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真是废物啊!怎么传承了我绝技的会是你这么一个大蠢货!”
王也闻声抬头,循声找去,可四周不见来人,那苍老沙哑的声音仿佛是随风灌入了耳中。
亦或者说,是这团弥漫不散的黑雾在作怪。
站在石柱子的高台朝远处望去,除了这罗天大醮的比赛场,方圆数百里的天际都是一片纯澈清明,唯独此处上方是黑云遮天。
这让王也不禁产生了一种猜想,这雾气是某人的手段。
“敢来龙虎山的场子随意干涉赛局,这家伙不简单呐···”王也心想道。
可心思一转,他忽然又明白了。
私自干涉罗天大醮的比赛,中途又无人制止,要么是观赛者修为不够,看不出来人的实力和手段,要不就是看出来了,认为没有出手干涉的必要。
王也朝观赛台的老天师望了一眼,此时的张之维正气定神闲地捋须凝视天际。
“呵呵呵,就知道小王也的师父不只是云龙一人。”
“如此一来就说得清了,风后奇门。”
“是大猴子周圣啊。”
张之维视线转下,又看了眼赛场中驱使真火的诸葛青。
“都是俊杰,未来可期啊。”
“虽说对不起这武侯派的小娃娃,但如此一来,局面可就改变了。”
候在一旁的张灵玉面无表情,聚精会神地审视战局。
“无论是谁晋级了,张楚岚都没有机会,要是我遇见这两位···”
张灵玉低头沉思片刻,又朝张之维看去,“会不会让师父失望啊···”
空中黑烟渐浓,老猴子周圣俯视身下小道,气就不打一处来。
自从知道了风后奇门后继有人,他就十分开心,中间不止一次回武当山暗中观察。
周圣本以为继承此绝技的人,是骨骼清奇、自幼修行的天人俊才,可不想是个半路出家的纨绔。
这王也,不仅懈怠云龙所传授的几趟破拳,连这八奇技之一的“风后奇门”也疏于研习,用的最多的,居然是没事时开阵给自己吹凉风玩···
“你是家里面贫困,缺那么一点电费!?”
呼哧!
风声呼啸,劲风骤然加剧,从王也脸颊极速刮了过去。
王也摸摸火辣辣的腮蛋子,感觉被风扇了一巴掌。
“干嘛打我?”
“前辈,有事儿您说话就行了,小道可听着呢?”
王也笑嘻嘻对着空中说道。
凭借老天师的修为,不可能看不出有人入局干涉,可既然他没有出手制止,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老天师知道来人是帮自己度过难关的。
“你这愚鲁的蠢材,在这种事情上头脑倒是转得灵敏飞快。”
“被别人用火一烧,这下该老实了吧?”
王也挠挠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老实了。”
“哼。”周圣冷哼一声道,“出世的第一场仗就要落个大败,你这蠢驴,灵魂被火烧个焦黑也就算了。”
“真是白瞎了我这绝技。”
王也身躯一颤,猛然抬头,立刻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王也···拜见师叔祖。”
三十六贼之一的周圣,其大名和为人,王也只在太师爷周蒙口中听到过。
人送外号“大猴子”,生性尖酸刻薄,洒脱却也易怒,用太师爷的话来讲,叫做“不像修道之人”。
参悟先人遗藏,却能厚颜无耻的将其称之为“自己”的绝技,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没能放下世俗的一类人之一。
“糊涂,从这‘风后奇门’后论起,你得叫我一声师父吧?”周圣冷冷说道,纵然是不学无术的懒人,可好歹也传承了自己的手段。
“额···我师父是云龙道长,真要拜您,也得回去和他商量一下。”
“无所谓,你这家伙,拜我也不收。”
“那师叔祖,您这是···”
呼!
谈话之间,诸葛青的萤火又弥漫了上来,这来人身份太过让人震惊,以至于王也忘记了此刻还身在赛场。
目视那莹莹闪动的幽蓝火点,不用王也费心躲避,他自然而然就被周圣搬动了。
此时赛场的局面,围观者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所有人只知道,这是一场实力完全超出同辈人的较量。
“哎呀,这有人代打的感觉真好啊,总算是知道玩游戏时,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冒着封号的风险去开外挂了。”
王也轻飘飘荡于空中,俯视身下,诸葛青踩踏土河车,将距离拉近了过来。
可云雾一转,裹挟着王也重新将距离拉开了。
“看明白了没有,你这风后奇门的局限性?”周圣问道。
王也点头应声,“明白了,这局太小了,想要当王,还得继续开疆拓土。”
周圣:“······”
“我他妈的摔死你这头大蠢驴!”
