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还活着?
艾芙娜缓缓睁开双眼,她看到大地凹陷下去,而自己正躺倒在这黑色的疮疤里。
灰烬和焦黑的植物残骸,充斥着她的视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燃烧气息。
法莉娅……对了,法莉娅在哪?
艾芙娜强迫自己起身,满身的尘埃与沙土随之抖落,这时她想起来,大爆炸发生前的那一刻,法莉娅刻意放松了对土元素的管控,一对以泥土与砂石构建的巨手将她俩擎举,隔绝了大部分伤害。
“‘弑亲的法莉娅’,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你竟敢杀死你的同胞,你竟敢企图杀害我?”
乔安娜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也从那场大爆炸中活了下来。她的镶金法袍破损大半,裸露的部分可见骇人伤口,浑身满是泥土与尘埃,状态看上去比法莉娅差上许多,但法莉娅却还是被她死死擒住,肆意施暴。
魔力耗去大半,精神力也濒临溃散的法莉娅无法反抗,只能任由乔安娜对她拳打脚踢。
艾芙娜看到乔安娜攥紧一颗碎石,她想干什么?
给我住手。
风、火、水、土,四元素的前三种在那场爆炸中尽数湮灭,如今这片地区只剩下本就近乎于取之不尽的土元素还能为艾芙娜所用,但这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尽管土元素多用于防御,但想要取人性命,也不是一件难事,何况乔安娜注意力全不在此。
艾芙娜不动声色,于手中聚集石屑,发射,在乔安娜用碎石划破法莉娅脸前,将她的胸腹击穿。
魔女的世界真残酷。艾芙娜发现自己没有因杀死一名同袍而感到害怕,毕竟,类似的情况她已在心中预演过无数次。她早已做好心理建设。
法莉娅用力推开乔安娜的尸体,泪水在她眼中打转。
她撑起上身,面对步步走来的艾芙娜,心中只有恐惧的情绪,她好想逃走,好想去见阿斯让,和他一起劫持一条船只,逃到广袤无垠的大海里去,然后……然后在某日葬身海底,或者运气足够好,能够登上一片无人打扰的陆地……在那里,一起生活下去,将所有负罪感遗弃。
“别怕,法莉娅……别怕。”
艾芙娜抱住法莉娅,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真可恶。法莉娅想,凭什么你们都比我大,为什么我就是长不大。
她眨了下眼,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她心想,自己绝不是因为那种无聊的理由才会流泪,而流泪的具体缘由,她不愿去想,不要去想。
在艾芙娜怀里,法莉娅想起一件被她遗忘的事,那是一件关乎蒂芙尼过去的事情,所以才会被她遗忘。
“法莉娅,我生于圣都,但母亲却是个妓女。其实我不在乎她是不是真心爱我,哪怕她对我好的初衷,是想让我日后成为她养老的工具,那又有何妨?可我……却还是默许老师将她杀了,一来老师认为她会成为我的污点,二来,呵呵,我可没法反抗她。所以法莉娅,你远比我幸运,如果把我放在你的位置上,我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
try{ggauto();} catch(ex){}
如果我不出手……如果我不出手……阿斯让一定会被带走。
想着想着,法莉娅哭出声音。
“我没有错,”她说给艾芙娜听,也说给自己听,“我没有错。”
“……没事的,法莉娅,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艾芙娜轻抚法莉娅的发丝。
还记得许多年前,她第一次遇到法莉娅时,心情是多么激动啊。她想,终于有人能陪我一起受苦了。
对艾芙娜而言,法莉娅就像是妹妹一般的存在。她是一个任性的妹妹,闹过许多不愉快,却又会在第一时间向自己低头道歉,叫她生不起气来。
除非被老师发现,将两人一起抓去罚站关禁闭时,艾芙娜才会恨不得打她屁股。
艾芙娜想到自己的父母,她离家时,母亲腹中已孕育着新的生命。她向泪眼婆娑的父母道别,而后又在父母的提醒下,轻轻将头贴到母亲的肚子上,向那还未出世的小生命告别。
如果那是一个女孩儿,一定会像法莉娅一样可爱吧。
“姐姐会保护你的。”艾芙娜向那小生命告别,然后那个小坏蛋就开始踢母亲的肚子,母亲忍痛说,这也是在向你告别呢。
艾芙娜听着法莉娅的哭泣声,安慰道:“别害怕,法莉娅,我会站在你这边。”
这句话发自肺腑,但法莉娅会相信吗?
自己曾疏远过她,背叛过她……说什么误解,不过都是逃避的借口。在法莉娅与自己的社交圈之间,自己选择了后者,这是艾芙娜毕生的耻辱,是一道横亘在她和法莉娅之间的,不断扩大的裂痕。
“走吧,法莉娅,我们得赶紧离开,”艾芙娜试着扶起法莉娅,“精灵们恐怕很快就会赶来,我俩不能被他们包围。”
法莉娅坚定意志,凝聚起濒临溃散的精神,在艾芙娜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
她向艾芙娜哀求道:“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不要让我记恨伱一辈子,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这样……”
“我不是说了吗,法莉娅,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艾芙娜擦去法莉娅的眼泪,轻声道:“是精灵先动的手。”
“……嗯。”法莉娅抽了抽鼻子。
……真是的,女孩子怎么能发出这种不雅的声音呢。
艾芙娜缓缓舒了口气,以魔力将乔安娜的尸体陷入地表深层。
“而且呀,法莉娅,你那奴隶也有我一半的份呢,”艾芙娜微笑,“怎么能轻易把他交给别人呢,我才不想血本无归呀。”
法莉娅轻咬嘴唇,给艾芙娜来了一记头锤,力道很轻。
“我迟早会还完的。”她呢喃道。
“不要忘记利息啊,亲姐妹也要明算账。”
“我才不要和吝啬鬼做姐妹,找其他人去,”法莉娅淡淡道,“和你真不熟。”
“能自己走吗?不行我背你。”
法莉娅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慢慢站稳,“能,不用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