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到,梅婷婷的表演时间便结束退场了。
今晚由于是梅婷婷的表演时间,不是在包厢接待客人的时间,所以表演时间一结束,她就回到后院自己独居的那栋小楼,不再见客。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小香园那些商女们接待客人的时间了。
小香园的这种安排真是匠心独运,无缝衔接,既保持了梅婷婷的新鲜感吊足客人的胃口又可以留住一部分玩乐的客人,真是一箭双雕。
那些想要销金帐温柔乡的脂粉客各找自己看上的姑娘到包房里推杯换盏,变换着花式玩乐,掀风起浪。
没有包房的脂粉客则带上姑娘到停泊在后院小码头的小红船,夜游秦淮河,在船里做一对戏水鸳鸯。
正所谓咸鱼豆腐,萝卜青菜,各有所好,吃不上珍贵的山珍海味,难道还吃不起普通的面粉米饭吗?
船上的艄公都是小香园的人,这些人个个精通水性,负责客人和船上姑娘的安全,他们对这些香艳的场面早就司空见惯,根本无动于衷,不为所诱,老老实实等他们约会时间结束,送回岸上就是。
河面上满是挂上红灯笼的小红船,岸边则停满了画舫,映红了河水,船舫里是春宵良辰,河水中是流光溢彩,交织出一幅俗世繁华的太平夜景。
小香园的老板是不是胡一尘没有人知道,但掌管这里的老鸨是个五十外开中等身材的女人,大家都叫她为红姑。
她是个有人情味的老鸨,除了做错事的人要惩罚之外,一般的小事她都不计较,不扣罚工钱,不打人骂人,譬如说不小心打烂东西,不像别家青楼的老鸨那样凶神恶煞,重打重罚,所以在小香园打工的人包括厨师杂役护院都很尊重她。
青楼的生活很奢糜,但只局限于那些有地位有恩客的红牌姑娘,一旦人老色衰,无人问津,下场就很凄惨,病死都没人知道。
风月场所,卖笑生涯,吃的就是青春饭,可人的青春有限,若然在有限的青春积蓄不下几个钱,没有恩客替她们赎身从良,被青楼扫地出门,就等于是无家可归流落街头,晚景凄凉都是最好的了,因为这样至少能活到老,暴死横死饿死才是她们最怕的收场。
青楼女子从不指望有恩客替她们赎身,因为她们都明白欢场无真爱,到风月场所的男人只是贪图她们的美丽而已,这些来风流的男人从不怜香惜玉,来一场狂风暴雨打娇花,惊涛巨浪淹浮萍,得到满足后就离开,留下的只是金钱,碰上出手阔绰的豪客多些赏金,仅此而已。
尽管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是这样,可她们不敢赌,一旦赌错,被骗后就人财两空,这样的例子可不少,不如趁青春年华尚在多接一些客,多积蓄几个钱,然后自己赎身出去,买一所房舍,好死不如赖活,卸下红妆脱净脂粉洗尽铅华,归于平淡做一个普通人,多活几年命,孤独终老。
青楼女子由卖身那一刻开始,就被做了手脚,注定她们这一生都做不了母亲,享受不了天伦之乐,即使能从良嫁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看,始终矮人一截,低人一等的。
差奴谴婢大富大贵的富足舒适无忧无虑的生活有谁不想过上,但残酷的社会现实却告诉她们,这只是一种奢想,哄骗自己空欢喜一下倒还可以的奢想。
人始终要现实一点好,要有自知之明,起码这样不会想入非非,做那些不切实际与现实不相符的黄粱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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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是美的,可以做一做,但不要当真,现实,却是残酷的,直接碾碎一切,美梦与现实,简直是天地之差,云泥之别。
梅婷婷洗完澡,换上睡觉的衣服,这是一件用丝绸做的睡袍,价值不菲,把她苗条傲人的身材透现出来。
她吩咐伺候她的四个小丫鬟去休息,但是她却没有上床睡觉,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看着自己。
二楼的窗户全部用窗帘遮住,从外面看只能看到人影,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明亮的烛光把她的卧室照得一片通明。
镜子中的她有些朦胧,但显得更漂亮,更迷人。
她突然站起来,跳起舞来,那舞姿十分优美,然后对着镜子自我欣赏起来:“梅婷婷,你真是迷人,艳如桃花,美若天仙,难怪有人说你是狐狸精转世,是来迷惑祸害男人的,今晚我少穿一点而已,就把满场的男人迷了个半死,哈哈,哈哈哈。”
她想起那些男人露出来的贪婪目光,开心地笑了,笑着笑着,却变成了苦笑,她为什么笑得这么苦?
因为她今晚这样做,是故意而为之,报复胡一尘对她的不理睬。
她眼里有了一点泪光。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低声说道:“梅婷婷呀梅婷婷,你这是在自己骗自己,如果你真是那么迷人,为何迷不倒胡一尘?俘虏不了他?人家对你就是视而不见不动凡心,你有才华又如何,还不是人家手中的一颗棋子!”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澈的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胡一尘,你的心难道是铁打的吗?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把我照顾得这么好,难道就为了把我献给别的男人来成就你的事业吗?”她睁开眼睛,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咧嘴一笑:“看来你真是将我当成一颗任你操控的棋子,我知道结果一定会是这样的,可我就是爱上你,想把我给了你,报答你这些年来对我一家的照顾,没有你的暗中帮助,我一家早就家破人亡,根本不可能活得下来。”
她哭了起来:“胡一尘,你不说当年下达命令到我家抄没我家产的将领是谁,是不想我丢掉性没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他下令,我一家不会贫穷潦倒,受尽欺凌,还不如把我一家砍头了事,至少不会痛苦活着,但我现在已经知道是谁,个仇我一定会报,但在报仇之前,我会完成你要我去做的事,以此报答你的恩情。”
她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既然你不领我的情,那我就作罢,只好做一些对不起你的事了,不过请你放心,我的牺牲是有底线的,超越底线的事我是决不会做的。爹,娘,你们一定要保重,恕女儿不孝,不能承欢在你们膝下了。”
她打开抽屉,从暗格里掏出一支发簪,发簪用钢做的,坚硬尖锐,在烛光的映照下闪动着寒光,这根本不是发簪,只是打造成像发簪的杀人武器。
她要作出什么牺牲?她口中的底线又是什么?
当年下令抄没她一家家产的将领又是谁?
她似乎是在等这个人的出现,然后伺机刺杀,完成报仇。
难道她就不怕被当场击杀香消玉殒吗?
如果是这样,她岂不是在忍辱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