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英军战壕里升起的那面巨大的红十字旗立刻吸引了路明非的注意,那红白相间的颜色在战场上格外显眼,他微微眯起眼睛,透过雨幕仔细观察。
在那面旗帜的下方还有一道身影孤身一人举着一面白色的小旗,从战壕中缓缓爬出。
那人看起来非常谨慎,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生怕做出什么让人误解的举动,他的手高高举起,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另一只手也举起了那面白色的旗帜。
他的手臂上还套着代表医疗兵的红十字袖章,那鲜红的十字标志在灰暗的背景下格外醒目,在向所有人展示着他的意图。
一名普鲁士机枪手立刻警觉起来,迅速将机枪瞄准了那个走出战壕的人,手指已经准备好随时扣动扳机,没有知道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减少风险还不如一枪毙了。
他的目光中没有一丝犹豫,只要再等一秒便会将那个冒失的家伙送入地狱。
“等一下,看看他要干什么。”路明非迅速出声阻止了那名机枪手的动作,他有些想知道那个英军士兵想干什么。
那名举着白旗的英军士兵停在了无人区的中间位置,他深深吸了口气显然是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然后大声用蹩脚的普鲁士语喊道:“我是第十一营的营长,可以暂时停火让我们救治伤员吗?”
他的声音因紧张和不熟练语言而显得有些颤抖,但语气中带着的那一丝乞求却在这片死寂的战场上却显得格外清晰。
英军高层曾明令禁止英军士兵与普鲁士士兵私自商议停火协议,但随着夜幕降临,第一天的进攻结束,一些英军士兵和军官听着无人区传来的哀嚎声,再也无法忍受那种精神上的折磨,打算偷偷与对面的普鲁士士兵商议停火。
这些士兵们心中明白,随着下雨那些躺在无人区上的伤员已经危在旦夕,如果继续让他们待在那片血腥泥泞的土地中痛苦的挣扎,无疑是对人性的残忍考验。
“中尉先生,要不要同意?”希尔站在一旁略显犹豫地问道,他心中也充满了矛盾,既希望能结束这些人的痛苦,又担心这可能是敌人的一个陷阱。
路明非沉默了很久,他的内心也十分纠结,但最终他还是缓缓点头同意了对方的请求,毕竟他从一开始也没打算让那些伤兵就这样死去,要不然开枪的时候就直接瞄准致命部位了。
“可以,不过你们来的人不能太多。”路明非用英语回应道,他的声音平静但语气中却透露出着谨慎。
那名英军军官听到路明非的回应,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他迅速转身跑回战壕,身上背负的巨大压力好像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没过多久十几个扛着担架带着红十字袖章的英军医疗兵爬出了战壕,他们小心翼翼,缓慢地朝无人区走去,生怕引起路明非他们的误会。
雨水不断从他们的帽檐上滴落,但他们并不在意,他们的眼中只有那些痛苦呻吟的伤员。
路明非看到这一幕,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走到一挺机枪前,将机枪瞄准那些正在搬运伤员的医疗兵。
他虽然同意了对方救治伤员的请求,但并不意味着他会放松警戒,战场上充满了变数,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他必须为自己身边的士兵负责。
雨势逐渐变大,原本已经开始凝结的血液在雨水的冲刷下再次融化,将整个无人区变成了一片血色汪洋。
英军医疗兵们顶着越来越大的雨,艰难地将那些伤员抬上担架,他们的动作显得有些吃力而焦急。
雨水和泥浆混合在一起让他们的脚步变得沉重,但他们依旧咬紧牙关,坚持着完成这项艰难的任务。
无人区的伤员实在太多了,仅凭十几个医疗兵根本无法将所有人搬完,他们来回奔波,汗水和雨水早已混合在一起,浸透了他们的衣服。
但尽管如此路明非也绝对不会允许更多的英军踏上无人区,他知道越多人进入无人区,越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去把我们这边的伤员搬到中间区域。”路明非朝身边的希尔和其他士兵们说道,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但内心却在激烈地挣扎。
靠近他们这边的无人区也有很多伤员,这些人同样在生死线上挣扎,如果让英军过来搬运,可能会带来一丝风险,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动手,不仅可以确保安全,还能减轻对面那些医疗兵的负担。
希尔和其他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带着担架,冒着雨奔向无人区,将那些伤员小心翼翼地抬起,搬运到中间区域。
路明非则将镰鼬催动到极致,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无人区的每一丝动静的变化都被他捕捉到,只要里面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可以迅速反应。
同时他还催动风王之瞳开始吹散天上的积雨云,他一开始只是想让云将太阳遮住给战场降一点温,如果还能有一些毛毛雨给那些伤兵解渴也不错。
他从没想过下雨把那些伤兵给淹死,毕竟让一群刚刚出学校的孩子来跟他这样身经百战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作战,是多么不公平的一件事。
就在这时路明非通过镰鼬捕捉到了英军医疗兵之间的对话,虽然距离较远但风将他们的声音传到了路明非的耳朵里。
那些英军的对话中充满了焦虑与担忧。
“这该死的雨!也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会因为这场雨感染死掉!”一名英军医疗兵气喘吁吁地抬着一个伤员,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担架上。
