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
无尽的昏暗。
在那视线模糊不清，一只只手掌在一处洞穴之内摇曳。
不，如果仔细望去，会发现那并不是一只只手掌，而是一朵朵奇花，其下是一地的尸骸，更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缓缓蠕动的血肉菌毛毯。
那被灵气辐射所导致污染之地的场景，皆在这一处洞穴重现。
“果然，此地的灵气，发生了畸变……”
此时此刻，在昏暗的洞穴中，一个好似在喃喃自语的声音响起。
“灵气内部，具有一个非常精细的结构，它有着自成前系的一套逻辑，一个稳定的结构，一个完整的信息库，才在外在显化出了阴阳五行属性，最终造就了世界万物。”
“而这奇花之中，却会散发出灵气的辐射，导致其内部体系出现部分的缺减或者增杂，虽然无法彻底的撼动整个体系的崩溃，但足以让灵气发生畸变，变化成一种灵气。”
“其实这个过程就类似于我前世的元素形成，可以利用基础的氢元素，合成各种其它元素一般，此世的灵气与人心五毒结合，形成让世界沉沦的魔气；与智慧生命的信仰与愿力结合，逛生了所谓的神性；与疯狂、诅咒、污染结合，转化成了域外超凡源头灵性……感觉就像是一个周期表一样。”
“所以混沌之力是最初的源头，灵气是周期表中排名前列的存在？”
林辰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么说来，这被辐射灵气之花可以转化天地，毁灭众生，甚至被地狱十道视为战略武器，甚至是最后翻盘的存在，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了。
如果把天地比作行星，行星可以承载不同种元素，天地自然可以承载不同种灵气，但对于其上的生命来说，在文明没有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前，环境的转化简直是灭顶之灾。
就比如他前世行星大部分生灵生存是以氧气为主，可要是有高等文明的造物，将这氧气尽数转化成氯气，文明不亡也得重创。
换算到此方天地，要是将整个世界的灵气转化成这种被污染畸变过后的存在，纵然有少数存在能够存活，但绝大部分修士都会死去，哪怕是化神，也会在其中受到重创，仙盟百万载的底蕴自然也会在天地大变中烟消云散。
而成功转生成为新环境生灵的地狱十道，却可以凭借此逃过致命打击，存活到新世之中，并且一举成为天地的主角。
“简直就像文明之间的降维打击，我对抗不了你整个文明，那就改变这个世界，不过却在这个过程中提前上岸到新世界中……”
林辰深吸了一口气，此世之人的智慧暂且不说，但论起创造力，却丝毫不弱于他等。
在他看来，一个相当于污染源，很难看出有多大利用价值的辐射奇花，即便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净化污染，利用到自己的灵气元神上。
但没想到地狱十道之人，发现既然净化不了，那就干脆不净化了，直接将其拥抱，转化成另一种生灵，并将这污染散播至整个天地之中。
既然我处理不了这污染，别人也无法处理，那干脆直接把它做成同归于尽的武器，并且拥抱这污染，提前上岸……
这等想法，还当真是出人意料……
“不过让我感到有些好奇的是，能够直接对灵气下手，至少也得化神层次，更别说这种涉及到灵气本质的转化，化神都不一定做到，更别说一个元婴势力……”
就如同前世科学家把生物分为域、界、门、纲、目、科、属、种一般，此世的灵气，在林辰看来，目前已有的知识大约能将其分为四层。
最低层就是【种类】，比如小到沧海元浪气，云中云冥气，明心灵焰气等，这种因为天地间环境的不同，从而导致对应属性的灵气出现特别变化，拥有特殊功能的灵气。
其最高等级的，就是元婴层次所对应的天地奇珍，拥有种种违背常理的特性，乃是灵气在种类这个方面最高级的天地造物。
可这天地灵气也好，天地奇珍也罢，归根结底，都是在阴阳五行的归属范围之内，根本没有一点超出的地方，所以他们特性哪怕再怎么独特，都是属于灵气的【种类】范围，此方天地的修炼体系，从炼气到元婴，皆是在这个范围内对灵气进行利用。
【种类】之上，则是所谓的【属性】，也即世人常晓的阴阳五行。
修炼到化神的修士，就是在这属性之上做文章，凝聚出独属于自身的属性灵气。
比如脱胎于五行之水，星辰概念所凝聚出的天河属性灵气，又或者虚无缥缈，根本不是世界构造根基，而是有智慧生灵想象出来的属性，比如因果天机，梦之灵气等等，化神与炼虚，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参悟不同天地中的灵气特性，然后做出种种不可思议之事。
至于再往上，就是灵气本身，林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一层次进行命名，只知道所谓的魔气，神性，灵性，灵气等，都属于这一层次的变化，乃是实打实合道层次才能触及的伟力。
