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创企业的创业者，在社交场上得守个基本规矩，那就是“向上社交”。说白了，就是要结交那些比自己牛气冲天的大佬。这种社交，其实就是“仰视社交”，不管对方说啥，你都得捧着，仰着头听。万一哪句话说不对，得罪了上流社会的大佬，哪怕就一个，人家随便放点儿你的坏话，你很快就能被整个圈子踢出去。
得罪上流社会的大佬？那得是同一个档次、一个圈里的人才行。就像狮子和老虎干架，猫和小狗掐架，狗可以在猫面前耀武扬威，但要是敢在狮子老虎面前嘚瑟，那就是找死。对于小圈层的人来说，你连得罪大圈层人的资格都没有，这就是圈层社交的潜规则。
那高端圈层的大佬，啥时候能挑衅呢？其实啊，这些大佬心里也挺孤单的，越成功的人越寂寞。赵雄和徐沧海，虽然不是顶尖的大佬，但在高端圈层里也算是混得不错的了。李一杲跟徐沧海，那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可赵不琼就不一样了，她是赵雄的女儿，就算没啥了不起的成就，好歹也是一个圈层里的人，年轻气盛，说几句挑衅的话，也没啥大不了的。所以，赵不琼才敢借机发挥一下。
而且，赵不琼挑衅的也不是人品道德、价值观这些，就是跟徐沧海在学问理论上切磋切磋。这事儿，在高端圈层的大佬看来，反而不是挑衅，不少人还挺乐意呢。为啥？因为他们心里太孤单了，平时没人敢跟他们唱反调，听到的都是奉承话，活在虚幻的世界里。他们可都是清楚得很，可又没法改变这种现状，地位摆在那儿呢。
那么，要是换成李一杲提出同样的问题，行不行呢？虽然李一杲是赵不琼的老公，但换了他，还真不一定行。女婿嘛，说得好听是半个儿子，可万一哪天离婚了，这身份就没了。所以，女婿或者儿媳妇，进了这个圈子，最好还是乖乖听着，迎合一下还行，挑刺？那可真不行。
上流社会的大佬们，哪个不是把儿女当心肝宝贝，徐沧海也不例外，一儿一女都长大了，各有各的忙，可谁都不愿意接手他的生意。徐沧海一提接班，儿子就跟他急眼，把他气得不行。反观赵雄，好歹把儿子忽悠着接了班，没少在徐沧海面前显摆。
说起徐沧海，那可是个大有来头的大老板。他和赵雄是大学同学，但人生路走得完全不同。徐沧海家里是做生意的，毕业后就一头扎进了商海。四十多年前，那可是个遍地是黄金的年代，徐沧海凭着高学历和聪明脑袋，很快就淘到了第一桶金。之后，他更是摸透了经商的门道，还娶了个六扇门的千金，生意那是如日中天，最风光的时候，身家号称百亿。
可人生哪有总是一帆风顺的，徐沧海也遇到了上市失败、女明星丑闻这些破事，再加上电商的冲击，他的传统连锁生意一落千丈。好在他底子厚，扛过了难关。这几年，他到处投资，电商也搞了点，集团总算是稳住了。
徐沧海虽然不像赵雄那样爱看书，还跑去当MBA的客座教授，但在连锁行业摸爬滚打了几十年，那绝对是老行尊了。他觉得自己在连锁行业里，已经没有啥不懂的了。所以，赵不琼敢向他提问，要换个人，他早就发火训斥了。
赵雄对徐沧海早期的发家，那可是帮了大忙。大学毕业后，赵雄进了国企，一路混得风生水起。那时候，徐沧海没少找赵雄帮忙，赵雄也仗着国企的便利，给徐沧海搭了不少桥。就连徐沧海的婚姻大事，也是赵雄间接给牵的线。所以，徐沧海能那么快混出名堂，积累下那么厚的家底，成为同学中的大款，赵雄的功劳可不小。
后来，赵雄在国企栽了跟头，不得不下海。他选的行当，正好跟徐沧海的圈子沾边。徐沧海这人挺仗义，立马伸出了援手，用自己的销售渠道帮赵雄打开了市场。赵雄也因此迅速站稳了脚跟，成了徐沧海的重要供应商之一。
可为啥这对铁哥们儿后来渐渐生疏了呢？说白了，就是利益的事儿。赵雄的生意越做越大，徐沧海就觉得赵雄该拉自己一把。可徐沧海自己的摊子铺得也大，拖欠货款成了家常便饭。他想，赵雄是自己哥们儿，别的供应商催得紧了，他就先挪用给赵雄的钱去堵窟窿。一开始，赵雄还能忍，次数多了，他心里就不乐意了，毕竟谁也不是泥捏的。
于是，赵雄开始一边催账，一边限制给徐沧海的供货。这下徐沧海可不干了，抱怨赵雄“翻脸不认人”。两人为此没少吵架，关系差点儿就崩了。从此，两家人从以前的亲密无间，到后来几乎断了联系。不过，生意场上嘛，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断了往来，毕竟两家都是行业里的大佬。有了这份扯不断地生意合作基础，两人的关系才又慢慢缓和了一些。
这十几年来，徐沧海对赵雄的家庭了解得并不多，赵不琼小时候他还见过几面。所以，当赵不琼问起连锁经营的话题时，他心里其实还有点儿窝火。想当年，他和赵雄争得最凶的时候，赵雄还挖过他的加盟商，亲自下场做连锁渠道，两人的关系一度紧张得要命。好在赵雄的连锁事业没多久就黄了，又恢复了和徐沧海的供应商关系，这才让两人的关系缓和下来。徐沧海知道，赵雄对自己下场做连锁是心存畏惧的，不敢再尝试了。但现在，赵雄的女儿似乎又要搞连锁，这让他怎么能不敏感呢？