他低头看了看伤员的伤口,当看到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重新开始流淌时,脸上满是无奈和愤怒,他明白在这种环境下,伤口很容易感染,而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来救治这些被感染的伤员。
“希望这场雨不会下太大吧,这么多伤员一下子送不到后方,他们会被淋坏的。”另一名英军医疗兵一边祈祷,一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试图尽快将伤员抬回安全地带。
听到这些话,路明非的心猛地一沉遍体生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本好心的举动,可能会对这些伤兵造成更大的伤害。
之前长时间的杀戮已经快让他的精神濒临崩溃,后来又强行依靠尼古丁麻痹大脑,当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看能不能让这些英军士兵少死一点,这样能减少自己内心的愧疚感,但现在他睡了一觉清醒过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路明非呀,路明非,你怎么连雨水里的细菌和灰尘可能导致伤口感染的事情都忘记了?现在可没有青霉素,克默里希是怎么死的,你都忘记了吗?为什么要让这些本该被救治的人,承受更多的痛苦?
他的内心被一种深深的自责感笼罩,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之前以为的善良有多么的虚伪,有多么的恶心。
他原以为自己是在帮助这些人,却没想到自己已经为数不多的善意却成为他们的催命符,他现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最初就开枪将那些英军士兵全部杀死,至少那样他们会少受一些痛苦,然而现在后悔已经无济于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补救。
路明非开始完全不顾自己的体力和精神的消耗几乎是拼命地催动风王之瞳,试图将天上的积雨云吹散,最终雨势开始逐渐减弱,但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中尉先生,你怎么了?”希尔和其他士兵将他们这边的英军伤员搬到无人区的中间位置后,重新回到地堡上方,他的身上还沾着刚刚搬运伤员时沾上的血迹和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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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路明非面容扭曲神色异常的样子,希尔不禁感到有些疑惑,在他印象中,路明非一直是一个冷静而果断的人,很少会露出这样痛苦的神情。
“希尔……我好像真的变成了只知道杀人的怪物……”路明非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好像带着无尽的痛苦。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片充满杀戮和死亡的战场上,逐渐丧失了人性,他原本只是想尽力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但现在他却开始渐渐迷失了自我,成为了一台只知道杀戮的冷酷机器。
雨水渐渐停了,天空中的乌云也开始散去,橘黄色的晚霞出现在空中,但路明非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无法再回到过去,那种纯真的善良和人性,可能在他动手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已被撕裂成了碎片。
他所剩下的只有战斗,只能继续前行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上,走向一个无人知晓的终点。
……
法国蒙特雷尔,英国远征军指挥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压抑感,窗外的天空阴云密布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副官大步走进办公室,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尤为突兀,他手里紧紧握着一份最新的报告,报告的纸张因他的紧张而微微卷曲。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副官将索姆河第一天的战报,重重地放在黑格的办公桌前,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的说道。
他的目光紧盯着坐在对面的黑格,希望从这位统帅那里得到一个振奋人心的回答。
黑格略微抬眼,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张报告,当他看到上面的数字后微微皱了皱眉随后便是冷淡的回应。
“我知道了。”
副官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看到这个数字了吗?7月1日,我们的伤亡人数达到了61816人!这意味着,参加第一波进攻的143个步兵营中,几乎一半的士兵都倒在了战场上!而且军官的伤亡率更是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五。”副官失控般地提高了声音,愤怒与不安交织在他的话语中一齐吼了出来。
黑格依旧不为所动,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我们在打仗,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我们的军队不是完成了全部作战目标吗?只不过伤亡有些惨重而已。”他的语气淡然没有一丝波动,报告上的那些数字对他来说真的只是数字而已。
