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不存在的!
傅士仁还在惊悚,已经有兵士禀报道:“将军,这人似是没死透…”
说话间,这兵士已经蹲下身子,伸手触碰到那“死尸”鼻息的位置,尽管很是微弱,但…还有气。
这兵士连忙呼喊,“将军,还有气,只是…只是极其微弱!”
嘿…
听到这话的傅士仁当即就乐了,心里嘀咕着!
——『没死透好啊,好啊!』
是啊,按照傅士仁的想法,这要写战功的时候,那便是傅士仁清扫北邙山战场,勇猛无敌,生擒那逆魏的安东将军…
嗯,尽管这安东将军,不怎么出名!
可架不住,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无名的安东将军,那也是将军哪!
——『啊,哇哈哈哈!』
傅士仁心里头乐了。
正寻思着,在关羽与一干内应“里应外合”攻下洛阳城这等巨大的功勋下,他就打下个东岭关,蚊子腿一样的功劳,不够瞧的。
现在好了,生擒敌国将军,即便是再蚊子腿。
那现在,也是两支蚊子腿,够让好大哥刘玄德夸耀他一番了!
“将军…如…如何处理这人?”
看着傅士仁那想入非非的模样,兵士们连忙问道。
“处理?”傅士仁眼珠子一定,“先想办法救活咯,从那些俘虏的敌军兵士口中打听打听,这逆魏的安东将军姓什名什?然后表功的文书该怎么写?不用本将军教你们吧?”
懂…懂——
从那兵士连连的点头中,就能看出,他可太懂了。
一定是大肆渲染,说傅士仁将军为了得到敌国情报,不惜冒险入火海,拉出了这个敌国奄奄一息的安东将军,然后…自是这安东将军感恩戴德,被傅士仁将军的魅力所折服,于是…衷心归附!
嗯…必须得这么写。
“咳咳…”
傅士仁瞅这兵士愣神儿,当即轻咳一声,然后就要走远。
却又一名兵士提醒道:“将军如今已经赶至洛阳城,二将军也在…将军是否要去拜见二将军?”
呃…
这话直接把傅士仁问懵了,他的表情微微凝起,然后反问:“云长?我拜他作甚?当初,本将军攻下许昌、襄阳城时,也没见他来主动拜见我呀?”
说到这儿,傅士仁大步流星的就要往外走。
却是走到一半儿,突然想到什么,继而声音压低、压沉了一些。“探探,我那三弟到哪了?等他赶至洛阳城时,为兄出城十里去迎…”
说着话,傅士仁又走了一步,可他像是又、又、又、又想到了什么,“记住,把那什么安东将军给救活了,问出他的名字,即刻向本将军禀报…”
“喏…喏…”
随着一干兵士的回应。
傅士仁这才走远。
当然…他走是走了,可怕死他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到。
此番…他目的不纯,抢功似的救下的这个敌国将军,却在即将到来的魏蜀决战中,起到了最是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傅士仁也是因此,成为了不仅刘备认可,便是关羽、张飞,乃至于所有汉军都衷心认可的“四将军”!达成了平生所愿!
正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也可谓,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
滚滚长江东逝水。
无数艨艟战船、楼船早已停靠在庐江的口岸,旌旗招展,兵甲陈列。
倒是其中为首一艘的战船上,吴郡新四大家族中之一的张家族长张温,吕家族长吕岱,孙家族长孙绍,周家族长周循,除此之外,还有贺齐、蒋钦…还有苏飞、孙皎、太史享、周峻,他们都在。
而坐在首位的却是关麟新封的江东汉水军大都督——鲁肃!
没错…
关麟离开江东,直接将江东的政务、军务悉数都交给鲁肃,也是用人不疑。
原本这些新大族族长,功勋文武齐聚一堂,也没什么…
可偏偏,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这战船内的争执声,几大家族的族长嗓门都很大…
“子敬,子敬…你说说,你说说…”
说话的是张温,他凝着眉,语气击破,“云旗公子要人,我们准备人,要船我们准备船,想要下大洋找那邪马台国,灭了那邪马台国,我们这些家族哪个不是鼎力支持?出钱出力…他说,让我们陈兵江畔,伺机取淮南诸地…咱们这集结的兵马不下十万,哪怕是战船都有千艘之多…可…可…子敬,你却迟迟不下令出兵,说句俗气的话,在坐诸位的大刀都已经饥渴难耐了?等…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温话说了一大堆,可提及的重点只有一个:
我们这些大族…你关麟让干啥干啥,都到这一步了,打呀!
