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整整三天了——”
站在定军山半山腰处的刘备神色已经格外的紧张,事实上,自从他派出张飞、马超、赵云去焚烧魏军东寨外围的鹿角,已经整整三天了。
那大火散去,留下的只剩下了一地的废墟。
没有鹿角的护佑,蜀军顺理成章…也向魏军东营发起了总攻。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
整整三日,在那东营的营寨前,蜀军与魏军展开了极致血腥的攻防战。
而据斥候来报,优势在我——
“是!”
“黄忠将军?严颜将军何在?”
随着黄忠的话音落下。
刚刚想到这里,张飞已经朝着他大声嚷嚷道。
局势变得愈发紧张。
偏将楞了一下,咬牙道:“末将遵命…”
反观张飞与赵云,听到这样的情报,他们的表情没有分毫的波动…
无数将军在点兵,无数兵马也在紧急的陈列。
他看着越来越多的魏军兵士,像是在说。
这些铁塔一般的魏军汉子因为是急行于这山道上,故而一个个气喘吁吁,那一双双巨大的脚掌不断的踩踏着泥泞与灰烬。
他直接拔出了双股宝剑,这架势,是要亲自率军冲锋。
魏将孙礼看着两位夏侯公子威风凛凛、磨刀霍霍,他当即下达军令,“包围蜀军,格杀勿论——”
与此同时。
魏军东寨。
凡是法正在身边时,刘备但凡有什么想法都会与他娓娓道来,听法正言及利弊得失,然后在做最后的决断,几年来…这已经成为一种根植于他刘备心中的习惯。
黄忠与严颜早就迫不及待,听到刘备呼喊,迅速的上前。
“魏军南寨已动,看架势是要倾全力去救援东寨,如此…待得敌人援军悉数派出,严颜将军,就由你去焚烧南寨外围鹿角,诱出那逆魏贼将夏侯渊…”
这时…
郭淮已是飞身上马,大喝:“众儿郎,随我突阵——”
法正也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巴,像是因为激动喉咙处哽咽住了一般。
倒是法正,还在犹豫,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战况陷入了白热化的极端!
“张将军、赵将军…四面八方到处都有魏军…朝…朝我们攻来…”
“动了…动了…”
陈到的目光也是极其敏锐的,他一手举起千里望,一边兴奋的朝刘备呼喊。
无数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支来自南营的六万精锐魏军…他们的驰援到了。
“哇呀呀呀呀…”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怕啥…”张飞笑着,却是压低声音道:“等这些魏军听到南寨被劫,他们那白地将军彻底白给了,到时候心态就垮了?咱们还用撤么?咱们撤个毛啊!”
这时候,张飞那嘹亮的大嗓门响彻而起,俨然…这种时候,再不出击,他郭淮…是注定守不住这阵地的。
贾诩不由得感慨道:“大王的气魄一如年轻之时,不愧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只是,大王有这份气魄,可我等皆是凡人哪…大王不发一言,我等心里是七上八下。”
“云旗编纂的那《云别传》,黄老将军是看过的,那夏侯渊的首级,书中为他冠以‘白地将军’之名,斩下他首级的正是你黄忠黄老将军哪!今日…书中的文字能否照进现实,能否成为这汉中一战的决定一手,全赖黄老将军了…黄老将军听令——”
“砸过去,再砸过去——”
反观赵云,他显得冷静一分,看着四周密密麻麻涌来的魏军,他心下思忖。
一阵鼓点响起,不知道第多少波箭雨遮天蔽日的袭来,犹如滂沱大雨跃过那高耸的寨墙,砸在魏军筑起的盾之上,发出了密集的“笃笃”声。
“报——”
郭淮兴奋的一跃而起,他不忘伸出手,亲卫迅速的将他的大刀递来。
刘备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
若这个问题想不通,那接下来的任何行动,至少在法正这里…是过不了关的。
顿时,夏侯荣、夏侯威、郭淮、孙礼…四股魏军几乎将蜀军团团包围,迅速的收缩着防线,刺刀见红…
“嗖——”的一声…
“老将黄忠在此,主公只管吩咐——”
“末将在…”
这是怎么了?
