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日历正文卷第一百二十章:浩瀚之爱三号球场内,十二个人全部静止。
他们的肉体还在球场上,但灵魂已经去了别处。
所有道具,在空无一物的幽冥世界里,都无法使用。
就像是进入了梦境中一样,梦里的世界如何翻涌,如何沧海桑田,现实的肉身,也不过只是在沉睡。
冥河摆渡。
第一传奇队的队长,罗阎的能力便是这个。
一旦施展,会将一众灵魂,传送到某一片幽冥地狱里。
无论是王冠之重的邪眼,还是两仪的物体搬运,又或者是那些力量强大的人个体……
它们的能力也都将失效。
在冥河之下,裁判的目光落不到这里。
地狱球比赛,变成了纯粹的肉搏。
但如果仅仅是灵魂的博弈,这样的对决,倒也不算绝境。
最为恐怖的,是幽冥的气息。
被摆渡人庇佑的人,可以在冥河里掌握“呼吸”。
不被亡灵鱼群所吞噬。
而不得庇佑的人,在冥河里,会不断沉溺。直至——进入真正的地狱。
是以罗阎其实很想在开场的时候,对思乡者的队长伏羲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地狱球叫地狱球吗?因为我能召唤地狱。”
这并非浮夸,而是客观的描述。
只不过秦泽提前预判了台词内容。
这让罗阎很恼怒。
毕竟,在竞技之国,所有人的能力被限制为同一个频段后,他就是无敌的存在。
是神之下的第一人。
他很少被忤逆。
不过此时此刻,水涨船高,黑白阎罗的拥簇下,罗阎心情好了起来。
浑浊的冥河水下,进行着几场注定了结果的对决。
黑鹿对抗凌傲哲。
蛇女对抗阿卡司。
摄影师对抗李元霸,
百足对抗四号。
在罗阎看来,这几场对决不会有任何的悬念。
亦如第五场对决,他对抗伏羲。
虽然冥河之水很浑浊,但罗阎还是能够看到,无数怨灵的手臂,从冥河深处伸出,试图将秦泽的身体拉拽住,使其沉入河底,进入地狱。
而在轻舟之上,罗阎蹲坐在轻舟的边缘,用手指,在冥河水面上,轻轻触碰。
涟漪生出。
冥河河面上,一道道波纹扩散开来。
而冥河河面之下,巨大的锁链如同蛟龙入海一般,朝着秦泽冲去。
秦泽紧闭呼吸,拼命朝着冥河上方游去。
他的目的很强明确,只要游到冥河之上,就能在轻舟上与罗阎展开对决。
哪怕还要面对黑白无常,属于以一敌三的劣势局面,也有些微的胜算。
因为一直待在冥河里,毫无胜算。
他感受到了冥河的恐怖。
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开始不断涌入。
这些负面情绪仿佛有重量一样,让秦泽的身体越来越重。
从冥河底部伸出的地狱之手,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长,秦泽朝着上方游一分,这些手便伸长一分。
如同冥河里的捕食者,在疯狂追逐猎物。
但二人之间始终有一段距离,秦泽虽然脑海里不断涌现出幼时,少年时的那些孤独的画面,不断浮现出父亲死后的种种……
但他对胜负的执念极其强大。
尤其是,当负面情绪堆积到了某个程度时……
秦泽的自带天赋就生效了,将负面情绪彻底清空,进入了极度冷静的状态。
他第一次如此感激自己的天赋。
他的游弋从最开始的变慢,竟然忽然又变快了。
这是无比神奇的一幕,在罗阎见过的诸多人里,从无这样的例子。
罗阎看到的,都是生者的灵魂,在死者的冥河里越来越沉重,最终不得归宿,沉溺河底的。
却从未见过秦泽这般,能够逆流而上的。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伏羲是如何摆脱束缚的?”
罗阎表面上说着有趣,眼里却有一点忌惮。
当然,他牢牢掌控着局势。
因为秦泽即将迎来冥河锁链。
在不断上浮的过程里,秦泽终于看到了船底。
可同一时间,他也看到了巨大的锁链如同长矛一样正面朝着他急速冲撞而来。
来不及闪躲,秦泽的身体被瞬间贯穿。
如果是现实里,这样的穿刺,足以让秦泽当场死去。
但此时的秦泽,是灵体状态。
他的灵体中央,被锁链刺穿,出现了缺口。
这一瞬间,无数庞杂的负面情绪,让秦泽整个身体都变得沉重无比。
他开始下沉。
罗阎却并没有放过秦泽。
“灵体无法死去,但一旦沉入地底,便再无回到人间的可能。冥河一旦开启,会在一小时后结束。”
“不过那个时候,想必他们已经归入地底了。”
“其他四个灵体,由四名队员负责,伏羲,我可比他们要仁慈。”
罗阎很享受这样的戏弄。
嘴上说着仁慈,却有更多的锁链,从涟漪中生成。
不断朝着秦泽的身体其他部位撞去。
锁链贯穿了秦泽的肩膀,贯穿了秦泽的膝盖。
一共五条锁链,如同五条恶龙,将秦泽的灵体吞噬的七零八碎。
但残破不堪的灵体,依旧奋力的想要往上游去……
“我不能死在这里的……”
秦泽的意识已经开始浑浊,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这是何等强大的对手。
他如同一条河里的蜉蝣,在试图向这条河的主人发起挑战。
看起来是那么的不自量力。
终于,随着灵体不断破碎,无数负面思想涌入……
秦泽脑海里全是绝望的哭嚎,来自地狱陌生灵体的哀鸣与尖叫。
他内心的执念——不能死在这里,像是喧闹菜市场的蚊子声一样,细不可闻。
他的身体终于无法上浮。
而是开始急速的沉落。
他仿佛隐隐间听到了,来自凌傲哲的某种呼喊。
“秦泽,我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了,颇为意外的,在意识比冥河还要浑浊的时候,秦泽竟然意识到了,凌叔说的想不起来了,是什么意思。
他还记得,在救下凌叔的时候,就对凌叔说过,要不断去想,去思考。
去思考凌寒酥为什么要在你的脑海里留下这段记忆。
她的目的是什么。
在得知了女娲宝藏就是气运,就在自己和乔薇身上后,秦泽也依旧觉得……
真正的宝藏,不是气运,而是凌寒酥留下的秘密。
那也许是乔薇都不知道的秘密。
是一个能够让众人知道世界真相的秘密。
可这一刻,秦泽猜测……也许凌叔也在经历沉溺。
他想不起来了。
而自己,也已经无法上浮。
气泡,从秦泽的口鼻里喷出。
他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
……
冥河某处。
黑鹿的灵体,与现实里略有差别。
现实里,它是通体漆黑的雄鹿,但鹿角却是人类的手掌。
而冥河里,灵体形态下,黑鹿呈现出双足站立的姿态。
在手掌般鹿角上,手掌处浮现出了一张人类的脸。
这便是黑鹿原本的“灵魂”。
在早些时候,灵体里“人”的元素,是多过“鹿”的元素的。