最终一层，就是灵气的微观最深层，宇宙之中最小的存在，万物、世界、星海甚至混沌的基础……无法想象，无法理解，几乎不可能探究。
涉及到这一层面的，即为传说中不可知，不可想，不可名状，却又包容无量的诸天至高——大罗！
而这种涉及灵气种类，属性，本质，乃至于微观层面最深层的奥秘，则为此方宇宙的法则大道！
“所以说，涉及到本质转化，恐怕得到传说中的合道，地狱十道是怎么做到这类事的……”
说实话，如果是灵气的本质转化，并不是一定要到合道层面才会发生，比如两个本源世界的交汇入侵，又或者亿万载的黑暗诅咒沉沦，同时有可能会产生灵气本质的变化，变化成另外一种存在。
但这种变化的本身，是自然现象的一种，可如果是人为的话，就截然不同了。
就好比如恒星的诞生，中子星的碰撞，在他前世宇宙到处都能发生这种现象，并非罕见现象。
但前提是，这是自然诞生的，可如果是人为的话，那代表意义就会完全不同，换算到此世，也同样如此。
如果是异域入侵的话，那并非不可理解，但前提是此花又能存在于这方天地之中，不被世界排斥，再加上此物与灵气辐射有关……更像是人造之物。
如果是人造之物，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啊……
“不……”林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我的思路出了差错。”
“此花篡改世界的关键，并不在于本身，而在于其辐射，也就是说，这辐射才是核心，因此，最重要的应该是造成这辐射的原因，那才是真正属于合道级别的伟力，而这一切的源头，疑似与我突破金丹就是所坠入的那片梦中世界有关。可那究竟是什么地方，又为什么会与我产生联系？”
“想知道这隐秘必须得要进入梦中搜寻，可这绝对会不可避免的碰上天魔教……看来只能日后再去探索了。”
一念至此，林辰看向了眼前的花海，目光微动：
“不过想要缔造出眼前的辐射奇花，道路也就只有两条。一是彻底参悟其本质，并且拥有足够的能力跟手段，将其完全缔造而成。”
“二就是通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方式，择其中所需要的性状，进化代代培育，但这种畸变的灵气可不是什么好研究的东西，想要成功培育的话……实验材料，绝对不少。”
而实验材料能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所幸我参悟了张浩仙府中的乾坤造化，大量的制造实验肉体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成功的话，或许能够将这朵花改造成一种独特的武器……”
无尽的昏暗再度袭来，洞穴内的氛围变得更加诡秘，隐隐约约还听到了种种异响。
……
不知过了多久，林辰从梦中醒来。
此时此刻，他整个人正坐在一个看起来十分华丽的客舱之内，一旁是舰窗，放眼望去，周围为无数密密麻麻的灵舰悬浮在空中，似乎共同存在于一片未知之地。
他正在一艘灵舰之内，此处是浮空灵岛的内部。
“真没有想到，浮空灵岛的本身，竟然也是浮空舰队的停靠之处，简直就相当于舰队的母巢……”林辰不由有些感慨。
他原先以为，浮空灵岛也只是一座岛，但刚刚的建立以及那千艘灵舰竞相齐发的景象，让他意识到了与其说这是一座岛，还不如说，其是一座航空母船……
不，准确来说，是周天星巢！
其是仙盟浮空舰队的停靠基地，以虚弥芥子的虚空之力，承载了成千上万艘灵舰的停放，其就这么周游九天之上，随着罡风环绕世界，一旦有哪地发生了异变，便可倾巢而出，一次性投放出至少上万金丹的战力，乃是实打实的战略武器！
“没错，浮空灵岛的前身，即是周天星巢。”宋惊玄的声音在这一刻出现在了林辰的身后，“在上古时代，就是这周天星巢，率领着一支又一支拥有着纪元之数的周天星舰，破灭了无数反抗的世界，成就了上古修士征战诸天之名！”
“传闻神霄罡法道的前身，便是这周天星巢的引航者，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分析出无数世界的天意本质，供给入侵修士数据，以掠夺征服整个世界！”
“哦？”林辰听了起了兴趣，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许元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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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听得有些懵，仔细回忆了下，才解决巴巴的说：
“这……我没怎么听爷爷说过。”