夏侯将军在等什么?
郭淮不懂了,彻底不明白了,现如今的局势,还有什么比保全东寨,比阻挡住蜀军进抵汉中更重要的么?
夏侯威已经看到了蜀军,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整个人显得威风凛凛。
铁盾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弩矢犹如一道闪电刺进盾阵,将前排的盾甲兵贯身而起,又接连穿透了后面的几个魏兵,飞出几丈远。
而那外围阻拦蜀军南下的鹿角如今已经悉数被烧成粉末。
当即,他转身,大声招呼队列后方的铁盾兵们,在箭雨中整合队形,虽然不断有人被弩箭射倒在地,但在他们的都伯们的弹压之下,还是组成了方阵。
成了!
可就在法正迟疑之际。
…
郭淮当即大声嘶吼着吩咐,“传我军令,全军出击——”
刘备也沉吟片刻,“总归是我们一心以进攻南营为目的,故而…进攻东营处,三弟他们声势虽大,但兵力投入的并不多,倒是如今的局势,不妨,我们直接征兵给三弟、子龙、孟起他们,一举夺下东寨,从那里撕出整个逆魏汉中防线的一个缺口,也未尝不可。”
甚至,张飞还有些暗中的窃喜。
即便是局势没有按照《云别传》中预言的那番发展,这也不怪关麟,他们也当做出对应的方案,不可墨守成规,贻误战机。
一边敲击,一边轻轻的唱。
不多时…
一道声音传出,“蜀将严颜率数千人从定军山上攻来,每人手持火把与猛火油,他们在…在焚烧南寨外的鹿…鹿…鹿角——”
但紧张归紧张,可对于黄忠而言,对于刘备、对于法正而言,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悉数有迹可循,有条不紊!
刘备感叹道:“孙子曰: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夏侯渊有什么理由按兵不动?
这其中有古怪啊!
“待得那南寨鹿角引燃,敌将夏侯渊被严颜老将军引出,就由你带大军直击而下,一举斩杀那夏侯渊,夺下南寨,进抵汉中——”
偏将肃容:“不敢…”
而随着这一声落下,刘备与法正同时举起千里望,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
“嘭嘭嘭…”
他与严颜接过令旗,纷纷去各自点兵,只等魏军南寨援军尽撤,他们就要朝这里发起总攻!
再没有比张飞此刻…更兴奋的时候了。
成了!
…
仰起头,高处山脊上,密密麻麻的蜀军正在变换着阵型,准备下一轮的攻击。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魏军因为数量的劣势,三日来…损失极其惨重,按照张飞派回的斥候禀报,若是那夏侯渊再不派援军,距离被攻陷,距离那敌将郭淮的阵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随着刘备的吩咐,严颜当即拱手,“末将领命!”
他那根本遏制不住的笑容就要呼啸而出。
说到这儿,刘备的声音愈发的严肃,愈发的一丝不苟。
哪一个单拎出来,不是跺跺脚,这蜀中都要震三震的角色,他…郭淮?算个锤子啊?
“轰…轰隆隆…”
从行军的方向来看,却不是那正在遭遇蜀军最猛烈袭击的魏军东寨营盘?还能是哪?