但随着旧历形态开启,随着在竞技之国里,逐渐意识到,自己将永久沦为竞技之神的奴隶——
人性,自我,灵魂,在不断的消融。
属于“人”的部分,逐渐坍缩,聚集在了鹿角处,那块巴掌大的地方。
而怪物的部分,则占据了身体各处。
秦泽面对的,是能够召唤出地狱锁链的船夫。
而凌傲哲如果想要游上去,浮出冥河水面……
就得在冥河深处,打败这只黑鹿。
这无疑是极为困难的。
因为所有人,都不具备秦泽的天赋。
当负面情绪不断堆积的时候,凌傲哲自身,变得无比沉重。
他好几次,对黑鹿发起了进攻。
在冥河里,似乎每个人都没有了能力。
但天平系统还生效,这片幽冥之地,依旧是站在竞技之国展开的。
所以凌傲哲其实是拥有与黑鹿一战之力的。
在这里,比拼的就是谁的灵魂更为强大。
如果没有冥河,如果没有船夫的偏袒,胜负必然难以预料。
但没有如果。
黑鹿拥有了来自队长,船夫罗阎的庇佑,它可以在冥河里,自由的呼吸,且不被负面情绪所影响。
这样的效果,会持续三十分钟。
而三十分钟的时间,绝对足够自己将对手彻底击败,直至其陨落地狱。
这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凌傲哲已经不堪重负。
大量的冥河水灌入身体里,无边无际,狂潮般的负面情绪,来自死者的痛苦嘶吼,在他脑海里轰炸。
他与黑鹿交手了三个回合,便因为身体不断下沉,而提前败北。
感受着身体的沉重,那些疯狂涌入的负面情绪……
凌傲哲最后能做的,就是不断思考。
想要博一个奇迹。
他一直以为,气运还在自己身上。
一直想着,自己这样的好运气之人,怎么可能会死在这样的地方?
“我已经见过了普通人没有见过的世界……”
“我这几天的经历,比我之前一生都要精彩……”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的女儿一定是存在的!”
凌寒酥一定是存在的!
那么她留下的记忆,到底有什么特殊呢?
凌傲哲拼了命的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他脑海里所有的回忆,都在渐渐失去颜色。
他回忆起与凌寒酥的点点滴滴,作为父亲,他让凌寒酥骑在自己脖子上。
他无论再忙,只要凌寒酥打电话说“爸爸接我放学吧”,他都会义无反顾的,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去接凌寒酥放学。
他甚至会想着要亲自做饭给闺女吃。哪怕妻子的手艺明明更好。
但他分不清这些记忆,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也想不明白,如果记忆是假的,那它们为何出现?
自己为什么,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个bug?
要被世界所诛杀,抹除?
时间是如此紧迫,走马灯一样的画面闪过一帧又一帧。
可他就是找不到答案的意义。
在意识将要消退之际,凌傲哲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这个倔强顽强的老人,不再试图对抗冥河,而是竭力呐喊道:
“秦泽……我想不起来了……”
他想不起来了,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辜负了秦泽。
跟不知道,在这样的冥河里,发出的呐喊,秦泽能不能听到。
……
……
四号感受到自己身体坠入冥河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
他没有看向那巨大的,无数灵体镶嵌而成的怪物百足。
蜈蚣一样的身体,看起来骇人,但四号见过更多比他还可怕还抽象百倍的旧历生物。
四号皱起眉头,是因为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作为一个天才,一个计算者,他猜到了,现在处在某种灵体状态。
自己一行人,被对方的船夫拖入了一个奇怪的领域。
而他没想到的是,作为机械生命的自己……
灵魂却还是人类的灵魂。
为什么呢?
这一刻,四号对自己生出了一些厌恶。
人类是何其弱小的存在?
在人类阶段,他见过无数人丑陋的一面。
他还记得自己试图让姐姐得到永生的时候……那些人用一种看病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讨厌这样的凝视。
在终于成功开启旧历形态后,四号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人类。
终于成为机械生命,就意味着,身为人的很多无关的事情,可以被轻易的忘掉了。
人是一种很弱的物种,他们的记忆力极为有限。
四号记得,姐姐曾经说过:
“弟弟,你这道题我真的不会啊。”
“为什么?这只是高一的题目,姐姐伱不是大学生吗?”
“哈哈哈哈哈,我跟你说,人类学术的巅峰,就在高考那年,后面就不行啦,大二的我就已经将很多东西忘干净了,我一个历史系的,你让我教你历史还行,数学就放过我吧。”
那个时候,四号很惊讶。
他一直以为,人类应该记住某件东西后,就永远不忘记的。
所以文学里,才会有永恒这个词,里头的爱情,亲情,才能矢志不渝。
他以为,很多人顶多是记不住,但一旦记住了就不该忘记。
原来人类,还会遗忘。
又过了些年,姐姐死了,在姐姐的葬礼上,四号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难受。
这并不是他自己的亲姐,只是邻居家的姐姐。
有一次,邻居家的无人机坏了,扔在了垃圾桶里。
四号将其捡起来,修好了。
然后他将修复好的无人机,还给了邻居家。
开门的便是邻居家的姐姐。
“你一个人修好的?你怎么做到的?你真是一个小天才。”
这一次开始,四号便和姐姐成了朋友。
他一直叫她姐姐。但内心却并不将其当做纯粹的姐姐。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只不过,始终藏匿在内心深处。
父母总是对四号不管不顾,因为过于理性过于古怪,研究的东西太脱离同龄人……
四号其实并不受欢迎。
但姐姐对四号很好。
一直以来,四号都很热爱自己的生活。
有一天,他读了一本书,说是人一定要爱着什么具体的东西,避免让自己沦落到虚无里。
他在想,这或许就是人们口中的锚吧?