当赵不琼提起第三代连锁模式这个话题时，徐沧海心里就明白，这丫头可不是随口问问那么简单。他的表情不禁凝重了几分，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用一种既不过分严肃也不过分轻视的语气反问道：“世侄女啊，你能不能详细说说，你对这第三代连锁门店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呢？”
赵不琼一听徐沧海称呼自己“世侄女”，心里就明白，他其实心里没底。在商业谈判里，先主动拉近关系的那一方，往往就处于被动了，这就像是先亮出了防御的底牌。赵不琼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七八年，对谈判的敏感度那可是相当高。所以，一听徐沧海这称呼，她立马就调整了策略，从打算继续请教变成了主动出击。她满怀激情地阐述起自己的观点：“徐董，我是这么看的：第一代连锁门店，那就是三家一个样——装修风格一个样，出品品质一个样，售价也是一个样。这三个‘一个样’，咱们就叫它‘一致性’。就像麦当劳，走到哪儿都一样，产品、服务、价格，高度统一。这就是第一代连锁门店的特点：一致性……”她连着举了好几个生动的例子，把国内外的连锁巨头都分析了个遍，还讲了讲第一代连锁门店之间的差异。
说完第一代，赵不琼话锋一转：“但是，随着移动互联网和电商的兴起，我觉得像瑞幸咖啡这样的，就是第二代连锁门店的新代表了。”说到这儿，赵不琼收起了刚才的滔滔不绝，语气变得缓和而低调，一脸讨教的样子问徐沧海：“徐叔叔，您觉得瑞幸咖啡算不算是第二代连锁门店呢？”
徐沧海皱了皱眉，心里暗想，这小丫头不简单啊。他面上带着笑，又带着几分疑惑反问：“哦？瑞幸咖啡？我怎么听说，星巴克才是第二代连锁门店的标杆呢？”
赵不琼心里暗暗佩服，徐沧海就是老辣，不直接回答问题，反而用反问来引导她。这要是解释不清，可就被抓住把柄了。她想了想，觉得得给星巴克定个位，于是说：“星巴克那第三空间，确实拓展了服务的概念，但说到底还是没跳出传统框架，顶多算是第一代连锁门店的升级版，1.9版吧，还没到第二代连锁门店的2.0标准。为啥这么说呢？您看，星巴克的第三空间是让人在店里交流，但瑞幸咖啡就不需要门店这个中介了，直接线上就能连接人。这就是第二代连锁门店的核心：多样性。服务多样，连接方式多样，选择也多样。所以，第二代连锁门店，既有第一代的三个‘一致性’，又有自己的三个‘多样性’。这就是第二代连锁门店的新面貌，徐叔叔，这只是我们的浅见，您多指正！”说完，赵不琼微微欠身，一脸诚恳。然后她挺直身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头给李一杲递了个眼色。
李一杲知道赵不琼是老业务了，自己在这方面可不是她的对手。但听了赵不琼的话，他觉得太对了，心里那股子激情也上来了，想发表点见解。见赵不琼示意他开口，他立刻接过话茬：“徐董，我是搞技术的，商业理论不太懂，但软件我懂，线上我也了解。我觉得啊，第一代连锁门店的连接主要是商家和消费者，星巴克那第三空间看似打破了界限，但其实里面的交流大多是熟人，所以还是没到第二代，顶多1.9代。瑞幸咖啡就不一样了，我可能因为朋友张山的一张免费券就接受了推送，然后我又会分享给另一个朋友李四。张山和李四不认识，却因为一杯咖啡连上了。这就是为啥说星巴克是1.9代，而瑞幸咖啡是第二代连锁模式的2.0时代。”
李一杲这辈子都没机会在徐沧海这种顶尖大佬面前如此畅所欲言。对他来说，赵雄已经是见识过的最有钱的富豪了，而徐沧海，那财富可是赵雄的两倍不止。所以，这次他能一口气说这么多，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很明显，在他一直仰望的行业大佬徐沧海面前展示一番，年轻人那股子跃跃欲试的劲头全露出来了。他刚说完，赵不琼就接话：“徐叔叔，我老公是个技术宅，不太喜欢社交，就爱窝在家里。他这种类型的人，都迷互联网那套玩法。像COT咖啡、悟空奶茶这些牌子，都学了瑞幸咖啡那套线上线下一起推的招数，算是第二代连锁模式里冒出来的新锐连锁品牌。我相信，以后肯定还有更多企业会跟着学，玩法也会越来越多样。”
在一旁听着的赵雄，见女儿女婿在徐沧海面前说得热火朝天，而徐沧海以前那种稍有点事就大张旗鼓教训人的样子不见了，脸上不由自主挂满了笑意，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想当年，他被徐沧海在连锁业压得喘不过气，输得一塌糊涂。现在，看着女儿女婿虽然只是嘴上谈谈连锁业的看法，他却觉得好像自己也在某种程度上“找回了场子”。不过，赵雄心里再怎么得意，脸上也一点没表现出来。他伸手从茶几上挑了个圆滚滚的橘子，熟练地剥开，露出里面鲜嫩的果肉，然后把一半递给了徐沧海，满脸笑容，热情得很：“徐董，这两个小年轻，不懂事，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往心里去。来来来，吃个橘子，这橘子，甜得很。”