这是最新的情报,也是最急的情报…
蜀军中,那嘶哑的八牛弩机驱声响起,手臂粗的弩矢撕扯开空气,带着尖锐的叫声劈入铁盾阵。
曹操正颇有兴致的敲击编钟,发出一道道洪亮且富有共鸣力的声音。
“来了,来了…我们的援军总算来了…”
刘备大笑,这是他最接近战胜曹操的一次,他…他激动的难以自己,亢奋的手舞足蹈。
“呜呜呜呜——”
——『再不来,那就急死你们张三爷了!』
一切依旧是按照《云别传》的故事在发展,夏侯渊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云旗的算计,他…他忍不住派出援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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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比预想中迟到了几日,可总归,一切都按着《云别传》中的故事在发展!很好…很好!』
随着一阵低沉的号角,铁盾方阵犹如一尊巨石,开始缓慢而又坚定地移动…
只是,从那暴起的哀号声中,从那激荡而起的尘烟中,等来的不是魏军的胆怯与退缩,而是整个东营营盘所有魏军的倾巢而出。
像是山下有大事儿发生。
夏侯渊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大哥…东寨那边,我军六万援军已经抵达,据斥候传报,我军将士与贼军的大战一触即发,战况糜烂,双方损失都很大——”
这时…
倒是这个难题抛给法正,法正迟疑了片刻,这才张口:“我还是不相信…云旗那《云别传》中记载的有误…”
倒是孙礼不忘吩咐斥候,“速速擂鼓,吹响号角,禀报郭淮将军援军已至——”
“怎么会这样?”
——『你张爷爷都等了三天了,你们总算来了呀!』
也就是这一刻,郭淮有一种幻听的感觉,这是魏军的号角,是魏军的战歌…
“咚咚——”
只听得一阵阵嘹喨的号角声从南寨响彻而出,这是…是集结的号令!
然后,越来越多的魏军从军帐中窜出,他们身着铠甲,他们纷纷提起各自的兵刃,整装待发。
但…
郭淮沉声道:“那我给你两千人,给我堵住那砸开的口子,这东寨…关乎汉中归属,大魏雄兵一步也不能退——”
这就是好基友…
郭淮长长的吁出口气,这种时候,抱怨已经无济于事,他只能冷冷的哼出声来,“怎么?你怕了?”
看到这一幕的刘备激动的手舞足蹈。
张飞兴致起来了…
…
只是,这些情报丝毫没有引起曹操情绪上的波动。
只见夏侯渊的魏军南寨突然间就躁动了起来。
却是第一时间把目光望回好基友法正:“孝直?你觉得呢?”
这里摆放着一拍编钟…
至于援军,他郭淮苦苦期盼的援军,一连三天,他派了无数人去催促,可援军依旧未到…
赵云却一如既往的冷静,“翼德,不可大意,适当的时候…我们还是要撤离的!”
法正的眼芒中也满是疑窦之色,他一边捋着胡须,思付片刻,方才张口道:“的确,如今的局面与《云别传》中的记载有些不同…很难想象,那夏侯渊竟是如此沉得住气,哪怕是放任东营失陷,也不派出援军么?这…可不像是他一以贯之的军事风格呀!”
“主公、军师…看这架势,援军怕是有几万人——”
一日比一日猛烈,最可怕的是…对方还是名将!
张飞、赵云、马超——
为什么?魏军按兵不动?
原来是蜀军的霹雳十牛弩射出了那巨大的弩矢,又因为火料的添加,弩矢与寨墙碰撞,砸倒一片寨墙的同时,引燃起了一片大火。
三日的猛攻…
自他抽刀的一刻,整个魏军上下安静了一下,继而…瞬间爆发出怒吼,他们拍打着藤牌,抽出短刀、竹矛…气势如虹。
倒是法正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点,迅速的拦住刘备,“主公,既然这定军山战场的走势悉数是按照《云别传》中所载,那现如今,主公也当下达那《云别传》中必定能斩落夏侯渊的军令啊!”
此间的统领郭淮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继续吟道:“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孝直,其实这三日,我几次三番想起《孙子兵法》中的这一段,也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们对云旗的要求太苛刻了!”
“他的确算准了一次、两次…也的确用那不可思议的谋算将三兴大汉的那把火熊熊点燃,可事实上,他也是人,况且又远在荆州,如何能提前半年就预判出汉中一战的精准走向!时至今日,他算得已经够准了,已经立下赫赫功勋了,即便是此番夏侯渊没有派出援军,我们也不该太过苛责、强求于云旗身上啊!”
