带来的生活用品比较多,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满满装了一马车。
狄莹当然明白赵孝骞的难处,很痛快地答应了帮忙。
“世子可欠了我一个人情哦。”狄莹瞟了他一眼,眼神里透出生涩的少女风情。
又来了,这该死的茶里茶气的小气质!
“人情我记下了,狄姑娘何时想要,随时开口。”赵孝骞回给她一个帅帅的微笑。
“只不过,姑娘天资国色,汴京追逐好逑者多如过江之鲫,你与我走得太近,giaogiao们不会生气吧?”赵孝骞一脸无辜地道。
“giao……giaogiao?”狄莹整不会了,绝色的脸庞变得有些呆滞。
这個男人……好婊啊。
“我……我先帮你送东西进去。”狄莹说话没那么开朗了,慌张地扭头就走。
刚才赵孝骞的茶艺青出于蓝,画面太美,狄莹可能需要一生去治愈。
看着狄莹匆匆忙忙进了瑶华宫,赵孝骞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背影都那么美,将门之家是怎么生出如此美丽的女儿的?
她的爹娘在制造她的那一刻,一定非常相爱,周围的环境一定也很美,气温适中,天气晴朗。
转念突然想起自己父亲的容貌,赵孝骞顿时黯然叹息。
英宗先帝啊,当时你在想什么?是心情不好吗?
…………
瑶华宫外,赵孝骞等了一个多时辰,狄莹才款款走出来。
马车已卸,狄莹出来时面带笑容,但笑容不知为何有几分羞涩,俏丽的脸庞微微发红。
赵孝骞迎上前揖礼:“多谢狄姑娘。”
狄莹站在他面前,神情居然忸怩了一下,红着脸低声道:“东西我送进去了,令堂已收下,她托我告诉你不必惦念,还有……”
“还有什么?”
狄莹不知为何愈发羞涩动人,停顿了许久,才期期地道:“令堂说……要你多读书,多出去走走,还有……有缘的话,愿你得一心人,相濡以沫,白首不负盟誓。”
赵孝骞点头,一一记下,却见狄莹脸色越来越红,不由好奇问道:“你脸红什么?精神焕发?”
狄莹难得地露出小儿女之态,跺脚嗔道:“我脸红与你何干?”
赵孝骞狐疑地追问:“是不是我娘亲刚才跟你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狄莹气道:“你才见不得人,哼!反正东西我帮你送进去了,话我也已传到,你欠了我人情。”
赵孝骞大方地道:“好,我记下这份人情了,狄姑娘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尽管开口,三年五载后我再兑现。”
狄莹愕然:“为何要三年五载后兑现?”
“因为我现在没钱,因为我家很穷,好色的爹,出家的娘,破碎的家庭,懂事的我……”赵孝骞一脸饱经世间疾苦的沧桑。
有那么一刹那,狄莹竟真有些心疼,差点下意识从怀里掏出钱袋搞慈善,幸好理智迅速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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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要钱不要脸的臭男人!
楚王府怎么会穷,差点信了他的鬼话!
“狄姑娘,我娘在里面生活如何?有没有被人欺负?”赵孝骞忽然认真地问道。
狄莹淡淡笑了笑,道:“瑶华宫里多是天家女眷,日子自然不算苦的,但她们终究是出家人,也不至于过得锦衣玉食,放心吧,我常来瑶华宫,会多帮伱探望令堂的。”
“多谢。”
赵孝骞的这声道谢,前所未有的认真。
狄莹脸蛋一红,垂首低声道:“令堂刚才对我也颇为……热情,我与她投缘,对她好一些自是应该的,你不必谢我。”
…………
皇宫,福宁殿。
魏节垂手站立赵煦面前,神情无比恭谨。
赵煦阖目养神,安静地听着魏节的禀奏。
“因楚王世子与刘挚之争,旧党朝臣愈见蠢动,他们大多对官家处置此事的结果不服,背后多有不忿之论。”
赵煦微笑:“‘不忿’?是在背后骂朕处事不公吗?”
魏节沉默不语,但此时无声便是答案了。
“接着说。”赵煦淡淡地道。
“官家废旧复新的国策,朝臣多有不满,不仅如此,事情已传到了汴京之外的民间,诸多不实的谣言正往南方扩散。”
“神宗在世时行新法,太皇太后听政时又行旧法,如今官家亲政后,再次废旧复新,朝廷易法过频,地方官府和民间百姓渐生恐慌。”
“不知是否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据皇城司所探,民间许多地方已有百姓聚众闹事的迹象,而朝廷尚无明文颁下,地方官员亦无所适从。”
“有的官员本就是旧党所属,对官家的复新之举更为抵触,对当地百姓的闹事亦是暗中纵容,只将过咎推给汴京朝堂和……官家。”
赵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魏节停顿片刻,又道:“多地官员皆有暗中纵容闹事,甚至背后主动煽动闹事的现象。”
“可能有汴京朝堂大员幕后指使,为的是破坏官家废旧复新的国策,逼官家放弃扶持新党。”
赵煦闻言大怒,咬牙狠狠拍着桌案:“这帮乱臣贼子!”
变法之难,难于登天。
早年王安石推行新法,一如今日般举步维艰。
如今的赵煦,总算也体会到当年的王安石是何等的艰难。
朝堂大半反对,地方官府抵触,民间百姓盲目哄闹,推行新法竟四面皆敌!
皇帝亲自制定的政令都无法推行下去,对皇权无疑是一种极严重的挑衅。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就算不为变法,赵煦也无法退缩了。
皇帝若因群臣的压力而退缩,以后他更容易被臣子拿捏,至高的皇权将会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迅速衰弱。
赵煦沉默半晌,愤怒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如山,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
打压旧党的力度必须加大,必须要用最快的时间,将新党势力扶持起来,否则会动摇皇权的威严。
这一次必须要让那些旧党势力们清楚地知道,大宋的江山,皇帝说了算!
静谧的大殿内,赵煦突然问道:“魏节,楚王世子赵孝骞其人如何?”
魏节想了想,道:“半月前后,判若两人,不知何故性格竟有极大的变化,但如今的楚王世子为人沉稳,待人平和,偶有冲动之举,应是良木小疴,仍可充栋梁。”
赵煦阖目不语,似乎在犹豫,也在思考。
百年成规,打破是需要魄力和勇气的。
赵煦不缺人才,朝堂里的人才太多了。
但赵煦需要的是一个能信任的人才,相比那些满腹鬼胎私心的文武百官,自家兄弟似乎更能得到他的信任。
宗族的力量和忠诚,是任何古人都必须依赖的一种资源,从古至今,任何艰困绝境时,能陪君王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往往是自家同姓的子弟。
此时此刻,赵煦突然很希望自己的身边,也有一个能够信任的宗亲兄弟。
所以,赵孝骞……合适吗?
许久许久之后,魏节的双腿都站得麻木了,赵煦才悠悠开口。
“着,赵孝骞任皇城司勾当公事,即日宣旨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