徐沧海接过橘子，抬头和赵雄对视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调侃的笑意，他说：“雄哥，看你这女儿女婿的样子，是不是想在连锁业大干一场了？”
赵雄一听，哈哈大笑，他摆了摆手，假装谦虚地说：“他们哪懂这些啊，不过是去听了几场讲座，记了些书本知识罢了。要说真正的实战，他们还嫩着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这时候，赵不琼见徐沧海有意岔开话题，便也顺水推舟地止住了之前的讨论，甚至也没有提都没提第三代连锁商业模式是什么样的，抛出话题又留一手，才是最好的，这个道理，她也深谙其道。她拿起茶几上的另一个橘子，正欲剥开，却被一旁的李一杲抢先一步夺了过去。李一杲麻利地剥好橘子，递了一半给赵不琼，两人相视一笑，边吃边低声聊了几句。
坐在赵雄身旁的董秘周婷，刚才讨论激烈的时候一声不吭，这回走了过来，为李一杲和赵不琼的茶杯斟满了热气腾腾的茶水。她眼中透露出一丝好奇，询问赵不琼：“听你们说的头头是道，我也想请教一下，你们认为我们沧美集团的连锁模式属于第几代呢？”
赵不琼心里暗自琢磨，来了来了，徐沧海自己不吱声，这董秘看来也是个精明人，这时候插话，八成是替徐沧海来反击他们的。她心里盘算着，沧美集团的连锁模式说是第一代没错，但评价太低也不合适，说得太高更不行，或许说是1.5版本还算贴切。她刚想开口回应，旁边的李一杲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一丝戏谑和嘲讽的口吻说道：“沧美集团连锁，引领1.0、通晓2.0、探索3.0！”
赵不琼一听李一杲这评价，心里暗暗叫好，“引领1.0”这说法比自己原本打算说的1.5时代强多了。确实，徐沧海的沧美集团公司是家很传统的连锁企业，到现在为止，主流的连锁门店还是老一套的模式，说是引领1.0的典范也不为过。不过，这话听起来可不是引领1.5或者1.99，而是实实在在的引领1.0，明眼人一听就能明白，这其实是在讽刺沧美集团至今都没在传统模式上搞出什么独创的东西来。
李一杲评价的后两句，“通晓2.0”更是绝了，所谓通晓，不就是光说不练嘛。至于最后一句“探索3.0”，也挺有意思的。赵不琼和徐沧海两人都没具体提过连锁3.0模式是什么样，但这个连锁3.0的概念是赵不琼先提出来的，而徐沧海岔开话题，很明显，“探索3.0”这说法就是在暗指徐沧海故意回避这个问题了。
赵不琼抬眼望向李一杲，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而徐沧海却显得毫不在意，他和赵雄相视一笑，脸上浮现出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咦，雄哥，看来你不但培养了个伶牙俐齿的女儿，女婿也是更胜一筹啊。”
赵雄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无比愉快，李一杲的回答，是回答周婷的询问的，所以，也不算顶撞徐沧海，可谓身份匹配，然而，李一杲的评价也是说给徐沧海听到，这不就等于给自己长脸了？他及时出场，指着李一杲和赵不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们背了点书，就到处显摆卖弄。要不是徐董大人有大量，你们早就被人拉入黑名单了。说话要注意分寸，懂不懂？”
李一杲和赵不琼连忙点头哈腰，连声回答：“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一定改，一定改。”说完，他们又转头对着徐沧海抱拳作揖，请徐董原谅他们的失言。
周婷似乎并未察觉到场中几个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裙，重新坐好，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对李一杲说：“哎呀，李先生对我们沧美集团的评价还真是高啊，说我们在连锁行业内‘引领1.0’确实名副其实。连锁协会一直都把我们作为广东传统连锁十大经典范式的典型呢。不过，‘通晓2.0’我们可不敢当。毕竟我们的转介绍推送模式虽然已经做了一段时间，有了一些经验，但还在摸索阶段，独创的玩法还没有成型，所以也说不上通晓2.0了。不知道你们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呢？我们很愿意学习学习。”