这就有一种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的既视感。
话说回来…
这一切的缘起,都是那矿脉!
江东挖出的三处矿脉,本使得这些大族眼红不已,但很快…在关麟将一张中原与北境矿脉图,将一张海外的矿脉图交给这些大族后。
得了…一个被“利益”纠集起来,且无比坚固的联盟就这样诞生了。
当然,海外拓展…还需要更大、更坚固的战船,也需要做更充分的准备。
虽然这些…有沔水山庄的支持。
进展的速度也颇为可观。
但可观…并不是一时半儿就能把小日子…
啊不,是把邪马台国给灭了的,更不是一年半载就能驶至旧金山的。
那么…对于这些大族而言,他们迫切的要矿脉啊,所以只能把目光投向中原与北方。
远的够不上,淮南就成为了他们迫切想要拿下的地方。
事实上…淮南并没有大型的金属矿脉,但在关麟标记的矿产资源分布图上,却有盐脉。
甚至…除了盐脉外,还有着重标记的几处“石灰岩”、“白云岩”、“磷矿”、“含钾岩石”…
其中,磷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石灰岩”、“白云岩”均是制造瓷器所必须的材料,价值不菲…
江东大族都有商业。
作为商贾,他们太清楚这其中蕴含着的价值。
也正因如此,这淮南…他们是势在必得,仅次于“邪马台国”与“旧金山”的势在必得——
果然…随着张温的一番话,众人跃跃欲试。
“子敬,不用你去战场,你就说句话,今夜…我虞家的战船就奔袭至那合肥,三日之内我便能破了那张辽贼子驻守的合肥——”
这次说话的是虞家的族长虞球…
孔家的族长孔沈也不甘示弱,“我孔家愿助虞家军一臂之力,子敬啊,待得破城之日,你只需如实禀报给云旗公子,是我两家先入的城就好!”
言外之意…到时候,那盐矿,那“石灰岩”、“白云岩”、“磷矿”、“含钾岩石”,他们两家是要多分一分。
果然,这话一说,其它人等纷纷请缨,“这等凶险之事?怎么能只让会稽这两大家族去呢?我会稽魏家也愿助一臂之力…”
“如此伐逆魏,诛无道的事儿,怎么能少得我会稽谢家?”
“怎么?只有你们会稽四大家族的剑锋利?我们吴郡新四大家族的剑就不锋利了么?这事儿是我张温提起的,我张家军的艨艟战船必须做先锋!”
跃跃欲试…
不,这已经不是跃跃欲试,是急不可耐。
只是…与一众大族的迫切截然相反,这位江东兵马大都督鲁肃显得气定神闲,不急不躁。
他只是默默的听着诸人的议论,时而抬头,时而闭眼,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看透一切,一言不发的样子。
“子敬…你…你倒是说句话呀!”
张温急了,向鲁肃这边迈了一步,拳头都握紧了。
“是啊,子敬…你…你倒是说句话呀!”
虞家、孔家、谢家、吕家…许多族长纷纷附和…
在所有人那望眼欲穿的眼芒中,鲁肃这才缓缓开口,“不是我不许诸位进攻淮南,而是…咳咳,而是…云旗公子吩咐过,必须得到洛阳动荡,天下大乱之时,方才能进攻淮南哪!现如今,一切相安无事,我即便是这里的兵马大都督,却又如何敢违拗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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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
顿时,这就有点尴尬了呀!
是啊,这个横跨各大家族的商会,无论是名义上的首领,还是执掌话语权的人…无疑,只有一个,那便是关麟。
鲁肃这一句,俨然…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他不发话?谁敢动?
“哎呀…”张温都急的快哭出来了。
他做梦都梦到,那一块块“石灰岩”、“白云岩”在向他招手呢——
财富啊,那是巨大的、无法衡量的财富啊!
