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非常好，确实是需要刮骨疗伤的勇气来改革，才能起到非常好的效果。”
“部里面的领导也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改革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胆的说出来。”
“还是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不需要有什么顾虑！”
秦浩继续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江辉。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这一次来首都汽车制造厂考察，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秦局，我觉得一机部可以考虑选择一部分工厂作为代表，试一试跟农村的土地承包一样，把工厂承包出去。”
“一机部每年希望工厂做大的任务，可以作为承包的前提条件明确在合同之中。”
“比如现在有一家工厂每年亏损二十万元，一机部可以定一个要求说承包之后要求每年上缴利润30万元。”
“其他对于工人福利待遇方面的要求和产量的要求，也都是可以在合同之中进行明确。”
“这么一来，承包人为了能够从中获利，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去改善工厂的经营状况。”
“如果是产品的质量不行，他肯定就会拼命的去提升质量。”
“如果是产品的技术没有竞争力，他就会组织厂里的人去提升技术。”
“如果是产品没有销路，他肯定就会想尽办法去把产品卖出去。”
“这种主观能动性，不是现在的管理体制之下能够具有的。”
江辉结合之前思考的方案，觉得现阶段还是先搞承包工厂，之后再慢慢的过渡到自己开设工厂。
毕竟到现在为止，全国都还没有任何一个正式的个体户呢。
个人拥有工厂这种事情，在流程上还有很多的阻扰。
但是在不改变工厂的所有权的情况下，把经营权给拿出来承包，并且还是选择那种经营亏损的工厂，这种阻力相对来说就会小很多。
毕竟要是什么都不做，那么工厂就会继续亏损下去，甚至亏得更多。
这就需要上级部门不断的往里头填窟窿，这肯定不是领导们希望看到的局面。
如果承包工厂真的能够改变这个局面，让上级部门不仅不需要往里头填窟窿，还能有额外的利润，那就不一样了。
“按照你的这个说法，承包工厂的人需要承担的责任和压力岂不是非常的大，他能够得到的好处是什么呢？”
秦浩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判断江辉说的这个方案到底有几分可行性。
但是江辉既然那么郑重的提出了这个方案，他肯定是要好好的跟他交流一下。
万一这个方案真的很有前途，那完全可以拿回去跟周建汇报，然后尽快的选择一批厂家作为试点来推广。
“风险和收益肯定是要有一定的匹配性，才会有人有这个积极性去承包工厂。”
“还是拿刚刚的那个工厂来做比喻，如果有人承包了这个工厂之后，不仅扭亏为盈，还盈利了50万元。”
“那么扣除了缴纳给上级部门的利润指标，再扣除发放给工人们的额外奖金和福利，他自己至少也还能有几万元，甚至是十几万元的收益。”
“这种巨大的收益，是工作一辈子都不可能获得的。”
江辉这么一说，秦浩忍不住有点担心的说道：“这要是一个人依靠国家的工厂获得了那么多的钱，岂不是跟资本家一样了？”
“很多人可能也会质疑他一个人拿走那么多的利润吧？”
不得不说，秦浩作为汽车局的局长，看问题还是看的很透彻的。
他一下就说到了问题的关键点上。
这种他担忧的局面，几乎一定是会出现的。
“秦局您真是眼光如炬，这种情况还真是很可能发生。”
“不改革，这家工厂会一直亏损下去，看不到扭亏的希望，上级部门不仅收不到利润，还要贴钱进去。”
“工人也得不到更好的待遇，甚至连工资都不一定能够按时发放。”
“可是改革的话，没搞好会被骂，搞好了又会被人扣上资本主义或者是国有资产流失、压榨工人之类的帽子。”
“所以我们要想把这个工厂承包的方案落实下去，肯定就要做多方面的准备。”
江辉顺着秦浩的话，开始往下继续说明。
不把这个话题彻底的说破，今后自己肯定会面临许多难题。
哪怕就是前期把情况说清楚了，真的因为承包工厂挣了大钱的时候，难免也会有人说三道四，只不过那个时候至少不用担心被清算。
顶多就是上级部门临时调整规则之类的，到时候看情况是不是要继续承包咯。
“你这个多方面准备，具体是指哪些准备呢？”
秦浩对解决陷入到困境的工厂的方案非常的感兴趣。
这是部里面很多人都不敢轻易尝试的领域，要是在自己手中得到了解决，那么职位更进一步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要知道，到了他这个级别，想要职位上面有进一步的突破，难度可是非常高的。
如此好的契机，他肯定是不想错过。
“首先就是我们选择的试点工厂，确实是已经陷入到了经营的困境，并且工厂管理班子和上级部门都没有信心扭转局面。”