李一杲听了周婷的话，心里不禁有些无奈。他记得在一楼展厅参观时，特地问过瑶瑶关于沧美集团的软件管理系统的情况，毕竟这是他的专业领域嘛。结果呢？沧美集团的两千多家连锁门店，别说是线上线下统一结算的会员系统了，连最基本的门店POS系统都还没完善，普及率不到五分之一，而且还是偶尔使用而已。就算是说沧美集团引领1.0的评价，也显得有些过高了。而周婷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沧美集团不但已经超越了1.0时代，而且在2.0时代也有实质性的建树。这看起来是故意谦虚，其实是狠狠地反驳了李一杲之前说的“通晓2.0”只是纸上谈兵的意思。这次李一杲知道再反驳就是不给对方面子了，连忙点头，一脸谦虚地说道：“哎呀，婷姐，我们都是些书呆子，哪里有什么实战经验可言呢，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们才是真专家。”
徐沧海看着周婷和李一杲你来我往，觉得很有意思。他目光一转，便开口说道：“李总，来来来，你给我们周秘书详细解释一下连锁2.0模式，书里面是怎么描述的呢？”
李一杲心中一凛，刚才赵雄说他和赵不琼只是背了点书，抛书包而已。这回徐沧海这样问，可是连消带打。首先是要看他到底有没有背熟书本的知识，如果基本概念和定义都没记住，那前面一大堆辩驳都是空中楼阁了；其次，如果李一杲倒背如流，那岂不是坐实了赵雄所说，只是背熟书本的书呆子而已，哪还有什么好辩论的？
李一杲捋了捋思路，说实在的，他还真的不知道书本上是怎么写的定义。他正想说这是他们自己独创的定义，却被赵不琼打眼色制止了。赵不琼反问道：“徐叔叔，您作为连锁行业的权威，您是如何界定连锁模式的划分呢？”
李一杲心中一乐，好在赵不琼制止他回答，要不然真掉入徐沧海的语言圈套了。赵不琼这句反问，妙啊！一方面化解了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被徐沧海拿捏住的困境，又把徐沧海高高捧起。再来打压他们，就要拿出点真本事，先说道说道才行。
徐沧海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于这两个小年轻咄咄逼人的言语机锋，他丝毫不介意。为啥不介意呢？因为这俩人并不是他的下属，而是赵雄极力鼓动他参与投资并担任副董事长的新项目的创始人。作为项目创始人，他们自然是越厉害越好。如果只是唯唯诺诺、听他摆布的两个木偶，他哪敢参与投资？所以，他不怕这两人太牛，只怕他们不够牛。哪怕被顶撞了有些尴尬，他也真没当一回事。
徐沧海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棒状物，轻轻放在鼻尖嗅了嗅，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还是得稍稍教训一下这两个目无尊长的小年轻。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李一杲和赵不琼，缓缓说道：“连锁业最初是以直营连锁经营为主，大西洋与太平洋茶叶公司（A&P）是世界上第一家连锁企业，成立于1859年，也就是在你我父辈诞生前的一百多年。到了20世纪中叶，这家公司已经发展到了一万五千家门店，因此，直营连锁可以被视为第一代连锁模式。随后，特许加盟连锁模式应运而生，比如7-11、麦当劳、肯德基等，现在我们看到的大多数连锁企业都属于这类型，可以称之为第二代连锁模式。大约十年前，国内开始兴起联营托管连锁模式，像名创优品就属于这种模式，这是第三代连锁经营模式。在直营连锁模式中，由总部直接投资和运营；在加盟连锁模式中，由加盟商负责投资和运营门店，总部则负责统筹商品供应，并承担品牌和市场运营的责任；而在联营托管连锁模式中，这是目前连锁企业中最先进的商业模式，由加盟商负责投资，而总部则负责全面经营。这就是目前全球连锁商业模式的不同时代的划分，而且是已经被验证过有效的，并被连锁行业所公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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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雄频频点头，眉头紧锁。徐沧海说完后，他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对李一杲和赵不琼沉声说道：“听到没有？你们俩的学习态度可不够端正，也不够深入。连锁行业毕竟是开店的，你们不要在网上听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所谓理论，就自以为是，懂么？联营托管连锁才是最新的模式，这个概念，你们听说过吗？”
