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余渊的机会,从一个看似完全不可能的场景中,突兀地浮现在了林三酒的眼前。
追求丙五三八的男人来自东二十区,正是农场中分给男人的那一半地方。那瘦小男人同样也不能独自出门,这一次是由他的舍长领着,携同另两名舍友一起,提着礼物上门来的。
如此大的阵仗,当然不会被丙五三八轻飘飘一两句话就打发走;自打他们上了门,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不但谁也没有走的意思,看样子好像还要继续再待几个十分钟。
舍长大姐倒是热情,也不赶人,招呼着将木舍里空出了一大块地方,又将床单拼起来,让男男女女们团团坐下了,丙五三八与那个瘦小男人,则被安排肩并肩地坐在了一起。
狭小木舍里忽然多了四个人,一时满鼻都是人身上的浊热气息,一转身就要撞个满怀;林三酒干脆缩在角落里,目睹着眼前的喧嚷人声、人头涌动,心脏忽然一跳,意识到联络余渊的机会来了。
农场里没有能避人耳目,遮挡隐私的角落,更何况她还不能独自出门,早就成了她心中一块隐隐的担忧。
既然避不开人,那就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在人群里联系余渊吧?
她心念一起,又扫视了一圈木舍,越发觉得可行。
虽然被追求的人是丙五三八,可是此刻木舍里除了她本人,却几乎人人都在说话。男人的舍友跟5号舍里另外两个女人攀谈起来了;舍长大姐正谈笑风生地向另一个舍长打听,那男人平常的为人怎么样。
男人体型瘦小,声音却很洪亮,时不时要在两个舍长的对话中插一句,插科打诨,点头附和;他还一个劲地要把丙五三八也拉进对话里来,一会儿问她“你怎么看”,一会儿说“明天我就做一个给你送来”——丙五三八近乎茫然地坐在吵吵嚷嚷、说说笑笑的人群中,眼睛只垂在床单的花纹上。
林三酒双臂环抱着,借着身体遮挡,叫出了联络器。她将音量调至最低,把它按在自己的后背上;连她都听不见呼叫音了,只能感觉到一道一道有规律的嗡嗡震动,透过布料,渗入皮肉里。
……木舍里正忙着谈天的人们,果然谁也没有听见。
当呼叫音激起的细微震动忽然中断时,林三酒就知道,她再一次抓住了余渊。
“小酒?”
她将联络器从身侧拿开一点,听见了嘈杂人声中那一线低微的、却是唯一一个有意义的声音。
“舍长,”林三酒故意抬起声音说,“你既然走不开,我就自己出门转转去吧?”
联络器里,余渊似乎马上就明白了情况,重新安静下来。
“你怎么这么没有耐心呢,”舍长丙五三五抬头冲她喊道,“你再等等我,不要尽想着自己出去!你自己出去,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整个5号舍都要跟着挨罚。”
“原来不能独自出去啊,”林三酒重复了一句废话,是有意说给余渊听的。“那我就等等吧,等有机会的。”
舍长丙五三五扭回了头。旁边一个高高胖胖、占据了起码两个人位置的男人,被对话吸引了目光;他的眼睛远远在林三酒身上转了几转,冲舍长丙五三五笑道:“新来的?”
“是,丙五三九,”舍长应了一声,正要继续劝说丙五三八,忽然精神一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事儿似的,也赶忙冲高胖男人露出了个笑。“她才二十五岁呢,干干净净,态度也好,除了个子太高了,简直挑不出不是。”
“我倒不介意这个,”高胖男人露出了一口牙。
“小酒,”
联络器里,余渊又低低地叫了一声。
林三酒依然站在角落里,握着联络器的那一只手,从身侧背后往上移了几公分,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等晚上他们入睡后,”他的话也很简短,不知道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我们在体检广场碰头。”
“诶呀,外面好多人啊,”林三酒探头往屋外看了一眼,装作自言自语的样子说。幸亏今天是休息日,其他木舍里进进出出的人确实不少;不然她的舍友们非要生疑不可。
余渊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不远处,另一个5号舍的女人正对丙五三八说:“……我那时后悔也晚了!人家见我迟迟不答应,也不能等我一辈子,后来找到了别人……你现在就跟我当初一样,犯了同一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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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络器里静了一静,随即余渊又说话了。
“不用担心。你拿上照明,走过一个木舍,就往里面照一照,挨个检查一遍,再继续往前走。”余渊以近乎冷静的语气,说着不合常理的话:“记住,你越大摇大摆,就越安全。”
为什么?