他想到的,便是姐姐。
只是很多年后,姐姐死了。
在姐姐的葬礼上,四号一言不发。
他的世界崩塌了。那种撕裂灵魂的痛苦他一点也不想忍受。
他很希望自己可以忘掉这一切。
但人类就是很可笑的东西,他们很难记住东西,他们记住了某个东西,也不长久。
可真要让他们刻意去忘掉某个东西,却又始终忘不掉。
伴随着日历的出现,四号看到了脱离人类的可能性。
他想要成为机械生命,想要自由的记住任何想要记住的,忘掉任何想要忘掉的。
但真正的理由,不是这些。
在得到日历以后,在亲自见证了诡异降临后,四号便想要挖开姐姐的坟墓。
“我会带你机械永生的。”
他惊喜的对着姐姐的墓碑说到。
可他看到的,只有早已腐烂到只剩白骨的尸骸。
而迎接他的,也都是人们看变态一样的目光。
没有血肉,只有白骨,还能复活她么?
四号不在意人们的眼光,他在意的,只有脑海里疯狂的想法。
他有了清晰的思路,首先,得让自己成为机械生命,让自己作为小白鼠,成功完成实验,才能进行接下来的操作。
于是,殉道者四号,开始了他的“进化”之旅。
当他终于变成旧历形态,终于成为机械生命后,四号非常开心。
他可以轻易的删掉那些让自己痛苦不堪的回忆。
他也可以轻易的,比之前更为快速的,记忆下所有想要记住的内容。
最重要的,他距离实现永生,实现机械的飞升,更进一步。
可此时此刻,在这浑黄的幽冥河里,四号看到了让他厌恶的一幕。
他还是从前的样子。
还是人类时候的模样!
他的灵魂,依旧是个脆弱的人类。
百足对四号发起了进攻。
四号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里,怀疑自己的研究是不是错的?
怀疑自己是不是依旧藏着一个不堪的,感性的灵魂?
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来,始终不敢删除某些痛苦的记忆,始终不理性的留着某些东西……
是不是就是还在眷恋人类的身份?
他是如此的痛苦,以至于百足对四号的攻击,四号竟然毫不在意。
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不断涌入四号的脑海里。
四号大声喊叫着:
“走开!走开!走开!”
“删除记忆!删除记忆!”
没有意义,他还是人类的灵魂,在灵体形态,没有任何的机械化。
放在过往,他面对各种精神攻击,都可以轻易检测出各种异常记忆入侵,然后做出删除。
但现在,他无法删除汹涌而来的负面情绪,姐姐死去的记忆该是一遍又一遍的袭来。
他顾不得开口会让浑浊的冥河水更加汹涌的灌入体内。
就像是一个已经被彻底破城的君王,大声喊着护驾一样。
但不再是机械体的他,再也无非构建出任何防御。
四号的身体变得沉重不堪。
百足嘲弄道:
“我甚至都不需要进攻你,你自己就已经处于崩溃的状态了,真是脆弱的灵魂啊。”
四号听到了嘲弄。
但他已经无法回应了。
他的意识,被困在了姐姐的葬礼上,无法逃出这他不敢面对的环境。
他的灵体,正在跌落地狱。
……
……
蛇女游动的速度很快。
在所有战斗里,百足面对四号,并不是最容易的。
蛇女的战斗,比想象中还要容易。
摆渡人,又或者船夫,在召唤冥河后,偶尔也会有出现“亡灵地带”。
负面情绪越重的人,越容易成为这些亡灵的食物。
而蛇女所在的区域,是亡灵最为密集的区域。
在蛇女看来,几个人里,阿卡司是明面意义上的王牌。
是最为强大的存在,她已经做好了与阿卡司在冥河里缠斗的准备。
凭借着船夫赋予的呼吸能力,她有信心打败阿卡司,虽然过程未必会顺利。
但让蛇女颇为意外的是,阿卡司的运气很不好。
其他人的冥河地区,都没有大量亡灵,可阿卡司出现的位置,一开始就有大量亡灵。
当阿卡司在冥河里游动的时候,亡灵的手,已经将阿卡司拖住。
他本该敏捷无比的身体,即便在没有负面情绪影响的情况下,也变得极其沉重。
蛇女俯瞰着地底的幽冥大军,甚至不怎么敢靠近阿卡司。
害怕被一并波及。
“可怜的男人,这场战斗,我还没来感觉,你就已经缴械了。”
无数只来自地狱的手,将阿卡司层层包裹。
阿卡司就像是一块肉,沉入湖里,被无数鱼类蚕食。
最终,他的灵体陷入了漆黑的淤泥里,与地狱只有一线之隔。
蛇女没有大意,她要看着阿卡司一点点沉入淤泥之中,彻底进入地狱里后,才肯离开。
这本来,也是船夫对它们下达的命令。
当然,在蛇女的记忆里,还从来没有哪个灵魂,能够在触碰到淤泥地带后,还能折返的。
……
……
四场战斗,全部以一边倒的方式败北。
只有李小花这边,居然一反常态的,呈现出胜利的可能性。
摄影师之所以叫摄影师,是因为他的脸上,长满了眼睛,指间缝隙里的眼睛。
单看这样的画面,有一种偷窥的感觉。
而他身为人类时,也的确是一个偷拍者。
他爱偷拍女人的裙底,更多的,则是制造假新闻。
靠着自己拍到的图,经过一定程度的加工,博取噱头和流量。
比如情侣接吻,他会描述成某种禁忌的恋爱,或者干脆给女方一个已婚女性的身份,标题大概是“已婚女性xxx和某人偷情”。
他很享受造谣的快乐。
更享受这种用相机编故事,创造新世界的感觉。
所以他的旧历形态,才会如此抽象。
不过旧历职业摄影师,说到底是控制流。
而灵魂形态的摄影师,很弱。
虽然形体还是摄影师的形态,身为人类的部分已经很少,但这个灵魂是脆弱的。
反观李小花,是极少数灵体居然比肉体还强横的存在。
当亡灵的手臂不断伸长,试图拖住李小花的时候,李小花直接将亡灵手臂扯断。
当呼吸里带入冥河水,让负面情绪开始不断灌注的时候,李小花直接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仿佛是强大的掌压,将冥河水拍出了灵体里一般。
一巴掌下去,李小花双目愤怒,如同一个狂暴的,不被任何诡异所束缚的战神。
他才是冥河里的猛兽!
这个能够始终跟随乔薇,前往各个值神领地的男人,有着难以想象的强大!
似乎有内到外,从肉身到灵魂,都充斥着霸气!