赵不琼看着父亲那装出来的严肃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迅速调整情绪，换上一副诚恳而谦逊的神态，点头回应道：“知道知道！这个名词我听说过，但确实了解不多。徐叔叔，能不能麻烦您给我们详细讲解一下呢？”
李一杲也急忙接过话茬，神色认真地说道：“直营连锁、加盟连锁、托管连锁这三个时代的划分确实很有高度，我们听了都受益匪浅。从投资和经营这两个维度来看，这种划分方式既清晰又易于理解。”他稍作停顿，很诚恳地向徐沧海请教：“徐董，不知我们沧美集团是不是有意向发展托管连锁呢？”
徐沧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托管模式啊，对总部的经营管理能力要求太高了。咱们以前也试过，最多的时候有五百多家托管门店。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当年沧美集团公司上市成功了，现在可能全都是联营托管的门店了。没上市的公司，想做联营托管，难啊！”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周婷也及时插话进来介绍，“我们徐董还提出了第四代连锁模式，上市公司股权置换联营托管模式，这种模式是需要我们公司上市之后，拿出上市公司的一定比例的股权，绑定托管企业的资产收益率，是全新的未来第四代连锁模式，可惜我们集团没能上市，要不然国内第一家开展第四代连锁模式的就是我们集团了。”
赵不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徐沧海果然是个高人。他这一番话再加上周婷的补位和托举，算是给这场争论定了性了。赢家嘛，自然是徐沧海了。不管赵不琼和李一杲之前怎么努力想推出新的连锁模式概念，说到底，任何模式都得回到现实来。而现实就是，大多数连锁行业的企业都是按照徐沧海对连锁模式的三个时代划分来操作的。虽然常常说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但这在现实场景的辩论里，可不是那么好用的依据。所以，从事实出发这一层来看，赵不琼和李一杲是输了。
赵不琼也没太在意输赢。按照赵雄给他们的方案，关键是要展现出他们的才华和智慧，让徐沧海觉得他们“很牛”，而不是跑来骗钱的骗子。现在看来，虽然辩论输了，但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她也不再坚持要按照自己所提出的连锁三个时代的划分来讨论了。她想起一楼沧美集团的企业历史展厅里那张女明星的照片，心里对徐沧海的感慨也有所共鸣。是啊，如果沧美集团当年不是因为受牵连而终止上市，现在恐怕也是资本市场上的知名产业资本了。
不过，赵不琼对联营托管连锁模式还是挺感兴趣的。既然徐沧海这样的老行家就在眼前，她当然要抓住机会讨教一番了。于是，她一脸诚恳地问徐沧海：“徐叔叔，我们对托管模式真是一窍不通。听您刚才说，托管连锁很难操作，那我们沧海集团的连锁模式要升级，该怎么做呢？”
徐沧海的一番话，让李一杲也有所领悟。但他和赵不琼的领悟截然不同。他明白，在这场辩论中，他和赵不琼联手还是输了。于是，他脑海中浮现出无问僧曾评价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传统的上位者总是高高在上，习惯俯视，习惯于先肯定自己，再查漏补缺；而修道之人的上位者则习惯从底层开始剖析，习惯仰视，习惯于先否定自己，再逐步探寻所见之“道”为何物，并依“道”而行。
李一杲微微一笑，拂去脑中的杂念，回到现实场景中继续思考。他明白，徐沧海的划分是站在经营者的立场，而赵不琼的观点显然是站在消费者的角度。这两者看似相似，实则有着本质的不同。尽管李一杲感觉自己和赵不琼是输了，但他是个不肯轻易认输的人。见徐沧海不回应赵不琼的话，他便又问道：“徐董，我也有个疑问，现在那么多连锁企业，他们究竟是面向消费者还是面向加盟者呢？”
徐沧海瞥了李一杲一眼，心中暗笑，这小子看来还不服气，还想再搏一搏。也好，就看看他还有多少斤两。他笑着反问道：“你说的面向消费者还是面向加盟者，是指业务模式更偏向于ToB还是ToC吗？”
“是的是的，”李一杲连忙点头，“包括服务体系、商品体系等在内的整个连锁体系设计，目前行业领先的连锁企业，他们的主导思路是ToB还是ToC呢？”