轰!
王也被风托举着飘上天空,又被摔砸落地,来回了五六次,身体像是个弹力球一般蹦来蹦去。
围观者看得目瞪口呆,“不是,这诸葛青做了什么?把这王也当玩具一样摔来摔去。”
诸葛青踩踏碎石卷起的浪潮,撼碎了周围的石柱,疑惑看了眼对面。
这王道长,用的什么招式?
看起来和自残没什么两样啊,这也是风后奇门的手段?
“啊——”诸葛青长长打了个哈欠,“不行了,疲惫感越来越明显了,快要睡着···了···”
“在老祖宗的指点下,虽然有了一丝长进,但这跟不上的肉体强度和灵魂韧性还是硬伤,回去后可得要好好修行,弥足短板了···”
“啊——”
王也被摔得昏头晕脑,“不是···师叔祖,您这···是来帮我···还是来害我的呀?”
本来灵魂受损就够难受了,这下连肉体都伤了。
周圣闻言怒骂道:“你这该死的家伙,开疆扩土,征战杀伐,妄图任意拨转其中变化,那也不过是一横征暴敛的豪强罢了!你算个屁的王!”
“向外一局,无论扩展得有多大,终有尽头,你还能自负到此方天地全都囊括进局中不成?”
“并且中宫被约束在外无法动弹,面对无穷的局外困境总会捉襟见肘,你这蠢驴还不明白!”
王也感觉身体终于消停了下来,狼狈起身,擦拭下嘴角的血污。
“师叔祖这话说的,中宫在外被约束,那岂不成我要···”
嗯?
王也身躯一震,莫非要把中宫定在此身中不成?
“我真是将饭嚼碎了,喂在你嘴里了!”周圣的咆哮在脑海中猛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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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
王也抿了抿嘴,这形容的真有点膈应,不过确实也让自己有了新的理解。
只是这繁杂多变的赛场之上,没有多余的功夫让他思考罢了。
“无所谓,那家伙的极限快到了。”周圣看着踩踏碎石土浪的诸葛青,低声说道。
王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来挺惭愧的,最后竟然要您老人家来回搬动,我才能躲得过去,这武侯传人当真是不简单啊。”
风声消停了片刻,场外也莫名的安静下来。
良久,周圣才缓缓开口道:“臭小子,不用心怀愧疚,对面临阵突破,可不是像表面那般简简单单。咱都是术士,能掐会算,你怎么不问一问?”
闻言,王也立刻掐指一算。
噗嗤!
一口鲜血从嘴中喷薄而出,王也眼角同样溢血,瞳孔微颤。
“算不出,只是看见了一团无比高大的虚影,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了,连我都算不出的事,谁知道对面小子身后背负了什么东西。”周圣说道。
啊?
王也一撇嘴,“凭借您老的修为都算不出,那还让我算,这不是害我嘛?”
唰!
几团真火幽焰如箭飘过,转瞬之间,王也又被周圣拉着转开了。
来来回回一拖,诸葛青心神渐乏,狐狸眼微微一睁。
“能在如此密集的火点群中自己穿梭,是不改变身体形状就能做到的吗?还是说他在局内直接改变了空间布置?”
“啊——好困···”
王也凝神聚息,心中忽然起了猜测。
别看周圣一口一个“蠢驴”的骂,可王也实则心思通透灵慧,在同辈人中绝对算得上是聪明人。
就在一刹那,他心中所想全都串联起来了。
昔日江湖小栈内部流传的一则小道消息,说过武侯派为了获取祖传绝学,请江西颜家摆了一场演神的戏码,想依靠俗世的武侯信仰,将自家老祖宗给演绎出来。
这些事在外人听起来可能是异想天开,可其中偏偏多了一个人的身影——颜欢。
王也知道,无论多么匪夷所思的事,只要牵扯到老颜,再离谱都会变得稀松平常。
一个精通灵魂之事的巫王,加之全国几亿人的磅礴信仰,最终会造成什么结果的都不足为奇。
王也将手指并起,正色庄容,说道:“也就是说,我所面对的,可能是那位距离羽化飞升只差一步的诸葛武侯?”