“这样子至少不会出现有人内外勾结，故意把前景很好的工厂给做成亏损。”
“甚至在今年之后，假如承包工厂的方案得到大规模的推广，那更好避免有些工厂的负责人为了自己能够承包工厂，故意在其中做一些手脚的情况发生。”
“那样子会严重的损害这一个方案的推广。”
虽然江辉知道就算是现在自己提出来了这个问题，实际上也是没有办法完全的避免。
今后一定会出现一些工厂的厂长、副厂长等人为了能够自己承包工厂，故意把工厂的经营状况搞的很差。
等到自己承包之后，却是立马就变得很好的情况出现。
甚至到了股份制改革的时候，类似的事情会更多见。
但是现在把问题提出来，至少说明自己考虑的比较周全，将来可以堵住一些人的嘴。
“第二就是工厂承包的时候，承包人跟上级部门签订的合同内容，最好就是能够在上级部门内部得到充分的讨论和集体决策，避免出现某个领导同意的方案，换了一个领导之后完全推翻相关结论的情况出现。”
“第三就是在原材料等各种物资的划拨与供应上面，要事前做好约定，免得后续这方面出现纠纷和问题。”
“与此同时，承包工厂的……”
江辉洋洋洒洒的说了十几分钟，把自己能够想到的各种问题和方案都给说了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秦浩还是站在窗口。
后面直接回到了座位上，拿起了笔快速的将要点记录了下来。
他知道这种事情直接让江辉提交报告，估计不一定很合适。
这份报告最好就是他自己通过调研之后亲自写出来。
当然了，中间可以继续跟江辉进行交流，甚至让江辉帮忙再看看都是可以的。
“小江，你这个考虑非常的周全，我等会就回去好好的整理一下，争取尽快的跟周领导汇报，然后在部里面形成共识。”
“下一步就在首都地区先选择一批工厂进行试点，如果效果很好，明年就可以考虑进一步的扩大试点。”
听完江辉的说明，秦浩对这个工厂改革的方案多了不少信心。
江辉这一次的改革对象选择的是陷入到经营困难的工厂，这算是找到了问题的瓶颈。
然后考虑的还那么的充分，让秦浩都放下了许多的顾虑。
这要是还搞不下去，秦浩觉得周建应该也不会再难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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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秦浩交流完之后，江辉自然也是主动的跟郑海明和陈奇简单说明了一下秦浩找自己交流的内容，免得两个领导心中有各种想法。
“一机部那边还想进一步的搞更多的改革啊。”
郑海明听了江辉说的话，心中颇为诧异。
很显然，部里面推进改革的决心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啊。
不过江辉和秦浩讨论的那些方案，显然是不适合在首都汽车制造厂那边推广。
但是至少可以让郑海明知道改革这个事情，是值得坚定的推进下去的。
一些原本还在犹豫能不能搞的事情，现在也可以考虑搞下去了。
“持续深化改革是必然的事情，哪怕是中间出现一些波折，最终的方向也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我们厂现在依靠新款BJ212，在未来三五年内应该能够过的不错，但是面向更加长远的未来，肯定也是需要做一些改变才行。”
“如今厂里面已经在加强研发实力，趁着这两年工厂的经营状况很好，我觉得可以适当的加大一下研发方面的投入。”
“然后对BJ212的一些性能进一步的完善一下，让它能一直保持竞争力。”
江辉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在首都汽车制造厂待太长的时间了。
作为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他自然是希望首都汽车制造厂能够一直辉煌下去。
将来指不定还能给自己带来意外之喜呢。
但是如果厂里面不做什么改变，就是这样子躺在功劳簿上面的话，那么等到各个合资车企进入到华夏之后，BJ212的销售情况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到时候曾经的辉煌都是没有用，很快就会陷入到困境。
“你说的也有道理，等我们的新生产线修建好了，产能扩大了，下一个重点项目就是进一步的对BJ212进行升级，推出更多的版本来满足用户的需求。”
郑海明倒是没有意识到江辉会很快的离开首都汽车制造厂。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江辉是想要给研发中心多一些活去做。
对此，江辉肯定也不会现在就说太多的其他东西。
反正自己把该说的都说了，后面的事情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当然了，对于郑海明来说，估计他也很快就要高升了，同样也不会去操心那么长远的事情。
一定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国企的一个弊病了。