箭雨射在巨大厚重的铁盾上,只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尽数跌落在地上。
呼…
这时,刘备的目光转向黄忠,“汉升,昔日在荆州时,你便凭着云旗制成的那神弓挽狂澜于既倒,救云长于水火,攻克宛城、箭指许昌,你均是立下大功,今日…”
“子龙,你那七探盘蛇枪…传言中神乎其神,俺就不信比俺那丈八蛇矛还厉害?咱们来都来了,就比比看,谁杀掉的贼人多?可好?”
他在想…
说话的是陈到,作为刘备身边位次仅次于赵云的“保安”队长。
“是啊…只需要援军抵达,我们就能冲将出去…何至于,龟缩在这寨子内,任凭敌人的弩矢射杀…这仗打的憋屈啊!”
这时,身旁的偏将问道:“将军可知?为何…夏侯将军那儿始终不发援军?”
他这么一说,瞬间引起了无数部将的附和。
贾诩、张既、李藐、马谡,都在这军帐内,却是均没有发出一言…
刘备则是迅速的把眼眸转向法正,这一刻,原本动摇的他,再度对那《云别传》深信不疑,“孝直,你的坚持是对的,什么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些道理在云旗这里统统都说不通…哈哈…”
突然,一声爆响。
少年意气风发的夏侯威与夏侯荣率步兵在山道上驰骋,身先士卒…
这话脱口,“格杀勿论…”伴随着将士们的呐喊,这支驰援而来的魏军便如同乌云压顶,更是宛若一柄匕首,从侧翼…直插入蜀军的心脏。
呜呜呜——
能在对方头脑一热的时候迅速的拉住,迅速的让他保持冷静。
直到将这首歌全部吟出,曹操都没有回应夏侯渊。
对了…
闻言…
刘备当即回过味儿来,他想起了什么。
突然间,自蜀军的侧翼,密密麻麻的魏军开始出现。
刘备揣着下巴,这般言语了一番。
他一手按在黄忠的肩膀处。
定军山脚,魏军南营,一方军帐内。
——『汉中的魏军总共也就这么多,如今都出现在这东寨,那…那南寨夏侯渊那边,必定空虚了吧!』
丈八蛇矛已经挥出,气浪滔天,劲力磅礴——
黄忠一捋长髯,语气坚定,“夏侯渊,呵呵,不斩此贼,老夫便对不起手中的这大刀,对不起别挎着的这张神弓劲弩,主公,你就瞧好了吧——”
象征着魏军进攻的号角声吹响了。
紧接着,“哈哈哈…”曹操笑了起来,他一如既往的胸有成竹。
随着这一道声音,众人齐刷刷的昂起头来,所有人的神情为之一振。
闪着乌光的弩箭找到了盾墙中的缺口,带着涩耳的尖啸声冲入人群,哀号之声再度暴起。
问题就出在这儿。
陈到适时提醒道。
却在这时。
吟出这一句话,曹操总算把脑袋转向了夏侯渊,“打起来了?”
不,这已经不是整装待发了,已经有点兵完成的军团当先出营。
斥候已经找不到这混战中的马超,看到张飞与赵云在一处,当即朝他们奔来,迅速禀报。
呼…
伴随着张飞这一道声音。
“五千!”
…
随着夏侯渊的回答,曹操慢慢沉吟着重复,“五千…五千…呵呵,留守五千人,不多不少,足够当诱饵引得那大耳贼入局了——”
在他们看来,此战,不过是走走过场,结局注定如那《斗战神》的故事一般,必胜,必胜——
这就对了!
外围的夏侯荣更是兴奋难当,“看到那黑脸鬼了么?割了他的首级,就现在——”
“那南寨还余下多少人?”
刘备眯着眼,他狠狠的握紧手中的千里望,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那激烈无比的战场,语调中却添得了许多迷惘与茫然。
“哈哈…”曹操笑了笑,“文和,就你会说话…”
全副武装的孙礼,已是磨刀霍霍…
“主公,军师,你们快看——”
曹操的声音虽慢,可莫名的,就给人一种笃信的气势,或许…也是因为他的自信感染着此间所有人。
魏王的猜测与推演、预判全部都是对的!
鱼要上钩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