砰!
一块碎石敲打在了王也的脑袋上。
“就凭你也配和诸葛孔明交手?别说你了,就算咱爷俩加起来都不够格!小王也,你现在所面对的,还是一个武侯派的小辈罢了。”
“说白了,我今日助你,那也不过是···”
“我懂,我懂!为了您那一点薄面,毕竟这您这手段在我这输了,那说出去也不好听。”王也憨笑道。
他暗自想道,就师叔祖这多少沾点傲慢虚荣的心性,到底比旁人强在何处,怎么就偏偏是他参悟了“风后奇门”?
恶语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周圣恼羞成怒道:“屁话!就该看你被火给烧穿,这样也不会成了张之维那老家伙的美意!?”
“诶?”王也疑惑道:“您和太师爷一样,也在老天师那吃过瘪?”
“就凭他也能收拾我?”周圣倔强反问道。
“哦——”王也略作思索,点了点头,“我说呢,难怪没听说您风后奇门大成后,再去找他老人家比试···”
“嗯?”周圣心中疑惑,怎么听起来感觉这小子话中有话。
“行了,拉着你跑了这么久,该知足了,剩下的你自己参悟吧!”
黑雾烟消云散,天际恢复了之前的晴朗,日光刺得人双目生疼。
王也拍打下浑身的尘土,细想了下。
乱金柝是自己目前能在风后奇门局中下达的最高指令,可局中却无法掌握老颜,这是因为他自成天地。
对面是王,自己也是王,那这局自然影响不了对面。
“想要彻底的掌握自身,还得将中宫定于身内,可这位置···”
定于身中虽不再受制于外,但身中各处无一不在运作中,而定中宫的一瞬需要那处安稳宁静。
王也修行也算有了一段时间,身中能想到的地方只有一处。
那就是——元神!
“师叔祖,我悟了呀,只要将中宫定在元神中,那这身中局就成了!”王也欣喜道,重新注视着踏碎柱石的诸葛青。
“来!这是最后一下了。”
“化吾为王!”
诸葛青晃晃脑袋,将真火的火点分布的更为细碎,周围仿佛起了雾气,在幽蓝色之中,一切都显得朦胧不清。
两个术士最后的碰撞!
王也聚精会神,欲图在元神处安定中宫。
刹那间,黄沙席卷,飞沙走石,一道黑影急速穿行在沙土之中。
再无人看清场中局势,围观者起了怒气,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比赛,不能白白错过了。
“怎么突然起风了,话说这赛场那么干净,哪里来的黄沙?”
“有没有人管啊,看不清里面的事情了,发生黑幕怎么办!?”
“看不见了啊!rnm,退钱!”
唰!
真火极速掠下,王也就地盘坐领悟,本是时间之争,可王也尚未完全入定,就感觉脸庞重重挨了一下。
轰!
一声巨响之后,烟雾散尽,诸葛青和王也各占东西一方,全都栽倒了过去。
这种局面,任凭是谁也猜测不到。
负责裁判的道长左右张望,跳下场去,诸葛青神情安然,看样子不像是受了重创,倒像是睡着了。
至于另一边的王也,右脸臃肿,留下了一条鲜明的红色蹄印子。
“哎,王道长,你还醒着呢!”
王也脑子一团浆糊,茫然无措地朝四周打量。
“发生什么事了,我脑袋好像被驴给踢了!?”
“这赛场之上,哪里有什么驴啊?”那道长一蹙眉,朝四周比了个手势:“胜者,王也!”
王也心有余悸地打量倒地不起的诸葛青,如释重负。
匪夷所思的一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在结果完好。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就朝场外走去,临近退场的通道出口,一头戴鸭舌帽的环卫工将头抬起了,双目愤懑地瞪了他一眼。
“我就知道你这蠢货没想什么好事!”
“夫人神好清!你要在神中摆这么一个千变万化的局,真让你摆出来,不说这辈子毁了!你永世都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