“九大仙门的前身，这是各大仙门道子以及化神预备役才能知晓隐秘，虽然谈不上多重要，但这种东西，唯有进入了这个圈子才能懂，毕竟一个连数千年都活不到的修士，记这百万载的历史，又有何用？”
宋惊玄轻轻一笑，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林辰的旁边，
“神霄罡法道，说是代天执罚，可其前身的追求，却是研天之秘。上古时代，想要入侵一个世界，最大的抵抗者就是这个世界的集体潜意识，也即我们所说的天意。”
“可天意的诞生，并不是每一个世界都能有的，更多的都只是出于本能的反抗，但上古修士征战的世界实在太多，亘沙之数，是以遇到拥有天意的世界，也能堪称海量。”
“而这等世界是最难入侵的，也是最难征服所在，所以神霄罡法道就是由此诞生，研究天意的本身，帮助入侵世界，甚至浮空岛上，那苟延残喘了上百万载的岛灵，也是他们根据天意的本身研究出来的。”
“原来如此……”林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是因为需要，诞生了对应的研究，而参与研究的人员集合了起来，也就成了一个学派，一个宗门？”
“没错。”
“那既然如此，后面又为什么变成了代天执法的神霄罡法道？”林辰问道。
“这就牵扯到上古的一场大战，也是上古修士停止征战诸天，从而飞升仙界的一场大战。”说到这里，宋惊玄也有些唏嘘。
“嗯？”林辰眉头一皱，“为什么此大战我从未听闻过？”
“林兄是散修，不知道上百万载年前的隐秘，也是正常。”宋惊玄道，“并且最关键的是，这场大战的记录，也被上古修士特地的抹去，只留下零星的记载，哪怕只是我们这些九大仙门的高层，也只是当做传闻来听，无法确定真实性。”
“不对，以上古修士的伟力，如果他们真的想抹去这场大战的记录，别说传闻了，你们连相关的概念都不会有才对。”林辰敏锐地指出了这一点。
“谁知道古修士们什么心思？他们走的太高，走的太远，到达了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地步，我们怎么可能能知道他们的想法？”宋惊玄摇了摇头，“这场大战各大仙门中，没有任何的相关记载，但奇怪的是，其却以传闻的形式，传言了整整百万载，就像野史一般，不知真假，却有着传闻。”
林辰神色变得又无懈不解，沉默了片刻后，才问道：
“那既然如此，有关于这场大战的传闻是什么？”
宋惊玄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缓缓道：
“传闻在上古时代，征战了诸天之时，无往不利的上古修士，第一次遇到了一个非常强力的对手。”宋惊玄有些感慨，毕竟他也没有想到那等人物除了大罗之仙外，竟然也能遇到敌手，“那是一个类似于此方天地洪荒时代巫祝之法，却又独自走出了一条独特的道路，号称追求无尽知识的文明。”
“这个文明非常的疯狂，他们整个文明，甚至个体，都以追求无穷无尽的知识作为存活的意义。”
“他们可以不在乎肉体，不在乎灵魂，不在乎真灵，不在乎利益，不在乎善恶，甚至连生死都不在乎，唯独在乎知识，他们一生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追求永无止境的知识。”
“那个文明与上古修士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碰撞，可以征战成千上万的世界，每一支舰长都有纪元之数的周天星巢，都在这场大战中以每息甚至每生灭的时间内陨落，战争所涉及的范围覆盖了无数世界，从时间的尺度上更是横跨了一个纪元，甚至就连传说中的合道修士，也在这场大战中陨落……”
“那后来呢？”林辰问道。
“后来？后来这场大战上古修士取得了胜利，不过也在此战之后，停止征战诸天，转而去飞升仙界。”宋惊玄回道。
嗯？！
林辰忍不住发出了质疑。
你在前面讲的多么重要，多么玄奇，多么让人浮想联翩，还以为要给我讲述文明之间的浩瀚战争，两个种族的壮阔史诗，大宇宙尺度下文明的生死与存亡……结果你就直接给我来一句——最终胜利了？！
这他妈谁不知道，可我要听的是这个吗，我要听你的故事内容，听的是浩瀚壮阔的情节，而不是要听简介！！！
“咳咳！”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宋惊玄，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要是知晓全部内容，这也不会只是个传闻了，再说了，这场大战两边就只顾着打了，上古修士又特意抹去了记载，谁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辰不由嘴角抽了抽：
“既然如此，那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来人，船下有请！”
言语之间，几名修士就这么上来，要把宋惊玄给赶下去。
后者一下子就急了，虽然船上除了林辰之外，没有修士是他的对手，但问题是，林辰本身是这支浮空舰队的首领。
