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指着王绾,气的话都不出来了。
他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王绾,你可是出身名门啊,怎么连你也开始学槐谷子了?”
赵高叹息了一会,然后苦着脸转过身来,看向嬴政:“陛下,奴婢,当真没有谋反。奴婢身有残缺,谋反又有什么用?”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为之一愣。
王绾却幽幽的道:“赵高有残缺,赵成却没有啊。”
赵高仰大笑:“古往今来,有谁甘冒奇险,做下这种大事,却是为了自己的兄弟?王大人,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王绾沉默了一会,忽然幽幽的道:“黑炭那刺客曾经,你想要扶持胡亥公子登上皇位,然后由你把持朝政。”
赵高恨不得用眼神杀死王绾,心想:“此人,是跟我较上劲了啊。”
赵高苦口婆心的解释道:“即便我当真要谋反,即便我当真成功了。登上皇位的,会是胡亥吗?如今扶苏为长公子,深得陛下器重,深得朝臣拥戴。胡亥何德何能,可以继承皇位?”
“我辛辛苦苦谋反,分明是为他人做嫁衣,我有那么愚蠢吗?”
王绾道:“或许,你已经暗中串联朝臣,只要大事一成,便立刻发难。嗯……今日劫狱的人,便是你的同党。”
赵高苦笑了一声:“我的同党若有改朝换代之能,我还至于在这里吗?昨晚上,我便应该被救出去了。”
这下王绾有点无话可了。
嬴政淡淡的问道:“然而,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救你?岂非早已与人串通好了?”
赵高哀声道:“奴婢在商君别院突然被抓,哪有时间勾结外人?我昨夜笃定会获救。那是因为奴婢相信陛下啊。奴婢承陛下厚恩,得以追随左右。奴婢心中清楚,陛下念旧情。一旦发现奴婢无辜,定然会赦免。”
到这里,赵高忽然脱下上衣,展示背上的伤痕:“昨夜,奴婢遭受了万千痛苦,却一直咬紧牙关,不肯屈打成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见到陛下,诉冤情。”
看到赵高背上的伤痕之后,嬴政神色微微一变,然后叹了口气。
王绾心里有点慌,知道皇帝已经动了恻隐之心,今可能杀不了赵高了。
他立刻道:“然而,黑炭为何一口咬定了你是他的同党呢?”
赵高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嬴政的态度,他已经感受到了,只要皇帝没有杀心,他赵高就无所畏惧。
于是,赵高淡淡的道:“黑炭为何咬定了我,我也不知道。难道有个疯子咬定了王大人是反贼,那么王大人就当真是反贼吗?”
王绾有点无奈,回头看了看李水。那意思很明显:我是不行了,还是你来吧。
李水也有点为难,赵高这家伙,太老奸巨猾了。本来按照李水的打算,昨晚上反贼劫狱,就直接把他乱箭射死算了。
谁知道赵高这家伙很聪明,居然找了个替身,自己根本没有跑出去。
现在又是卖惨,又是喊冤,已经博得了嬴政的信任。连皇帝都相信他,那还有什么可玩的?
然而,恰好在这时候,有个卒急匆匆地跑过来,道:“陛下,赵成又爬了回来,跪在宫门口,挨了几百棍棒,始终不肯走。”
赵高想起赵成来,就恨得牙根痒痒。
嬴政现在心情好一点了,终于问了一句:“赵成负荆请罪,请的什么罪?”
卒答不上来。
赵高马上道:“昨日来劫狱的人,是赵成派来的,或许因为这个原因,他负荆请罪。”
嬴政淡淡的嗯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赵成此人,真是胆大妄为。”
随后,他淡淡的道:“回宫。”
陛下回宫,在场的人,自然乖乖的跟在后面。
现在赵高的身份有点尴尬。他有罪吧,他给自己辩解的头头是道。他无罪吧,可陛下毕竟没有赦免他。
负责车驾的宦官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安排赵高。绞尽脑汁的思考了一番,他创造性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请赵高坐上了囚车。
坐车,表明他有点身份,坐囚车,表明他依然是戴罪之身,而囚车敞开着门,又表示他的罪还没有定论……
不过,赵高对宦官挖空心思想出来的稳妥办法,并不领情。他狠狠的瞪了宦官一眼,然后钻进去了。
一行人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赵成跪在地上。他的膝盖已经跪肿了,有血迹渗出来,沾到地上。
赵氏两兄弟,现在的模样都很凄惨。不过赵高的伤大多集中在了上身,而赵成的伤,则集中在了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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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远远的下车了,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负荆请罪的赵成。
赵成见陛下来了,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跪伏在地,膝行而前。膝盖摩擦着地面,疼的呲牙咧嘴。
这期间,他偷偷向后看了一眼,后面果然有一道淡淡的血印。赵成心中很满意,这一次肯定能感动陛下了。
嬴政见赵成爬过来,淡淡的道:“赵成,你以庶民之身,拦截子车驾,胆子倒是不啊。”
赵成一脸诚恳:“人……人是来请罪。”
嬴政淡淡的问道:“你犯了什么罪?”