但这一次,林三酒的疑问却没法再假装自然地说出口了。
既然计划已定,她只是又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随即挂断了联络器,迅速将它收进了卡片库里——抬头一看,忙着劝服的仍然在滔滔不绝,试探的稍微大了点胆子;而舍长正在从农场角度出发,问丙五三八觉得自己尽到了该尽的责任没有,谁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小动作。
那高胖男人倒是往林三酒的方向投来了好几眼。当她从角落里走出来时,那高胖男人也迎了上来,笑着问:“你刚来?对农场是什么感觉呀?”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
高胖男人受到了鼓励似的,说:“你吃住习不习惯?有什么不适应的,你可以问我,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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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几岁了?”林三酒冷不丁地问。
高胖男人一怔,显然是误会了,面放红光。“我马上要三十了,”他说,“男人就得大一点……”
还不到三十?
林三酒上下看了看他。“你那个舍友,小五十了吧?追求一个三十来岁的,年纪也太不合适了吧?”
“他就比我大两岁,”高胖男人笑着说,“你那个舍友,今年都二十了,怎么就不合适了?”
……丁六一果然是从【地下农场】里出去的,林三酒已经确信无疑了。
当高胖男人往她身边凑近一步的时候,林三酒老老实实地问道:“你们怎么都看着这么老?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高胖男人顿住脚,这次脸上泛起的红色,就不好看了。“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她耸耸肩膀,二话不说,走到门口,回头冲屋里喊了一声:“丙五三五!你不出来,我就自己走了。”
木舍里的哗然人声,蓦然跌落下去,掉成了一片安静。
“你怎么没大没小的,”高胖男人皱起眉头,说:“你怎么不叫她舍长?”
“不是说,我一个人出去整个5号舍都会挨罚吗?”林三酒对他充耳不闻,只继续朝舍长说:“我可待不下去了,必须现在马上就走。你现在不跟我一起出去,那一会儿5号舍挨罚就不怪我了,你说对吧?”
“你这个人——”丙五三五站起身,好像有无数的话要出口,但是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又忍住了,只剩下了四个字:“太任性了!”
另一个男舍长的目光在舍内转了一转,看了那个追求者一眼,慢吞吞地也站起了身。
“既然你还有事,那么我们改日再来……”他说着,冲丙五三八点了点头,又像是下保证,又像是威胁似的,说:“这种事就是讲究一个诚意。我们多跑几趟不要紧的,这样才能显示出我们的诚意……”
丙五三八仍旧垂着眼睛,无声地摇了摇头,但谁也没有问她,她摇头是什么意思。
“你等我送了客,总可以吧?”舍长喝了林三酒一句,随即不再瞧她,一边向客人们道歉,一边用身体挤开林三酒,领几人往门口走,一边还在邀请几个人再来。
忙忙乱乱之中,丙五三八走过来,小声对林三酒说:“你怎么那种口气?你这样是不行的,我是为了你好,你不能有外面人那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自私作风,你要考虑到大家啊。”
林三酒看了她一眼,决定单刀直入地问了。
“你谈恋爱怎么也跟‘大家’有关系了?人家来追求你,一整个5号舍都跟着劝你答应?”
丙五三八不大舒服似的,用手按住了领口。“不是……不是什么‘恋爱’,我们不讲这个恋爱结婚之类的,这都是外面人的观念。至于她们……”
她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会听见,才说:“还差一个配对成功的,我们5号舍就能升级了,她们是都巴不得能早点升级,早点改善条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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