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修祖神情深肃,没有迟疑地领了命。
蔺王孙面色凝重,咬着牙问道:“请恕卑职愚钝,敢问王爷,叱罗烨来又何为?不来又何为?”
“你是想问我有多大的决心?”萧天南目光闪动。
“卑职不敢。”蔺王孙垂首道。
萧天南轻轻拍了拍凳子,站起来踱步到房中左侧。
那里,是一幅占了大半个墙面的军事地形图。
“河山大好呐……”
他感叹着,目光在图上梭巡一番,最后轻道:“真要来了,无非赤离多一个异乡孤魂,苍虞少一个王上罢了。你可以着手做好下一步准备了。”
杀叱罗烨?
这岂不是摆明了要对苍虞动刀子了。
蔺王孙一瞬间面色似乎白了一下:“王爷,若是我们猜错,冤枉叱罗烨了怎么办?”
“冤枉他?国事当前,冤枉他又如何?”萧天南言语中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你们只需知道一件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蔺王孙身体剧震,咬牙重重一抱拳:“得令。”
“至于你这里……”
萧天南看了孙昭一眼,步到桌前,取出一枚环绕着厚重气息的兽首牙璋,递过去道:“就依你之前所言,授你五万玄甲,将白沙古漠来的人都给我镇住了。”
孙昭大喜,接过来一看又傻眼了:“王爷,您拿错了吧,这才两万运符啊。”
“我没拿错,你也没听错。”萧天南淡淡道。
孙昭进步欲言,蔺王孙拉住他道:“王爷是要你镇住,没要你杀过去。”
孙昭愕然,他也不是蠢人,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他的任务,守住就行。
扶风六部统共万余人左右战力,自己这五万玄甲的牌子竖起来,谅他们也不敢再越雷池。
说白了,这就是个坐在城头插旗喝茶的任务。
真他娘的窝囊,
孙昭心里骂了声,刚涌上头的血又冷了下来,有些不甘道:“王爷,你是知道我的,打头阵就没虚过谁,守后门这种事真的不擅长。您还是把我放蔺大人军里吧,当个前锋卒子也行啊。”
“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鸣沙郡,再多言,军法处置,”萧天南语调极为生硬,“你们两个先告退,各自准备吧,我还有事要与修祖交待。”
孙昭没想到萧天南会拿军令压自己,垂头丧气地应承道:“得令!”
蔺王孙与他一起出了门,见他铁青着脸仍有情绪,小声解释道:“放你守关,王爷只怕另有深意。”
“那是啥?”孙昭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赤离与苍虞之间,中段因长崇剑壁存在而被隔阻,唯有北边海阴原和南边白沙古漠是可行的通道。苍虞奇袭白沙关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由你带五万玄甲军守在那,他们就得掂量掂量得花多少代价才能破关。换成其他人来守的话,这份忌惮会至少打消五分。”
“不可能!就苍虞那点军力哪里够填千里死亡沙海。”孙昭断然否定,想着蔺王孙这存粹就是忽悠自己安心守关。
要知道,苍虞与赤离南部隔着白沙东漠,这也是整个古漠最为凶险的地段,地下全是吞人的沙海暗流,人在里面根本淌不出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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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扶风六部在白沙古漠苟了两百多年,若真与苍虞有接触,苍虞有没有可能从其处得到穿越死亡沙海的方法?虽然必定会有代价,但与破开赤离南大门这个战果相比,让你统兵的话,会怎么选?”
孙昭不说话了。
若是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干。
“照这样来看,我这倒是个重任了?”孙昭又开始兴奋起来。
蔺王孙点头回应。
“不过……既然有这么大风险在,王爷为何只给我这点运符唱这空城计?”孙昭一下又想到了点子上。
蔺王孙笑道:“所以说王爷这步棋下得妙,你孙昭的凶名加上五万玄甲军的旗子插在这,苍虞若是没有派十万巨鹿卫过来的决心,就不敢踏入白沙古漠半步。”
“苍虞总共也才五十余万巨鹿卫,真丢十万来白沙关的话,要想攻下海阴原大风关就更加吃力了,这笔买卖自然不划算。王爷终究还是王爷……”
孙昭由衷赞道,不过随即又苦上了脸:“说了这么多,最后结论还是我这基本没仗可打呗。”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上上策。”蔺王孙淡淡道,“你可别把王爷这场戏演砸了。”
“得……令……”
孙昭心中哀叹不已,不过经蔺王孙这一解释,相比之前,总算是稍微舒服了点。
蔺王孙却没他这么想得开。
他总觉得事情可能还没那么简单。
叱罗烨如果真是那隐忍到令人可怕的性格,就万不会行这以卵击石之举。
要知道两国交战,大军洪流之下,就算是站在修者巅峰的天魂境强者也难有太多作为。
苍虞五十万军力,在赤离面前根本不够看。
就算他集中兵力,能侥幸破开大风关口子,又如何应对赤离百万玄甲军的反扑?
光凭邪血玲珑这邪物,根本不足以成为翻盘点。
叱罗烨啊叱罗烨,你到底是被逼无奈孤注一掷,还是手里抓着其他扭转乾坤的底牌?
蔺王孙心中叹道。
……
萧天南这边,在蔺王孙和孙昭走后,走到茶案前,开始冲泡起茶来。
一番简单工序后,他端起青瓷筋纹壶,倒出两盏黄澄澄的茶液。
“呼——”
轻吹一口气,缕缕茶香缭绕而出。
“尝尝,我亲手炮制的。秋霜降下后,这是最后一茬烟溟新芽。再要喝上,得等到明年谷雨了。”他低垂着眼道。
两人单独相处,阳修祖少了些人前的拘束,他捏着茶盖轻轻滑蹭着边缘,轻轻抿了几口。
“王城那边,听说叱罗昆丘与萧钧走得很近?”萧天南问道。
“是,萧钧每次被召回烈鸿城,都会前往质子府与其会面。近些时候,更是接触频繁,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叱罗昆丘……”
萧天南晃了晃手,茶汤在盏中微微荡漾:“当年叱罗烨逼迫其为质,弄得苍虞民怨载道,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这些年,他在赤离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