赵成道:“家兄在朝中任职,位高权重。人却是一介庶民。对家兄的事情,人不大熟悉。然而,近日家兄犯下大罪,人作为其胞弟,理应连坐。人不敢逃匿,因此来负荆请罪,求陛下责罚。”
赵成了这话之后,心里面是有点得意的。先是给自己辩解,等解释完了自己无罪之后,再很委屈的请罪,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生怜悯吧?
赵成很满意,这毕竟是想了一晚上的词,简直衣无缝。
嬴政听了之后,冷笑了一声。道:“如此来,昨夜劫狱之人,并不是你派出去的了?”
赵成连连摇头:“并非人所为。人无官无爵,哪里指挥得动他们?”
了这话之后,赵成心中微微一叹,想道:“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也不知道兄长是生是死,真是令龋忧啊。”
嬴政对身边的宦官道:“带赵高来。”
宦官答应了一声,片刻之后,引着赵高来了。
赵成一看见赵高,顿时吃了一惊。
在赵成的计划中,要么赵高远走高飞,要么赵高变成一具尸体。无论如何,都没有开口话的机会。
可是现在……他怎么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赵高冷冷的盯着赵成:“昨夜的死士,不是你派去的吗?为何不敢承认?”
这种场合,赵成哪敢承认,他声道:“兄长,你为何要污蔑我?我哪指挥得动你的死士?”
赵高大怒:“如此来,那些死士是我调动的?”
赵成道:“可能未必是兄长调动的。或许是他们护主心切,自发去的。”
这话的时候,赵成心里别提多忐忑了,他正在心里默默的念叨:“兄长,招供了吗?陛下是不是要灭赵氏全族?看着样子,好像不是啊。”
“难道那些死士成功了?是了,他们必定烧了供词。可是人没有救出去,烧掉供词有什么用?再严刑拷打一番,还是得眨”
赵成刚刚想到这里,王绾又慢悠悠的掏出来了一份遗书,道:“这东西,是从赵高大人身上搜出来的。这作何解释啊?我看这遗书写的很从容,赵大人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啊。”
赵高淡淡的道:“昨夜兵荒马乱,老夫仓促之间,哪里能写什么遗书?这是赵成代笔。让那些死士送来的。”
赵成连忙否认:“不是我,我昨夜一直跪在这里,咸阳城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嬴政冷笑了一声:“砌词狡辩,将这两人带下去,审问清楚。”
随后,嬴政入宫了。
赵高本来已经要脱罪了,被赵成这么一折腾,又身陷囹圄。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两个人被就近关到了一座宅院之中,这一次倒没有严刑拷打,毕竟审问清楚这件事很容易。昨夜有一个死士存活下来,问问他就知道了。
死士连第一轮的毒打都没有扛过去就招了。
王绾有些失望的进宫,将这些呈报给了陛下。
嬴政似乎并不意外,赵高追随他多年,他对赵高还是了解的。谋反的事先不,派人劫狱,这样愚蠢的主意,不可能是赵高在暗中谋划。
于是嬴政淡淡的道:“赵成此人,奸诈而愚蠢,派人劫狱,罪大恶极。坑杀吧。”
王绾沉默了几秒钟,又问:“那……赵高?”
嬴政淡淡的道:“以朕观之,赵高并无谋逆之举。”
王绾心中一叹:“果然如此,若赵高官复原职,必定要反扑啊。难道我从此以后,要与槐谷子结盟?这可真是自甘堕落啊。”
幸好,嬴政又道:“不过,赵高暗中招揽死士,其心不纯。中车府令,就不必做了。入宫为奴,专心教授胡亥吧。”
王绾顿时松了口气,赞道:“陛下宽宏大量,令人敬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