徐沧海脸上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心中暗想，年轻人嘛，总想翻盘。看来这小子估计还有什么反驳的妙招。我要不要现在就终止，还是给他一个发挥的机会呢？算了算了，既然老赵这么看好这小子，那我还是给他们一点发挥的空间吧。反正有老赵在后面撑腰，我也不妨给他们押注。想到这里，徐沧海笑眯眯地说：“现在是顾客为王的时代，当然ToC是主流啦！”
赵不琼其实已经打消了反击的念头，毕竟这里是徐沧海的地盘，不给主人家面子可不好。但一听李一杲又要发起攻势，她连忙与李一杲对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赵不琼脑筋一转，想到了一个把徐沧海的观点和自己的观点结合起来的办法。她接过话茬说道：“徐叔叔，您刚才对连锁时代的划分，如果从投资、经营、管理三个角度来看，那投资、经营、管理三者合一的直营连锁就是第一代连锁模式，我们简称它为B1时代吧。那么，投资与经营归加盟商，管理权在总部的模式，就是第二代连锁模式，叫B2时代。加盟商只负责投资，总部负责经营和管理的托管经营模式，就是第三代连锁模式，也就是B3时代。这是从经营者的角度出发的划分，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赵不琼抬手轻轻拨了拨垂落在额头的刘海，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她继续说道：“而我认为，第一代连锁的特征是一致性，第二代连锁的特征是连接与选择的多样性，这两者都是基于消费者来划分的。所以，我们可以将第一代连锁模式定义为C1，第二代连锁模式定义为C2，那么第三代连锁模式就是C3。徐叔叔，您觉得这样的划分合理吗？”
这次，徐沧海很快就猜到了赵不琼下一步会怎么说。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认真地打量着赵不琼，心中暗赞：“老赵的闺女，果然很聪明啊。这不就是既肯定对手，也肯定自己的辩论策略吗？不错不错。”此时，徐沧海收起了轻视之心，对赵不琼也产生了兴趣，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世侄女的划分方式，很有见地。”
得到肯定的赵不琼显得更加自信，她紧接着提问：“那么，徐叔叔，沧美集团目前采用的是B2C1模式吧？未来沧美集团的发展方向，是朝着B2C2迈进，还是考虑B3C1、B2C3、B3C3这些方向呢？”
徐沧海笑了，他深深地看了赵雄一眼，笑道：“老赵啊，你女儿和女婿，真不错。我们先去吃饭，还是听你闺女和小周再切磋一下？”
赵雄心中大定，知道女儿女婿这回是得到徐沧海的肯定了。当然，他也知道徐沧海这回是不会再亲自上阵，跟这两个小辈辩论了。他连忙点头笑道：“徐董，点拨这两个小屁孩的事情，哪用得着你出手，交给周小姐就行了！”
周婷望向徐沧海，似乎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了某种暗示。她嘴角轻轻上扬，沉思了片刻，然后回答道：“赵小姐，连锁模式其实有主线和辅线之分。如果按照你的归类方法，B算是主线，是递进发展的；而C更像是辅线，是深度不同而已，所以，与其说它是C，还不如说它是‘+’更合适、更贴切。我们沧美集团目前的主体连锁就处在B2++这样的状态。”
赵不琼心中暗想，周婷确实挺厉害的，能把这两种模式用主线、辅线区分。她知道如果继续辩论下去，可能会反过来被周婷牵着鼻子走。于是，她笑了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同时给李一杲递了个眼色。李一杲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再吭声。
周婷原本以为他们会继续反驳的，没想到这两人就这样偃旗息鼓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穷追猛打，于是侧脸看了看徐沧海，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徐沧海却饶有兴趣地看着李一杲和赵不琼，没有理会她的征询眼神。周婷顿时明白了，她又对李一杲问道：“李先生，刚才赵小姐不愿意解读她的第三代连锁模式，那你有没有关于第三代连锁模式的见解呢？能不能也分享一下你的理论？”
周婷这一问，看似是问李一杲，其实是在给赵不琼施加压力。赵不琼一看这苗头，决定不再留手，必须正面反击！她迅速拿出手机，翻找到一个直播电商的界面，展示给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了徐沧海的面前。