摄影师与李小花,一个如同逃逸的鱼,一个如同凶猛的鱼雷。
两个人的速度,力量,明明该是一样的。
可偏偏,李小花展现出的气势,让二人仿佛不是同一个层面的存在。
摄影师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拥有强大灵魂的存在。
这个人的实力,在自己之上!
他不敢面对李小花。
仿佛人们虚构的那个战神李元霸一样,李小花呈现出神挡杀神的姿态,顶着亡灵的束缚,顶着沉重的身体,披荆斩棘的朝着摄影师靠近。
也朝着湖面靠近。
“即便你能够赢我,但你的速度,并不比我快!”
“即便你满是战意和勇气,你也不可能真正做到不被亡灵意志影响!”
“你的伙伴们不会都和你一样强,他们很快会沉入地狱里!我的伙伴会立刻赶来支援的!”
的确如此。
如果仅仅是面对摄影师,哪怕顶着负面情绪带来的沉重效果,哪怕无法正常呼吸。
李小花也有把握,靠着强大的个人能力,气势,强吃对手。
但这必然会耗费一些时间。
而如果自己的队友们落败的话,那么这场战斗,自己一个人赢也没意义。
何况,在冥河之上,还有冥河的主人。
此时的李小花,也只是勉强的,没有让自己处在劣势的局面。
可真要说处于优势之中,也完全谈不上。
他奋力朝上游动,速度奇快无比。
虽然脑海里对局势很清楚,可李小花有一个优点。
那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不去想,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不管是万人敌还是千人斩,都得从第一个对手开始。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今天栽在了船夫手里,我认了,但老子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李小花开始奋力发起反击!
其实凶猛的程度,如同冥河里那些最强大的恶灵!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的犹豫,内心没有任何的动摇。
“如果女魔头在这里,她一定可以扫荡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虽然女魔头不在,但她男人在!”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李小花其实也只是刚认识秦泽不久。
但却莫名的,对秦泽有一种信赖感。
不仅仅是秦泽,也许从第一场比赛开始,李小花就对思乡者全员有了期待。
这些背负着沉重愿望的家伙,是不可能以冥河为终点的!
……
……
“一,二,三,四……嗯,第五个还没有解决,倒也不意外,那个忽然加入的外援,似乎是不久前在马术比赛里赢下来的两个人之一。”
“竞技之国,总是有一些很强大的变数的。但前提,他们不参与地狱球赛。”
罗阎说着话,神态悠然。
虽然还有一场战斗,胜负未分,但在罗阎看来,这场比赛已经没有悬念了。
他依旧蹲坐在湖边,看着“伏羲”下沉的身影。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也是罗阎预料中的局面。
没有“呼吸术”的人,在冥河里,只会越来越笨重。
不被摆渡的灵体,最终都会沉寂在地狱里。
当然也有例外。
就像人在重伤垂危之际,仿佛能看到熟悉的人。
这便是灵魂庇佑。
通俗点来说,就是人们口中说的:我好像看见我太奶奶了。
但这种情况,是极为少见的。
要在冥河那么多亡灵里,恰好遇到关键的灵魂,得是何等渺茫。无数亡者,就如同浩瀚沙漠里的沙子,那个恰好认识你的尘埃,恰好愿意庇佑你的尘埃,正好在附近,正好在这片河域里,该得是何等幸运?
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可不知为何,罗阎发现了一点异样。
“冥河,有些不对劲。”
……
……
意识在无尽的跌落。
四号已经感受不到来自百足的进攻。
他只是被困在了姐姐的葬礼上,始终得不到解脱。
他看着周围的人哭与笑,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只有一张黑白的遗像,一次次意识到,有一个人永久离开了自己。
濛濛细雨如同他人的悲伤,无尽的乱流与沉溺,才是四号的苦痛。
他无比渴望删除记忆,无比渴望将巨大的悲伤全部扔进回收站里。
可是他办不到。
四号痛苦不已,他以为将带着这样的痛苦,归于地狱。
或许,这就是地狱了。
但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濛濛细雨的触感忽然消失了。
雨并没有停下,而是一把伞出现在了四号的头顶上:
“好久不见啊,你怎么还是当年的样子啊?”
四号愣住了,所有的痛苦仿佛在一瞬间停滞住。
他震惊的抬起头,看向那个有些虚幻的身影。
周围的世界还在继续,哭声,人们的交谈声,小孩的喧闹声,还在继续。
就像是单曲循环的哀乐。
但四号已经听不见了,他和忽然出现的女人,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姐姐?”
“我是你痛苦的根源,可你从来没有删掉我。”
姐姐眼里带着眼泪,笑着说道。
四号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以为这是临死前的幻觉。
他试着伸手去触碰,害怕触碰到的是虚无。
但姐姐却主动靠近,让四号感受到了真实的,生者的温度。
“不管机械如何覆盖血肉,不管你的计算能力如何突飞猛进,你的灵魂,却永远不再成长,还是当年那个样子。”
“对不起啊弟弟,我不知道我的死亡,会给你带来这样的痛苦。”
“我不知道你的灵魂,还停在原地等我的。”
姐姐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将手里伞扔掉,然后一把拥抱住了还是少年模样的四号。
四号一时间不知所措,但身为灵体的他,眼里出现了许久不曾出现的东西。
那是一颗眼泪。
“我一直以来,都以为我是理解你的。但我忽略了一件事,我忽略了你对我的在意,对我的喜爱。”
四号终于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
“那个人是谁?”
四号生出更多的疑问。
姐姐却摇头说道:
“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要带你走出这里。”
“弟弟,灵魂还是人类,这并不是什么可悲的事情。”
姐姐松开了怀抱,握住了四号的手。
在无边的痛苦里,四号忽然觉得身体变得轻盈起来。
“如果你真的变成了机械,那你也就丧失了人类的情感。我对你来说,是一段本该删除的记忆。”
“可你一直没有删除不是么?”
四号没有回应。
确实,当他拥有了机械化的躯体后,脑海里的芯片就不止一次告诉他——要删除关于某个人的记忆。
try{ggauto();} catch(ex){}
那是一段会让自己沉溺在痛苦里的记忆,那是一种……弱点。
可四号始终没有删除。
他厌恶成为人类,另一方面,却又害怕某些东西失去后,自己不再是自己。
旧历形态,说到底,就是对人类身份的舍弃。
“弟弟,谢谢你,我真的感受到了爱。”
“有人说,只有当一个人彻底被众人遗忘的时候,他才算真正的死去。”
“但我没有想到,我会被永久记忆在某个人的脑海里。”
姐姐说到这里,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双目凝视着四号,认真而凄美的说道:
“不要舍弃人类的身份,不要忘记我!那样,我才能真正永远活着!”
