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县的事情如何了?」
林觉心神有些疲累,却也没有忘记这件事。
「事情还未了。玉山的道长还在云梦县。」樊天师答道,「不过那方一直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东王母在传教。也没有激烈的争斗,大多是东王母的信徒和官兵之间的争斗,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征战。听说东王母也有一些便者,却很少与玉山道长们直接斗法,只躲在暗中,双方偶尔遇见,它们也会主动避开。」
「原来是这样?」林觉问道,「玉山道长们可会介入东王母信徒和官兵之间的争斗?」
「并不介入。他们平常做的,多是安抚百姓,让百姓莫信东王母,施展法术神通,以让百姓相信自己,还挺麻烦费心的。」樊天师说道,「本来回了京城,南公和罗公是想马上再去云梦县走一趟的,听说之后,便没有去了南天师和罗公听了,都是点头。
林觉也点点头,算是赞同。
易身处地,换了自己在云梦县,自己可以与妖斗法,可以除害人的妖可以斗蛊惑人心的妖,可若是一群信了东王母的寻常百姓,因为信仰和动摇到了朝廷的统治,被官兵围剿,与官兵作战,莫说让自己去插手帮助官兵,
他怕连去现场看都不愿。
但凡去看了,眼晴都得不净。
这个朝廷这般样子,很难说维护朝廷统治是对是错,很难说那些信东王母的人是不是被逼无奈,又或者他们正在出力结束此时乱局。
既然如此,东北之事,便可再放一放。
如此心中倒是又放松了一些。
越发变松,便越是疲劳。
与此同时,樊天师继续说道:
「罗公是不想去了,不过南公倒是还想去走一趟,只是那方的事不紧急,如今大雪封山,道路难行,补给也不好走,加上才从西北回来,他去西北对付豹王已经几年了,身心俱疲,也该休息一下,便说明年开春再去。」
对面的南天师再度微笑点头。
「嗯·..」
樊天师身在京城,倒是对两地之事了如指掌。
林觉不再想这些,又看小师妹:
「师兄他们呢?」
「十月份的时候,我就教会师兄们神行术了,他们熟练之后,我就回来找你了。」小师妹答道,「七师兄起初学得最慢,因为他老是偷偷去县花天酒地,找不到人,不过学会之后,他进展倒是很快。」
「因为他还要去默县花天酒地吧?」
「猜对了。但说得也不全对。」小师妹用类似反驳前辈的语气说,「还因为你走之后观里没人做饭,正好师兄们要练习刚学会的神行术,我就天天带他们去山下各处吃饭,还挺好玩。」
「季阴季阳呢?」
「他们吃我们带回去的冷饭。」
「可怜—」
「师兄你走之后他们才可怜!」小师妹想到那副画面,就忍不住想笑,「第一顿饭是大师兄做的,刚端上桌,他们俩就坐在桌子前,又不敢说话又不敢动筷子,两个眼珠子在那里转,你看我我看你的,可好玩了。」
「两对眼珠子。」
「对对对!两对!」
「那之后呢?」
「之后硬着头皮吃的。再之后就是我煮的饭了。我煮得比大师兄好些我从师兄这里学到不少,但还是不如师兄。」小师妹说道,「后来我就带着他们去城里的馆子里吃了。」
「有空我该写一本食谱,写详细一些,放到道观里传下去。」
「早该这样了!」
小师妹说完之后,立马补道:「写完先给我抄一份!」
林觉也不禁露出笑意。
身边的人听了,除了罗公、江道长、青玄道长和马师弟以外,其余的人都很惊讶。
难以想象,能够独斗妖王而取胜,一口仙气百花齐放,化秋为春,一念动而飞剑齐舞,银光乱旋,一伸手石雕坠地,一念咒山神来助,这般道人居然还精于厄厨,竟似还极有造诣!
「诸位不必惊讶,此乃在下另一样得意的本领。」林觉笑道,「山中枯燥,我等修道之人,须得设法消磨时间,因此总会一些别的门道。而我们又不是神仙,没有信徒供的酒茶,没有自来的饭食,总得自已想办法。」
「原来如此。」
众人虽说依旧惊讶,却也渐渐理解。
如此想来,大抵就和神仙居于山中,日子清闲无聊,自己酿酒、自己种药煮茶一样吧?
