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跃上了这艘残破的船的最高点,背手站着,看着跟前这平静的茫茫大海。
光看着眼前海面的平静,任谁都想不到在两个时辰之前,生过让人无比恐惧的暴风雨。
再往下看,到处都是掉落的船残体,以及船上本来的东西,行李,箱柜,侥幸度过这次灾难的人在打捞着物件和人,或尸。
阿九看着一具胀的尸体被捞起,船上的人摇头,又再次把它沉下了深海,跪在那里磕了几个头。
他眼中一涩,微微阖眼,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身后,有哼哧的动静传过来,阿九没回头,他知道是谁。
“就算是要在高点,也别跃这么高啊,欺负没有轻功的人么!”颜尔终于站在了阿九身边。
阿九没说话。
颜尔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又看了看他的脸色,轻叹了一口气:“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阿九冷道:“若不是我估算错误,若不是我太高估自己,要更改线路,或许就不会造成这样的损失。”
他闭上眼,捏成拳头的手越捏越紧。
要更改线路,是他决定的,但这个错误的决定,造就了眼前这一惨况,有人伤,有人亡,有人断指,是他造的孽。
“你太苛求了。”颜尔道:“若是按着原来的线路,就不会造成损失了吗?你就肯定人家没在路上堵你?在戈壁滩,你们那一手玩得漂亮,但也断了好些人的财路。而那里,始终是南岳的地域,寡不敌众,你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抵不过人家千军万马。”
“走江路,和人斗,尚且能奋力一搏,可在这里,和天斗……”阿九自嘲一笑:“你也看到了,人怎敌得过天?”
“阿九,这只是一个意外,谁也料想不到的意外。只能说是我们运气不好,遇着这罕见的暴风雨。不说别的,就看我吧。”颜尔轻呵一声,道:“这一船人里,除了纤夫们,就我们主仆几个出过海,去的还是异域。这一来一回的,我在海上的日子就有几个月。但这些日子,我也从来不曾遇到这么严重的灾难。”
颜尔说的并不是安慰话,而是实话,他不是没遇到过危险,但并不像刚才那般,死里逃生。
“我们出海几天,就遇着这么一场,算是我们运气不好罢了。但说不好么,我们起码没有全军覆没。”颜尔继续道:“若是走原本那条路,你就能保证人人毫无损?”
阿九沉默,颜尔说得,他何尝不知道个中道理,但到底是心中难受,自责,还有些后悔。
“我知道你想的什么,无非是觉得自己的决定错了,自责后悔。但谁能保证,一场战役里,将军下决定的时候,就保证稳赢了?便是大将,也有失误的时候。而经验,都是累积出来的,你还小,我相信,经过这一次之后,下一次你再下决定的时候,就会变得更慎重。”颜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阿九脸色稍霁,却还是苦笑一声:“如果经验都是用血泪累积的,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