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以姜律的见识来看，这依旧显得平平无奇，但是在路西法的执意要求下，他还是打算前去看看。
如果不按姜律的标准，有一说一，这东西却是显得有些古怪。
在此之前他们在精神领域中见到的所有东西，虽然并不能说完全不带动的，但那更近似于一种水族箱的运动——
虽然是动态的，但就像是水草一样沿着固定的轨迹小范围内进行周而复始的循环往复，如同粗制滥造的动态桌面一样。
而眼下的这来回奔跑的怪物，则与这种名义上的动态但实际上是静态的画面格格不入，显得是如此的生动，与活物看上去毫无区别。
可是正当路西法觉得这说不定会是精神领域中的活物，拖着姜律靠近观察之后，却又发现了奇怪之处。
虽然它正在奔跑着，进行着大范围的运动，可是它就好像是被困在瓶子中的蚂蚁，找不到出路一般，只能来回打转。
而且它所奔跑的轨迹也并不是杂乱无章的，每当它奔跑到一个固定的点位时，它就会停下脚步，然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继续直线奔跑，到达下一个点位后，它又继续重复。
在路西法说动姜律，从小船上方径直过来的过程中，它已经完成了一次循环，又再次从小船所在的俯瞰点边上悄无声息地经过。
它就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没人知道它已经在这无人注意的角落独自进行这枯燥的工作多久了，跑过多少次循环了。
“它过来了！”站在怪物即将穿行过的必经之路上，眼看对方正迎着自己过来，路西法连忙让姜律注意：“看它的眼睛！”
“我在看。”姜律眯着眼睛凝神认真看去，随后，他表情变得凝重：“竟然是双眼皮！”
路西法一愣，大怒：“你到底看的哪个眼睛，它的眼睛不是在下面吗？！”
“啊？”
姜律将视线从顶部末端移开，然后向下看去。
他这才发现，原来刚刚看到的确实不是对方的眼睛，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洞而已，而那被他误认为是双眼皮的东西，也不过只是褶皱罢了。
它真正的眼睛隐藏在底部那像是屁股一样的Q弹之上，但是我们都知道，那并不是屁股。
一边一个，两颗巨大却无神，枯槁一般，能从中看出迷茫和绝望的眼球外置悬挂着，没有眼皮的保护，有的只是那脆弱的眼球尾部的纤细血肉。
好像是蜗牛的眼睛，它们就这么垂在皮肤上，随着主体奔跑的脚步而来回摆动，让人担心它们下一秒就要断开联接。
奇异的是，虽然它有眼睛，但并没有口鼻和耳朵，当然，也有可能是藏在了某些不易发现的地方，因为那些沟壑似的褶皱层层叠叠，如果不翻开，很难能够猜到里面到底藏着些什么。
“真是狡猾的家伙，把脸藏在了这里么？”
姜律盯着那两颗外挂眼球，突然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他很确定对方并没有在看自己，但莫名其妙的，又觉得对方看到了自己。
姜律表情的细微变化被路西法所捕捉。
“你也感觉到了吗？”路西法问道，很显然，他也有同样的感觉，所以他才会让姜律看它的眼睛。
而当它离近之后，两人又是发现，之前因为被房屋遮挡，只能看到一部分的被路西法误认为是长满了腿毛的大脚，实则并不是腿，而是两条健壮得有些不合理的手臂。
在跑动时手掌抬起，两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两个手掌中央各自盘踞着一团半透明的发红肉块，虽然覆盖着些许灰尘，但还是能看出它原本的颜色应该偏粉。
“肉垫！它进化出了肉垫！”养猫多年的姜律恍然大悟：“难怪它跑起来没有声音！这是一条哈基计！”
“？你看到它长手长眼睛好像都没有这么惊讶啊。”
说话间，怪物从两人身边飞快地爬过，在路西法下意识退避之际，姜律竟然抓住了手毛，挂在了怪物的身上。
宛如高铁开过时伸手抓住了车厢，姜律整个人被拉扯得横了过来，实现了从静止到飞驰的无缝衔接。
“你干什么？！”路西法大惊，然后追了上去，可怪物的速度太快，他在精神领域中使出浑身解数也根本追不上。
“你在这里等我！”姜律远远地大喊。
好在怪物的运动是沿着固定轨迹的，没过多久，在经历又一个循环过后，它又回到了原点。
瞅准机会，姜律松开了手毛，稳稳落在了路西法身边。
“太带派了。”姜律仿佛是刚刚从过山车上下来，因为激动而有些脸色发红。
“你怎么突然就上去了？”路西法见他平安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我根本追不上它。”
姜律微微一笑，解释道：“精神领域的东西都是一种象征的显化，无法带到现实，只能在现实寻找对应。
虽然还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古物，但假设它真的是，我觉得它折返的点位一定有什么特殊意义。
我在俯瞰点只能看到大概的位置，看不真切，所以我想近距离看看它具体是在哪些地方停顿，然后在现实中一一对应。”
“不管怎么说也太冒险了。”路西法心有余悸：“我们一直都只是远距离观看，还从来没有触碰过这里面的东西，万一”
“不会的，只要不随便改动精神长河的历史，光是这个，问题应该不大。”
“希望吧。”事已至此，路西法也只能叹了口气：“所以你都记下来了吗？”
“嗯，哪怕跟现实有偏差，但一些参照物的大致特征还是在的，回去一个一个查看就知道了。”
“那就这么办吧。”
他们回到了船上，然后脱离精神领域，意识重新回到身体里。
路西法轻车熟路地从小船中以极其丝滑的动作翻了出来：“走。”
姜律点点头，收起小船就从俯瞰点翻了下去，稳稳落到地面上。
他们已经经过了许多城市，这座城市不算偏远，也不算核心，不像阴京城那样有宵禁，因此虽然是深夜，但路上还有些闲散人员四处游荡。
两人从广播塔上一跃而下，惊醒了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的流浪汉。
那流浪汉怪叫一声“见鬼了”，然后晕厥了过去。
姜律挠挠头：“这儿不是本来就在阴间么严格来说到处都是鬼啊，这么不习惯，难不成是臭外地的跑阴间要饭来了？”
“别磨叽了，正事要紧。”路西法催促道。
而这时姜律突然注意到了什么，轻咦一声后，便盯着边上的路标牌发起愣来。
“怎么了？”路西法奇怪地问道。
“刚刚只顾着找最高的建筑了，忘记留意这儿到底是哪。”姜律一脸深沉：“说出来你可能有点不信，但这里.好像是我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