倒是青玄道长感慨:
「细数起来,离开徽州到这京城,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那年春花之后,便不曾尝过道友的手艺,真是近年来的一大憾事。」
「哈哈·——.」”
酒楼一桌酒菜,厢房半响琐事,大多时候都无关天下大事,无关百姓民生,却正轻松自乐,舒适自如。
吃完饭后,南天师与万新荣等人便先告辞离去,只听见他们在门外因谁结账而争抢了几句,江道长与青玄道长对视一眼,同样起身。
「道友辛苦疲累,恰逢云梦县目前没有什么大事,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日。」青玄道长笑着与他拱手。
「若有大事,道友最好也不要去。」旁边的江道长倒是冷冷补了一句「一来那是妖怪,真正的妖怪,无派无系,若真掀起大浪,天翁再怎么样也会派遣摩下真君前去镇压。二来那是妖王,真正的妖王,道友在成真得道之前,最好不要轻易招惹。」
她倒是难得说这么多话。
林觉一听,觉得有理。
「多谢。」
「便告辞了。」江道长说着,对他们行了个道礼,「二位道友,若是有空,多来真鉴宫坐坐喝茶。」
「一定。」
林觉回礼说道。
「一定!」
师妹同样回礼。
「一定!」
狐狸在旁边跟着学。
冷不丁被彩狸抱摔在地。
一时只剩林觉、小师妹、罗公、樊天师和潘公几人,出酒楼穿过小巷,
慢慢往回走去。
「师兄你知道吗?你走的第二个月,二师兄就在山下收了个徒弟,是大师兄先看见的,被卖的一个小孩儿,说是天资不错。那小孩儿和季阳季阴两个一样,还挺聪明好玩的,但比他们还小。」
「师妹也想收一个吗?」
「?怎么这么问?」
「我也不知,随口一问,大概是觉得你对徒弟挺有兴致的吧。’
「是吗—.」
小师妹一愣,陷入深思「收个也好,山中孤寂,人生漫长,总得设法打发一下时间。」林觉说道,「不过须得看好品行,品行还在天资之上。」
「没有想过—.」
「不急,余生还长。」
「对哦!师兄们还在山,说要过完这个年才回去,我是来找你的,师兄可要回去?」
「先静处几天吧—.」
林觉说着一顿,转过身去,见罗公一如既往的沉默的跟在自己身后,一双眼晴习惯性审视街边,而樊天师和潘公也跟在身后,默默听自己和小师妹谈话,便开口问:
「罗公何时离去?」
罗公抬头看了他一眼,十分干脆:「就等道长回来道别了。」
林觉一时语塞了下。
相处数年,自然是会不舍的。
不过如今的京城,如今的朝廷,似乎也无法再将罗公留在这里了,自己也没有理由请罗公留在京城。
他该有他更广阔的天地。
「罗公走时,定要与罗公饮一杯送别酒。」
「自然。」
罗公神情平静依旧,只是眼神有些感慨。
说着顿了一下:
「对了。三个月前,我们回到京城,那个姓吴的令史还有礼部的郎中、
侍郎、尚书便都来了,赏赐也都放在了阁楼下的诸物室中。”
「可有黄金千两?」
「本来他们说目前国库空虚,黄金短缺,难以凑足千两,问是否可以用别的代替,不过你没有在,我也没有给他们好脸色,过了几日他们便又凑足黄金送过来了。」
「那就好。」林觉松了口气,「别的东西,罗公便都带走吧,不说路上盘缠与今后花销,权当是当个稀奇物件,拿回家中做衣服饰品。」
「罗某也是将门世家,虽说名声没落,但在西北也算颇有家资,岂会缺少这些?」
走回院子中时,心已彻底静下来。
林觉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静室,吹了一口气,吹走屋中浮尘,拿起蒲团放到桌案前,盘坐下来。
心念一动,取来古书。
将之翻到最新一页。
果然有一页空白,空白却又闪着金光。
这次林觉没有不管它了。
便见他取出砚台墨条,就化此刻冬雪为水,细细研墨,思索许久,这才提笔蘸墨。
上好的徽笔,笔尖触纸,立起神异。
一个个字出现在上面灭魂术,索魂灭魂之法。
大姜景平年间,西北有豹妖作乱,擅长移魂术,害人无数。有道人道号偏山,年轻时家人受其所害,立志报仇,用七十年寻仙问道,七十年间矢志不移,醉心于此,参照道释二家安魂咒、香火神道拘魂令魄之法,终得移魂类法术的破解之道。
此法可破移魂术,亦可破豆兵、聚石成将等法术,却不止于此。
初学者可索残魂小鬼,施术灭杀,再修可从道人妖精身上索来魂魄,修至高深,神灵大鬼亦可灭杀。
林觉提起了笔。
这是介绍。
而从这时开始,他已不再是这本古书单纯的使用者、传承者,也成了作者的一部分,为其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