一旦违抗了对方的命令，就相当于对抗东海仙盟的战时法规，寻常修士那就是化为飞灰，即便他可以避免，但短时间内禁足却是在所难逃，那时候还怎么窃取林辰的神通秘法？
“我靠！林兄，你不能这样，之前我们明明说好了，我给你研究一段时间万法母气，你要在此次征战过程中带上我！”宋惊玄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遭到了深深的背叛。
林辰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还冷笑了一声：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谁信谁见鬼！来人，把他给我叉出去！”
眼见旁边的几位修士越来越近，宋惊玄终于不再卖关子，连忙道：
“林兄你这么一催，我倒是想起了这传闻，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你这么说，我也突然想起来了，这话说的，都是那些坏男人，但我不一样，我是好男人。”林辰摆了摆手，旁边的修士立马退下，“说说，另外一个版本是什么？”
“呼……”宋惊玄刚想吐槽两句刚刚的遭遇，但看到林辰又抬起的手，连忙道，“那就是这场大战，上古修士并没有赢。”
“嗯？”林辰眉头一皱，有些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都已经打了一个纪元之久，早已到达了刺刀见红的地步，而上古修士又能存活下来，飞升仙界，并且如今仙盟也没有什么需要应对的外敌，那就说明失败跟平局的可能几乎不存在，为什么会说没有赢？”
“相传那场大战打到最后，上古修士有没有真正覆灭那个世界文明，而是后者在最后时刻，不知通过什么手段，进行了世界层次的虚空挪移，逃离了原地。”宋惊玄道。
“仅仅这样就能逃过上古修士的追杀？”林辰可是知晓上古修士的真实身份所在，他可不会觉得区区一个世界虚空挪移，逃得过那等人物的追杀。
“没错，因此传闻中猜测，那个世界文明并没有挪移到其它地方，而是直接在原地，但整个文明，却降落到了另外一个维度。”宋惊玄道。
“降维？”林辰身形一滞。
“是的。”宋惊玄道，“就是因为降维了，整个文明上古修士并不存在同一个维度，那自然也不存在着利益冲突，自可逃得一难。”
“利益是不存在冲突没错，但既然都打了一个纪元，彼此之间的仇恨，绝对算是深入骨髓。”林辰神色一动，“更别说这个文明既然能降维，那同样也存在着升维的可能，哪怕十分之小，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以上古修士的智慧，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林兄所言极是。”宋惊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以那段时间过后，最顶尖的上古修士们就停止了征战的步伐，一直在闭关，传闻就猜测上古修士，疑似降维去追杀那个文明的存在。”
“然后呢？”
“结果没有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也就是在那一次疑似降维追杀之后，上古修士似乎在降落维度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归来之后便停止了诸天征战，开始追寻仙界的痕迹。”宋惊玄道，“而当他们从仙界飞升归来之后，就开始进行了各种诡异莫测的上古实验，诞生出了九大仙门的前身。”
“是吗？那既然如此，这九大仙门的目的何在？”林辰问道。
“除去保管天河、死河、月球、覆天乾坤大道的仙门之外，其他宗门的目的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混元五行派与神霄罡法道的目的。”宋惊玄坦率道。
“哦？那这两大仙门的目的是什么？”林辰不由有些好奇。
“本派的目的是为了探索这个宇宙，究竟是自然诞生的，还是人为？”宋惊玄缓缓道，“而神霄罡法道的目的，似乎与天机门相关，好像是在探索命运的本身，天地的演变，宇宙的进程……是否正常？”
“……没听懂。”林辰沉默了片刻，脸上难得露出懵逼之色。
“那就是探索我们现在的一切行为，究竟是出于本身，还是说，是被人安排？”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是否只是一部戏剧，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安的，在这方天地之外，在这宇宙的尽头，在那一切一切不可名状的根源之地，是否有着一个高维干涉者，在主掌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