“你会找到一个新的平衡,在你达成完美的进化之前,请先找到能够拉住你人性的……锚。”
世界彻底变了。
没有出口的葬礼现场,忽然间变得浑浊。
恶灵们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周围不再是那些回忆里的画面,冥河的河水依旧浑黄。
即将沉入地底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
这一瞬间,他仿佛再次锚定了自己人类的身份。
他的灵魂在一点一点成长。
那个被不知名灵魂牵引而来的“姐姐”,让四号在最后的一刻,与自己人类身份达成了和解。
他忽然回忆起来了,自己成为机械生命,本质上是为了永久让姐姐活下来。
可真正成为机械生命后,他也失去了一部分“人”的元素。
他开始排斥自己。
开始追求绝对的理性,更高的算力。
这个过程里,他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随着锚的消失,大脑的芯片,也不断发出“删除姐姐”的指令。
但一次次的,他拒绝了。
可四号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拒绝多久。
他已经渐渐失去了“人”的身份,变成了一个旧历怪物,一个机械生命。
而今日沉溺于冥河之中,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在竭力保留人的特性。
灵魂还是人类的灵魂。
作为机械生命他厌恶自己人类的灵魂,于是他陷入了自我崩溃中。
但不久前,被某个人牵引而来的亡灵“姐姐”,让四号回忆起来了自己的初衷。
“只有身为人类,我才能永远记住她!”
当完成这样的和解后,四号仿佛重新锚定了自己身为人的元素。
他猛然睁开双眼,不再有任何的迷茫!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锐利,以至于冥河中部,如同漂浮在高空上的百足,忽然间有一种危机感。
下一秒,无数亡灵的手臂断裂,四号的身体骤然间变得轻盈,用极快的速度上游!
这一刻,百足如同看到了怪物一样!
“不可能的!你怎么会掌握呼吸的?”
百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四号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一切,似乎都和那个“牵引”姐姐出现的神秘人有关。
而现在,他不想去思考原因,他要做的,便是战胜眼前这个敌人!
当与自己达成和解后,四号的灵体似乎在不断成长。
百足挥动长长的,如同蜈蚣一样的躯体,试图阻拦四号。
但四号根本不闪不避,如同箭矢一般,径直撞向百足。
水中的冲撞,引发了巨大的波折。
百足的身体,瞬间破碎开来。
无数灵体其实都是“零件”,是百足用来遮挡自己本体的外壳。
如今这层外壳褪去,四号看到了残缺的百足。
百手百足的躯体荡然无存,呈现在四号眼里的,不过是一具缺胳膊少腿的畸形身体。
因为畸形,肢体残缺,饱受他人冷眼,所以在拥有旧历以后,第一件事,便是报复社会。
在堕落为旧历形态后,执念也让他拥有了足够多的“肢体”。
只不过身为灵体的部分,却还是残缺的肢体。
这一点上,四号和百足有些相似。
但性质截然不同,四号是为了记住一个人,强行扼杀了自己的成长,灵魂永久停留在少年参加葬礼时的样子。
而百足,是因为内心在嫉妒他人,厌恶世界,而停止了成长。
所以百足第一眼在球场里看到肢体残缺的四号时,就盯着四号,以为找到了可以戏耍的玩具。
或者说,以为找到了可以炫耀的目标。
但二人其实有着天差地别。
一个虽然没有成长,停在原地,却始终有着完整的灵魂。
一个虽然一直被怪物腐蚀,灵魂里怪物的部分越来越多,但身为人类的部分,却始终残缺。
胜负的天平还是逆向倾斜,百足这才想起来,四号似乎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它恼羞成怒,试图操控破碎的灵体,对四号发起围剿。
但掌握了“呼吸”的四号,此刻明显是更为强大的一方。
四号提着百足人类灵体部分的脖子,用极快的速度,朝着冥河顶端游去。
他要赢下比赛,即便达成了和解,即便不再厌恶自己人类的部分,他也要赢下比赛,找到那个欢迎自己,需要自己的地方。
“即便你侥幸掌握了呼吸!你的队友们也都已经死了!等到冥河召唤结束……你们就会因为人数不足而落败!”
畸形巨婴般的百足嘶吼着,四号完全不在乎。
想到那个将姐姐灵魂带来的神秘之人,四号轻声说道:
“他们不会输的。”
……
……
阿卡司的身体在无尽的坠落。
当那些淤泥,河水,灌注进他身体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重到无法靠游曳来止住下坠。
但不知何时起……
那些拉拽着阿卡司的亡灵手臂们,不再拉拽着阿卡司。
周边只有无尽的黑暗。
这里是冥河淤泥地带,在这里藏着很多心怀不甘的怨灵。
这里是地狱的入口,无数恶灵如同黑暗里的猛兽。
阿卡司不再挣扎,也无法挣扎。
他只能任由黑暗彻底吞噬自己。
可就在他彻底放弃抵抗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句话。
“阿卡司,我的遗书,带到了吗?”
“还有我的,我是雾行小队的,阿卡司,你还记得我吗?”
“你们干嘛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阿卡司现在才来到这里,你们该问的,难道不是乱维之地怎么样了吗?”
“对啊,乱维之地怎么样了?”
“我们期望的国度,出现了吗?我们的死亡是值得的吗?”
“我们这群地狱里不甘沉寂的家伙,是英雄吗?”
一句句发问,从地狱边界传来,就像是深渊的入口里,听到了人声。
阿卡司整个人一震,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雾行,多么熟悉的名字。
他当然记得雾行。
他当然记得,在天空中的启示为二的时候,队伍分成了雾行小队和雷行小队。
大家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活下来,于是大祭司,让一队人前往雷雨之中,一对人前往迷雾之中。
将两种预言和启示,都去实践。
在命运的路口上,阿卡司选择了雷行小队。
而当他们成功活下来,等待着下一个启示时,阿卡司也明白……
雾行小队,全军覆没。
他猜测,自己真的到了地狱了吧。
不然怎么会听到那些已故之人的声音呢?