副官的手不由得握紧,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愤怒中燃烧,他无法理解黑格的冷漠,更无法接受这样的态度。
“那这个呢。”他猛地将一张照片甩在黑格的办公桌上,照片轻轻滑动,最终停在黑格面前。
那是一张由飞机拍摄的照片,画面上是一片被血与死亡染红的无人区,地面上躺满了英军士兵的尸体,他们全都倒在一条铁丝网前,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阻挡在了死亡的边缘。
而在铁丝网的后方,隐约可见一个小型地堡,地堡上一挺机枪正无情地喷吐着火舌,仿佛是死神的镰刀,毫不留情地收割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
“我们的士兵在这条防线上至少牺牲了数千人,但连对方的铁丝网都没能突破。”副官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些普鲁士人仅凭一挺机枪就将我们牢牢钉在原地,现在你还觉得我们完成了作战目标吗?而且大部分被拿下的区域,都是法军的功劳,我们的进展微乎其微!”他已经不在乎坐在对面的人是不是他的上级,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让这些无谓牺牲变得有意义的解释。
黑格微微眯起眼睛,终于将目光从报告上移到了那张照片上,他的目光在照片上的景象中停留了一会儿。
“我会想办法解决他。”看到照片后,黑格那一贯平淡的态度终于有了丝波动,但他还是没有理会副官的愤怒,语气依旧平淡。
“现在你要做的,是把所有能用的列车都调到索姆河去,把那些还活着的伤员运回英国。”黑格挥了挥手,示意副官可以退下了,语气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这些伤员在他看来并不值得更多的关注,他的目光已经重新回到了桌上的文件,好像在思考下一步的进攻计划。
副官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想要一拳打在黑格的脸上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愤怒地转身,脚步沉重地走向门口。
当他走到门口时,猛地回头瞪了黑格一眼,然后嘭的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震得房间里的空气都一震。
黑格的目光重新回到那张照片上,他仔细端详着照片中那个端着机枪的模糊身影,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微弱的兴趣和探究。
那身影隐藏在战壕中,机枪的火舌几乎将他完全遮蔽,但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冷酷的杀意。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混血种吗?”黑格的声音低沉而冷酷的说道。
“是的。”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旁边的阴影中缓缓出现,声音低沉带着一股莫名的威胁感,他站在黑格身后,目光同样注视着那张照片。
“所以这件事该怎么解决?”黑格微微皱起眉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照片上。
“今天损伤这么大,进展却如此微小。如果之后的进攻还是这样,我的位置恐怕难保。你们之前花了那么大力气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现在可能要白费了。”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隐隐透露出一丝焦虑与不安,他知道如果局势继续这样下去,他的前途也将岌岌可危。
黑色身影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依旧低沉:“放心吧,长老会花了那么大代价把你推到这个位置,肯定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下去。”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笃定安抚着黑格的担忧。
“长老会派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到时候,他们不仅会打击那个混血种,还会帮忙突破普鲁士的防线。”黑色身影继续说道。
黑格的眉头微微舒展,但依旧带着一丝怀疑:“仅靠一两个混血种,在这样的战争面前,恐怕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而且,你们想干掉的那个混血种实力看起来相当强大。你们真的有把握帮我们突破他守的防线吗?”在他看来战场上的胜负不仅仅是依靠几个强者的力量,而是整个战略、资源和人力的全面对决。
黑色身影淡淡地笑了笑,他的笑声中透出一丝神秘与自信。
“长老会这次派来的,可不止是一两个混血种。”他缓缓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暗示。
“而且,这次我们不仅仅依赖混血种的力量,还有一支特殊的部队——空军,如果我们不能从地面突破他们的防线,那么我们就从天上。”
“空军?”黑格在听到空军两个字时,微微一楞。
“对,空军,我们会想办法将索姆河上的普鲁士空军吸引到凡尔登的上空,到时候索姆河的普鲁士军队就会成为瞎子,英军的炮兵会在飞机的引导下精准打击那些机枪阵地,而且这次来索姆河的空军有很多王牌飞行员,还有混血种在里面,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空中部队。”
我尽快把索姆河写完吧,路明非颠不颠我不知道,我是真的快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