“徐叔叔，现在的事实是，除了需要肉身消费的服务业，商品零售行业中的大部分，电商基本上已经代表主流的发展方向了吧？那么，您看，这个直播电商和传统电商的核心区别在哪里？有人可能会说，传统电商是‘人找货’，而直播电商是‘货找人’，但其实还有一点更为关键，那就是直播电商的本质是社交，是人与人之间的兴趣与认同的连接，而传统电商则还是停留在商品与商品的连接上。”
说完，她收起手机，继续道：“如果说第二代连锁模式的特点是连接和选择的多样性，那么第三代连锁模式，一定会更加注重消费者的兴趣和感受。我们可以称之为趣味性或可玩性。如果用更准确的定义来描述，第三代连锁模式应该是‘具有基于场景的趣味性和可玩性的新型连锁模式’。简单来说，消费者不再是基于需求而购买，也不是通过比较来选择，而是基于兴趣而购买，基于好玩而选择。这才是真正的主流！”
周婷知道赵不琼这番话看起来是给徐沧海解释，其实是在回应她之前的言论。她感觉气氛有点硝烟味了，赶紧站起来给各人倒了一圈茶，最后轮到赵不琼时，她一边倒茶一边笑道：“赵小姐果然是留过学的人才，星美集团后继有人啊。”
一旁看着几人言语交锋的赵雄听到周婷这话，心中顿时不爽。他现在已经把星美集团交给儿子打理了，跟女儿赵不琼一点关系都没有。周婷这句话，岂不是把火烧到自己头上了？这话多少有点呛人的味道了。他正想开口说两句，徐沧海却抢先一步，哈哈大笑起来。他向李一杲招招手说：“小李是哪里毕业的啊？我看你那公文包里面，是你们的项目资料吧？来来来，给我介绍一下，看看你们这聪明脑袋瓜子，能想出什么好创意来。”
赵雄一听徐沧海这话，立刻明白他对这两人是持肯定态度的，之前对周婷言语冒犯的一点小不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朝李一杲招了招手，指了指徐沧海说：“一呆哥，你还不快点把你的资料拿出来，让徐董给瞧瞧？”
李一杲和赵不琼都随身带着公文包，不过技术资料在李一杲那儿，项目资料则在赵不琼的包里。赵不琼一听，连忙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大叠项目资料，走到徐沧海面前，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徐董，项目资料在我这儿，里面也有我和一呆哥以及我们团队其他人的详细介绍。”
徐沧海接过资料，放在茶几上随意翻了翻，看到里面有七个人的介绍页面，顿时提起了兴趣：“这里说的‘无问七子’就是你们这个项目的团队？‘无问七子’？这团队名称挺有意思的，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李一杲笑着解释道：“徐董见笑了，‘无问七子’的意思就是‘不学无术，无问西东’。我们刚好七个人，所以就叫无问七子团队了。其实就是说我们没啥学问，所以才叫无问，无问就是没学问的意思。嘿嘿，我是无问七子团队的大师兄，也是最没学问的那个，不琼是四师妹，她比我可有学问多了。”
徐沧海闻言哈哈大笑，指着李一杲问赵雄：“雄哥，你这女婿，真的是个没学问的人吗？”笑了一阵后，徐沧海忽然收起笑容，眼神变得严肃而锐利，盯着李一杲问：“你们跟辛耳是什么关系？”
李一杲吓了一跳，露出惊讶的神情，好奇地反问道：“徐董认识我们老师？”
徐沧海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十八年前，他给我们集团做过顾问。十年前我再去找他做顾问的时候，他说已经不做企业顾问好几年了，专心写书教学生。现在应该是桃李满天下了吧？原来你们是他的学生，怪不得，那当得起‘无问’这两个字。”
赵不琼也走到徐沧海身边，一边拿出手机打开照片栏，一边给徐沧海介绍无问僧最近的情况：“我们老师退休好几年了。退休前，他把家里弄成了一个园林庭院，叫翰杏园，美得跟仙境一样。他说这是在修仙呢。”说完，她翻出在翰杏园拍的许多照片以及无问七子的合影给徐沧海看。
徐沧海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眉宇间似乎有些感慨。他一边看一边笑着说：“不错不错。不过看起来你们老师挺老了，怎么剃光头了？以前他的头发很长的，穿着背带裤，看起来就像个海外归国侨胞一样。现在这样子都快认不出来了，简直就像一个山中老道，街上碰见可能都认不出来了。”
李一杲清了清嗓子，赵不琼会意，收起手机，又指了指茶几上的项目资料说：“徐叔叔，我们这个项目团队里有一个博士、两个硕士负责技术开发，其他负责运营的基本上都是本科毕业的。七个人中有四个人有从商经验，五个人有大企业管理经验。你可以详细看看，要不我们现在给你介绍一下项目的情况？”
徐沧海摇摇头说：“世侄女，不用看了，我知道你们不会差的。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去吃中午饭？具体的事情，你们下午跟周婷聊，她是董秘，对外合作的事宜，是她负责的。”