“遗书带到了,每个人的遗书,我都带到了!你们只要告诉我你们的名字,我都能背诵里面的内容。”
阿卡司回应着周遭的黑暗。
这句话引来了一阵沉默,沉默之后,却是释怀的笑声。
“谢谢你,阿卡司。我们的国家怎么样了?”
阿卡司说道:
“我们的国家摆脱了诅咒,我们的妻儿,不再束缚在维稳之地那方寸之间。”
“我们的子民,也不再会有朝生暮死的恐惧,我们再也不必战战兢兢的活着。再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不知何时,周围有了哽咽之声。
“真好……真好啊,那这样,我们的死便是值得的。”
“是啊是啊……我虽然死了,但我的孩子,我的老婆,再也不会担心死在时间乱流里了。”
“我没有孩子老婆,可我真为你们高兴啊。”
诸多熟悉的声音在黑暗的地底里响起。
阿卡司的眼里,也涌现出如冥河般浑浊的泪水。
如果生命的最后,是和这些曾经一起经历生死抉择的战友们一起归于地狱,那这趟旅途,起码不寂寞。
他似乎来了些精神,声音越来越嘹亮:
“你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在乱维之国的巨大丰碑里,无论将来乱维之国会迁移到哪里,无论世界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你们都不会被遗忘!”
“乱维之国将会迎来盛世,而为这个盛世牺牲的你们,都是英雄!”
“你们做出抉择时的每一分勇气,都没有被遗弃,它们会传递给活着的每一个乱维之国的人……”
“乱维之国的未来,乱维之国的盛世,必将如你们所期待的那般!”
地狱里的哭声,终于不再只是哀嚎与悲恸,苦痛与怨恨。
在地狱的入口处,那些曾经在抉择里死去的雾行小队成员,哭声中满是欣慰。
哪怕沦为了幽冥地带的魂魄,他们也一直在等待一个结果。
等待着乱维之地打破诅咒的消息。
如今,在一个人的牵引下,他们等到了那个结果。他们汇聚在地狱的入口处,真的看到了阿卡司的到来。
但他们并不欢迎阿卡司。
或者说,现在还不到时机。
“谢谢你,阿卡司,我们收到消息了,但你不属于我们。”
“是啊,欢迎仪式,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雷行小队的阿卡司,请等乱维之国盛世,真正到来之后再死吧,我们会在地狱里,继续等你的消息。”
无数只本该是将阿卡司拖入地底的手,却选择了将浑浊而沉重的灵魂托住。
无数只地狱之手,将阿卡司撑起。
就像是从地狱深处喷发出的一股逆流!
阿卡司的身体,在逆行而上。
“雾行小队听令!”
一道浑厚的嗓音响起,那是雾行小队的指挥官。
“到!”无数声雾行小队的成员整齐划一的回复。
地狱深处,这些灵体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赴死的前夕。
“将阿卡司送入冥河之上!哪怕我等将魂飞魄散!”
“遵命!”铿锵的回答里,饱含赴死的觉悟。
地狱的恶鬼们,在这一刻重新穿上了战袍。
这一声令下,阿卡司便感觉到,黑暗之中,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行!
阿卡司的本质,还是生灵,生灵只要回到冥河之上,待到摆渡结束,便会回到人间。
但亡灵不同,亡灵如果上游到离地狱太远的位置……便会堙灭。
只不过对于雾行小队而言,无非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
阿卡司热泪盈眶,俊秀的脸上浮现出难看的表情。
他以为自己早就看淡了生死,可这一刻,被那些已经死去之人救赎的时候……他却无法忍住内心汹涌的悲伤。
河床开始震动,象征着地狱入口的淤泥地带,忽然间泥沙将浑黄的冥河变得更加浑浊。
如同远方升起的,浓郁的灰色雾气。
而于灰雾之中,一大群亡灵,正以金戈铁马的势态奔袭而来。
已然认定阿卡司死去的蛇女,忽然间回头,它的瞳孔骤缩,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这是何等诡异的场景。
那个本该亡灵吞噬的家伙,却如同地狱的恶鬼一样,带着身后的千军万马,发起了奔向人间的冲刺!
蛇女的身影何其巨大,但在亡灵的洪流之下,又何其渺小!
诸多对决里,蛇女与阿卡司的对决,在蛇女看来,是最没有悬念的。
阿卡司甚至来不及做出防御,就被亡灵的乱流吞噬。
可如今,一切都反过来了。
蛇女甚至来不及做出抵抗,便被亡灵的乱流所吞噬。
……
……
秦泽与凌傲哲还在沉落。
一个灵体被锁链刺穿,破碎不堪。
一个则在巨大的哀嚎里,用生命最后的余热,去照亮只存在于记忆里的女儿。
“我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凌傲哲是如此的不甘心。
他多想解开那个关于凌寒酥的谜题啊。
他很想知道,凌寒酥到底留给了自己什么呢?
那么一个强大的存在,一个足以被全世界畏惧的存在,一个仅仅是活着的痕迹,都被旧历所忌惮的人……
为什么要在自己的脑海里,留下一段父女间的记忆?
他想不明白,困惑如同身上的负面情绪一样,越来越重。
身体距离地狱,也越来越近。
可就在这样的时候,凌傲哲忽然反问了自己一句:
“为什么要有意义呢?”
他记得寒酥小时候,尿裤子了,会哇哇大哭。
记得寒酥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也会哇哇大哭。
妈妈怎么哄都没有用,得作为父亲的自己来哄才行。
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在父亲为女儿劳神的时候,女儿也会给予父亲温暖。
他还记得有一次,女儿打电话对他哭泣,就在临襄市变维大厦的顶端,她一边哭一边感谢着人生,她似乎被生活压垮了,当时想要跳楼。
但在死亡将至之时,她还是拨通了自杀求助热线。
被那个善良的接线员给救下来了。
凌傲哲在想,闺女那个时候,一定很难过吧?
她到底了经历了什么呢?她为什么会想不开呢?
这些记忆不断涌向凌傲哲的脑海,到最后……
他忽然明白了,原来不需要有意义的。
一个父亲记住女儿,不需要有意义。
一个女儿渴望被父亲记住,也不需要有意义。
“秦泽,我想不起来了……”
凌傲哲在堕入地狱的过程里,发出呐喊。
“可是我不后悔啊,这个诡异的世界,表明了我的女儿是需要我的!”
“为什么要有意义呢?”
“在你们眼里,她是旧历主宰,是大人物。可是在我眼里,她只是我女儿啊!”
“女儿生来就是要会向父亲诉苦的,女儿生来就是会跟父亲撒娇的啊!”