各个厂长基本上都是考虑自己任期内的一些事情，做项目也是更加愿意做在自己任期内能够出成果的那种。
如果一个项目要持续投入十年八年才能有非常让人期待的成果出来，那么这种项目十有八九都是不会得到重视。
除非在一些特殊的领域，不管是哪个厂长在位都要去搞。
比如一些军工方面的重点项目，都是在部委里面挂了号的，这种肯定是要把它长期的一直落实下去。
但是国内那么多的工厂，大部分都还是属于比较普通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九十年代的时候，许多工厂面临民营企业的竞争的时候，局面一下就陷入到了非常不利的状态之中的原因之一。
……
“晨星，候工今天没有来上班吗？”
到了快四点钟的时候，江辉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本来他是想把今后厂里面可能会有的一些变化提前跟陈晨星和候国明提一嘴，结果却是发现候国明的桌面上非常的干净。
“师父，候工今天早上来了，但是后面被一个电话给叫走了。”
“听说是他在海外的兄弟姐妹们已经跟他联系上了，过段时间要回国探亲。”
“他自己也有可能会去港城或者美利坚呢。”
陈晨星现在跟候国明的关系很好。
别看两人有年龄的代差，但是由于都是江辉的嫡系，在厂里面他们两个待在一起的时间是最长的。
甚至私底下两人都有一些走动。
“终于联系上啦？这是好事啊！”
现在国内对于百姓的各种海外关系，态度跟之前已经有了非常大的改变。
来首都旅游、探亲的侨胞，最近一年是明显增加了。
虽然距离各地大规模的招商引资还有一些年头，但是鼓励这些侨胞回来看一看，多消费一下，甚至帮忙搞一搞出口创汇的任务，绝对是属于很受重视的事情。
为此，今年上半年相关部门还专门的整出了“外汇券”这么一个非常特殊的时代产物出来。
相应的，一些专门针对外国人的商店也陆续出现。
这种情况下，候国明跟海外的兄弟姐妹取得了联系，这绝对是好事。
“我也这么觉得，候工也算是丑媳妇熬出头了。”
“听说他的亲戚在海外是做生意的，估计还是个资本家呢。”
陈晨星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跟江辉说了。
接下来的两天，候国明都是请假，一直到第三天才回来上班。
“江部，我给你带了一盒巧克力回来，据说老外挺喜欢吃的。”
候国明心情愉悦的来到了江辉的办公桌旁，递给他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这玩意在国内还真是稀罕东西。
虽然不一定每个人都喜欢，但是想要买的话，价格绝对是高的不得了。
“巧克力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虽然这盒巧克力的价格不会便宜，但是毕竟也还只是一个吃的东西，江辉倒是没有客气的去推来推去。
大家的关系在那里摆着，没有必要这样子。
看到江辉那么痛快的收下自己的礼物，候国明也是松了一口气。
“我哥在港城那边，想要让我们一家人都搬过去，不过我在首都待习惯了，这辈子都不打算离开。”
“倒是我儿子过段时间可能会跟着去港城那边发展。”
之前在江辉的帮助下，候国明的儿子已经成为了首都汽车制造厂的一名临时工。
虽然假以时日肯定有办法把他转正，但是跟去港城发展相比，肯定是没有办法比的。
“出去看一看也挺好的，不管是跟着你哥他们做事，还是找一所学校继续学习，都是挺有意义的事情。”
“我过段时间也会去美利坚那边出一趟差，考察一下通用汽车那边的情况。”
江辉就在办公室里头跟候国明聊了起来。
候国明有海外关系，将来也许自己的一些布局能够用上这些关系。
虽然看起来好像是自己占了便宜，但是由于跟自己合作是注定会成功的，所以长远来看，其实是江辉带着候国明的亲戚去发展。
“我有一个妹妹也是在美利坚，要是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跟我说。”
“小时候我跟妹妹的关系是最好的。”
候国明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在他看来，江辉是一个有着非常光明前途的年轻人。
不管是在首都汽车制造厂一直发展下去，还是去部委那边，迟早都是能够身居高位。
“行，到时候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
现在这个时代的美利坚，江辉还真是有点陌生。
真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找一个熟悉本地情况的人帮忙，肯定能够避免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时候可不是客气的时候。
而就在江辉跟候国明说到自己也会去美利坚那边出差的时候，一机部那边负责这一次出国事情的各种手续的人那边，却是出现了一些特别的情况。
作为当事人的江辉，暂时处于完全不知情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