周婷连忙站起身，笑眯眯地说：“李先生，赵小姐，请随我来。”李一杲和赵不琼也跟着站了起来，向徐沧海和赵雄道别后，便跟着周婷走出了办公室。
望着他们三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徐沧海与赵雄没过多久又继续聊了起来。徐沧海眉头微微一挑，带着几分探究的语气问道：“雄哥，你自己手里就有投资基金，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对于你女儿的这个项目，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你希望我投多少进去？”
赵雄神色沉稳，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老徐啊，上次咱们俩聊天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透过底了。他们的项目，和你让我投的那个妆造连锁项目，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重叠，都是线上线下结合，都需要造型和造景，都是实体门店加上APP平台。但说实话，相比之下，我更看好我女儿的这个项目。当然，我也能理解你对自己的妆造项目更有信心，你几十年的积累，底蕴无人能比。所以，我有个提议，咱们可以交叉投资，互相参与到对方的项目中去。我去你的妆造连锁项目做个董事，你也来我女儿的影画舫项目挂个董事的职，怎么样？这样一来，无论哪个项目成了，咱们两家都能共赢。”
徐沧海虽然还没有看过赵不琼的项目计划书，但是早就听赵雄详细介绍过，知道具体是干啥的了。他眼下也在做一个类似的项目，只不过跟李一杲和赵不琼两人做的项目主次颠倒，他是线下为主，线上为辅，而李一杲和赵不琼的项目则线上为主，线下为辅。主次不同，未来发展的区别就会越来越大，这点他是心知肚明的。
徐沧海虽然自信，但是对于线上为主的项目运营，他确实有些胆怯。他投资过不少，但没有一个成功，全都大败亏输。这几年已经亏了不下五六个亿了，让他再来以线上为主再搞一摊子，真的有些害怕。
他沉默了许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精致的鼻烟。这是他特意从瑞典定制的高端货色，自从戒烟之后，就成了他的新宠。他熟练地按下鼻烟上的微小开关，用食指轻敲鼻烟杆，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一小撮烟草粉末从微小的孔中被吸入鼻腔，他闭气凝神，仰头轻轻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舒爽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徐沧海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你能投我的妆造项目多少呢？”
赵雄低头沉思了片刻，一咬牙，说道：“这样吧，老徐，我女儿找你要多少投资，我这边的星美基金就按照你投她的额度的1.5倍，投你的项目。两边的估值不管他们怎么算，咱们俩的股权比例都按照一样的来计算，这样，够意思了吧？”
徐沧海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投你女儿1000万占股10%的话，那你投我的项目就得是1500万同样占股10%？”
“对。”赵雄点头肯定道。
徐沧海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好！雄哥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豪爽大气啊！成交！”赵雄也跟着开怀大笑，两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在徐沧海宽敞的办公室内发出轰隆隆的回响。办公室头顶一角的视频监控器似乎也被这响亮的声音所吸引，缓缓地转动着镜头，对准了正在大笑的两人。监控器上的蓝色指示灯一闪一闪，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这两个奸商人精明算计后的得意笑容。然而，无论是徐沧海还是赵雄，都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对于这小小的“注视”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