“也许在她生命的最后,她只是希望我能记住她呢?”
“我们每个人,都有绝对不想忘记的人吧?”
这番话,黑鹿听见了,彼端的秦泽,也听见了。
或许是体内的气运,让这对忘年交,还有了某种感应和联系。
秦泽听到了这些话。
是啊,为什么要有意义呢?
为什么身为旧历主宰的凌寒酥,留下一段记忆,一定要有某种秘密呢?
如果自己陷入了绝望,也会想到父亲吧?
彼端的凌傲哲,俨然是意识到,这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了。
他用莫大的毅力,将那些沉重负面情绪排开,竭力呐喊着:
“秦泽!我不知道那段记忆是什么,她留给我的记忆太多了,我真的不知道哪一段才是至关重要的。但我来说,每一段记忆都是重要的!”
“世界要杀我!那么多人要杀我。但是我已经不会怀疑自己了!”
“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吧!就算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我这段记忆也没有关系的!”
“我怎么能是个错误呢!我是她的爸爸啊!我要活下去!我是她存在过的证据!我要活下去啊!她不能是错的!”
“哪有父亲,会让自己孩子努力证明的东西,沦为错误呢!”
凌傲哲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想要活下去,但他是真正意义是的普通人。
他无法打败黑鹿,也无法阻止自己沉入地狱。
他能做的,只有相信奇迹。
一个将要溺死的时候,是绝对会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用尽手段活下来的。
而凌傲哲最后能够抓住的……便只有秦泽了。
只有这个将其从天诛的暴雨夜里,背到异界国度的年轻人。
不甘的呐喊,每一个字都传入了秦泽破碎的灵体里。
是啊,哪有父亲会让孩子努力证明的东西,沦为错误的呢?
秦泽想起了秦瀚。
那个对着自己不断称赞,却又对着他人卑躬屈膝的男人。
他明明在学校里,不断道歉弯腰,受尽嘲弄,却在回到家里时,对自己夸赞道:
“儿子,你是对的!他们真的怕了!你以后长大了,也要学会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秦泽至今还记得秦瀚那时的笑容。
这个拙劣的谎言,到死秦瀚都在瞒。
因为父亲,是不可能让儿子沦为错误的。
秦瀚已经死了,秦泽没有办法做到死而复生。
生死的间隔太厚了,哪怕在最诡异的旧历世界里,也隔着一道宽厚的冥河。
但至少……至少要让凌傲哲活下来。
凌寒酥留下的秘密到底是什么,那或许不是现在能解开的谜题。
那或许根本也不重要,或许一切真就只是一个伟大的存在,在即将陨落的时候,选择向父亲倾诉,渴望这个世界,有一个人能记住她?
或者,能被记住本身,就是这个谜题的谜面。
但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要让凌傲哲活下来!
也是在这一刻,秦泽内心的悲伤与愤怒,突破了极值。
静谧的三号球场之上,十二个个人依旧是一动不动。
承载着它们能力的身体,以及身体上的道具,都无法使用。
但有一件是例外的。
那便是与灵魂建立着联系的腕表。
那块表的指针飞速转动着。
表盘开始碎裂,指针开始扭曲,似乎是某种巨大的力量在摧毁这件道具。
但道具本身仍在不断坚持运作着。
指针转动的速度,是如此迅猛。
……
……
三号观众席上,有些孤独的乔薇,抬起了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藏匿在袍子里的那本日历,隐隐发出光芒。
“大圆满的力量……”
当某种大圆满的力量得到释放时,周围的旧历也会有所感应。
乔薇没有想到,秦泽才得到日历三周,满打满算,趋宜也才十多次。
但却已经有了一次大圆满级别的趋宜。
她露出笑容,笑容里却又有点落寞。
……
……
大圆满。
在秦泽的趋宜生涯里,只有一次大圆满。
那便是扫墓之时。也是在那一天,秦泽遇到了凌傲哲。
一个祭拜自己的父亲,一个则是以父亲身份,来祭拜不曾存在的女儿。
那是二人第一次相遇,在这之前,凌傲哲也只是以董事长身份,见过秦泽的资料对小伙子表示很喜欢。
但二人并没有面对面的碰过。
那一次的大圆满,是因为秦泽在见到父亲时,情绪突破了极值。
而这一次,他的情绪突破极值,则是因为想要保护一个父亲。
只不过这一次……秦泽的力量来源,却还是那个男人——秦瀚。
当灵体破碎,当身体归于冥河底部,当自己跌入地狱之时……
这便意味着,死亡降临。
而那次大圆满,让秦泽拥有一次死亡豁免权。
【大圆满祝福·亡者守护。】
【亡者守护:无持续时间限制,即便今日结束,依旧生效,直至你遭遇死亡时,会被消耗掉。且帮助你摆脱困境。
死亡包括疾病死亡,衰老死亡,意外死亡,战斗死亡,规则系死亡。】
在秦泽经历死亡的一刻,亡者祝福也生效了。
而在腕表的作用下,那股庞大的气运之力,也开始发挥它的效果,以秦泽的情绪为推动力……让亡者守护,拥有了更为浩瀚的效果。
秦泽破碎的灵体,被一个与他眉眼颇为相似的男人,在地狱里拼凑好。
而下一秒,男人拥抱了自己的孩子。
“你长大了呀,也认识了很多厉害的伙伴。”
“我真的为你高兴。”
男人并没有做太多的停留,日历赋予了他拯救自己孩子的能力。
而腕表将这种能力放大……
这一刻,这个名为秦瀚的男人,在大圆满的旧历力量与腕表力量双重加持下,如同一个神。
他在修补秦泽灵体的过程里,也接触到了秦泽的记忆。
他感叹着儿子真是一个天才,就连经历都比自己要神奇那么多。
而下一秒,他消失了。
他出现在了一个女人的灵魂旁:
“你的弟弟,被困在了你葬礼的那天,你想见他吗?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女人不可思议,在无尽的死亡幽暗里,她没想过,还会再见到活着的弟弟。
做完这一切后秦瀚又一次消失。
于地狱的边界里,他集结了无数为国捐躯的好儿郎。
“不要让他的旅途,这么早结束啊,地狱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恳请你们,去拦住他吧。”
于是才有了乱维之国的千军万马,于冥河之中发起冲锋。
就如同大圆满里介绍的那样,除了免于死亡,还会帮助日历拥有者,摆脱死亡的困境……
毫无疑问,秦瀚做到了。
只是很可惜,他没有找到那位旧历主宰的灵魂。
因为他没有在儿子的记忆里,看到凌寒酥的样子。
但已经够了,即便是日历的大圆满,配合能够将气运化为某种特殊能量的腕表,秦瀚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在秦泽的意识拼接的过程里……
秦瀚对着秦泽说道:
“虽然你一定很想一次不死,让我永远陪着你,看着你……但是孩子,父亲,不就是用来帮助孩子克服困难的嘛?”
“况且,你们都是好孩子,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愿望,打败了那么多强敌,很帅啦!”
“我相信,你会成长为我都需要仰望的参天大树的。”
“现在,去打败那个小小的船夫吧,不过是一个引渡冥河的船夫,却自以为是地狱之主。我可真是不喜欢他啊。”
“地狱藏着诸神也不敢涉及的恐怖,但他却自以为能够驾驭么?”
“只是以后,这些不喜欢的家伙,只能你自己去对付了。”
“小泽,爸爸爱你,但我该走了。”
这是秦瀚的最后一句话。
在这一句话之后,这位守护了所有人的亡者,也用尽了亡者守护的力量,归于淤泥地带的黑暗里。
当秦泽睁开双眼的一刻……
奇迹真的降临了。
他原以为是“临危受命”,可他看到被黑暗淹没的,那个熟悉的笑脸时,秦泽明白了一切。
这不是临危受命,这是比临时工的技能还要强大的能力。
被修复的灵体,似乎拥有比过往强大的力量。
秦泽没有多言,他心里只是有些感激,以及遗憾。
原本以为,可以靠着不死去,一直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
但现在,这一切只能成为遗憾了。
秦泽开始奋力的游向某个地方。
冥河之上,罗阎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惶恐的不断拍打着冥河水面,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必死的人是如何翻盘的!
这惶惶幽冥之下,为何忽然间涌现出如此磅礴的生机?
他不断拍打水面,击起无数涟漪。
无数道铁链又一次如同蛟龙入海一般,不断撞向秦泽。
但秦泽却仿佛地狱里游行了许久的游侠,竟然完全无视了水里阻碍,比那些最凶猛的怨灵还要快速。
他很快就找到了凌傲哲,将其从地狱入口,那些淤泥里拖拽出来。
而那只黑鹿,仿佛看到了猎物一般兴奋。
凌傲哲对于黑鹿而言,实在是不够有挑战。
黑鹿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可以有这么快的速度。
“不愧是这支队伍的队长!”
它这么想着,如果打败伏羲,也是一份莫大的荣耀。
但很快,黑鹿就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
它的敌人,根本不是伏羲。
冥河之上的那一叶轻舟,迅疾无比。
罗阎感觉到了某种恐惧。
常在冥河行走,失去了对生死的敬畏,有了一种能够主宰地狱的感觉。
他甚至让两个护卫,恶趣味的伴做了黑白无常。
但他不曾感受过地狱。
如今,罗阎内心的恐惧,驱使他不断使用能力。
那张比死人还白的脸,更加惨白,呈现出一种病态。
无数铁链不断从冥河的波纹里诞生,想要将秦泽的灵体击碎。
却不曾想,这些无差别的攻击,竟然将黑鹿给贯穿了。
属于思乡者小队的反攻,在这一刻开启!
这场窒息的对决,即将迎来人们意想不到的变化。
无数亡魂托起,第一个冲出水面,是阿卡司。
在阿卡司的周围,无数人类轮廓的亡魂,瞬化为飞灰。
于无尽的愤怒与悲伤里,阿卡司借着踏浪而去的势头,奔向了那一叶孤舟!
另一方战场里,李小花拧断了偷窥者灵体上,那满是眼睛的头颅。
这个代号李元霸的男人,是整场对决里,唯一一个没有落入过下风的人。
当感觉到冥河水流的涌动后,李元霸气势雄浑,吓得摄影师动弹不得。
下一个是四号。
相比起千军万马的阿卡司,气势无双的李元霸,四号显得颇为平稳。
他再也没有最开始的情绪崩溃。
不管是击败百足,还是浮出冥河水面,都显得游刃有余。
轻舟的左右两侧,阿卡司与李元霸,一个控制住了黑无常,一个控制住了白无常。
而当四号出现后,急速行驰的轻舟,速度开始放缓。
罗阎不敢相信这群人怎么可能每个人都得到了亡灵的祝福?
每个人都恰好掌握了冥河里呼吸术?
他们之中甚至有人身上还有淤泥,进度了地狱地带的人……居然能活下来?
他惶恐不已,却偏偏,不敢跳入水中。
他害怕幽冥。
作为摆渡人,作为船夫,他让无数人溺死在地狱里,自己却害怕地狱本身。
但显然,他的害怕并不能改变他的结局。
无数道铁链突袭也无法拦截的那个家伙,仿佛从地狱深处,伸出了他的手!
黑白无常被制住。
急驰的轻舟被阻碍。
终于让秦泽有了发起最后一击的机会。
看到那只手的时候,罗阎吓得惊呼出声:
“滚开!滚开!”
他伸出腿想要踢开秦泽的手,但却反被秦泽给抓住了腿。
随后秦泽用力的一拖拉。
这位在轻舟之上,悠然俯瞰地狱的船夫,终于落入冥河之中!
“去见地狱吧!”
幽冥河水,灌入秦泽体内,但他的灵体却不见任何浑浊。
秦瀚到底在最后离开时,对他做了什么,他不曾知晓。
但他知道,愚弄他人推入地狱者,必将被地狱吞噬!
幽冥之河的河水是如此的寒冷。
罗阎自然是掌握了呼吸术的,他还是感觉到了窒息。
秦泽一只手将凌傲哲推了上去,另一只手按着罗阎的脖子。
随后他猛然一个下坠,将罗阎按入幽冥深处。
巨大的撞击,让淤泥如同泥雾一样爆开。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千军万马。
等待着罗阎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当罗阎的身体触碰到了淤泥地带,也就是地狱边界的时候……
无数只漆黑的手臂从淤泥伸出,只一瞬间,罗阎的身体四分五裂。
灵体彻底破碎。
而秦泽,看着冥河顶端的天光,又看了看脚下的淤泥,他挥了挥手,与某个男人,做了最后的道别。
思乡者与第一传奇之战,获胜者,思乡者小队。
后面处理糙了点,主要是实在写不动了,以后再细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