就在这议论注定要以“不欢而散”告终之时…
忽的,一道声音传来,“急报…急报…洛阳城千里飞鸽传书…洛阳城千里飞鸽传书!”
呃…
这…啥情况啊?
等等?洛阳城?
当…“洛阳城”这三个深重的字眼传入这些大族族长的耳畔中时,突然间,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难道…会是云旗公子提及的…那所谓的洛阳动荡?
难道…难道?
就在众人还疑窦之际,那急报声已经传出,“洛阳内部大乱,北邙山大火,逆魏飞球悉数陨灭,洛阳城内到处响起喊杀之声,关将军则率飞球军已经飞抵洛阳,傅士仁将军攻破东岭关,兵锋直指洛阳…天下震动——”
乖乖的…
前一刻还“不欢而散”、“愤懑郁结”的众人,突然就…就振奋起来了。
他们尚且顾不得关心…这洛阳怎么就大乱了?怎么就天下震动了?
但…有一条,却是不争的事实,时机已至…
他们总算可以…可以出兵了!
“子敬,啊不…大都督…”
张温是第一个回过神儿来的,他急忙把头转向鲁肃。
谁曾想,前一刻还像是个躺平中年男人的鲁子敬,这一刻…已是昂扬的站起,那一贯慈祥、和蔼的眼神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锋芒毕露…
“贺齐?蒋钦何在?”
“末将在!”
“着你二人从庐江向北,进取舒城!不求攻克,但需得扼断舒城与淮南的联系…”
“喏…”
“张温、虞翻、魏朗、孔愉、吕范听令…”
“末将在!”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着令尔等筹集粮草,运送辎重,开拓粮道,淮南一战开启,百日之内,我军不能为粮草所困,所有辎重必须准时送抵前线!”
“啊…”
张温一愣…
虞翻连忙拉了下他的袖子,四人这才拱手,“喏…喏——”
“孙绍、周循、太史享、周峻何在?”
“末将在!”
这些小将齐声应喝…
鲁肃则是亲自走到孙绍身旁,将一枚军令重重的交到他的手里,然后沉吟了一下,这才说:
“就在今夜,由你为主帅,率所有艨艟战船直击合肥,先破张辽水军,然后破城建功,取淮南后,兵锋直指徐州!”
说到这儿,鲁肃又顿了一下,这才意味深长的接着说,“你父亲昔日没有做到的事儿,注定…当由你完成!要破徐州,需得先拿下这淮南!”
是啊…
孙策这辈子没有过去的是陈登驻守的徐州,那是他一生的遗憾。
注定,父亲的这份遗憾,将由儿子去完成。
或许曾经…因为张文远的驻守,因为江东大族各怀鬼胎,这会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可现在…
随着洛阳的大乱,随着天下的动荡…
张辽在淮南坐不住了!
那么一切,就都有可能了。
“大都督放心,末将…末将…”孙绍几乎泪目,他抿了抿唇,只一夕间,他便止住了那眼眶中的泪涌,他像是个硬汉般笃定的张口,“末将必拿下这合肥!”
是啊!
他必须拿下。
谁让他是小霸王孙伯符的儿子呢!
“诸位,淮南一战…今夜正式开启,建功立业、封侯拜相也好,财源广进,为了资源也罢,总之…云旗公子不负诸公,也望诸公莫要辜负了云旗公子!”
“必胜——”
随着鲁肃的一声必胜,一时间,这联营数十里的艨艟、楼船战队,从主船开始,齐齐呐喊出“必胜,必胜”这样的字眼…
仿佛,每一个江东的儿郎都期盼着夺回淮南的这一役,这一天!
这一刻…
整个江东水陆两军瞬间动了起来,兵锋直指淮南——
…
…
洛阳城通往关中的小道上。
姜维与一干患难同袍总算快要抵达武关…过了这里,前面便是潼关,再前面便是长安,是关中,是天水…
是他姜维无比熟悉的故乡啊!
只是…
从天水出来时,是他姜维与父亲姜囧两人,他们承载着整个天水,整个关中边关防线的希望。
但…但现在…
他们回来时,却…却只剩下了一人。
“姜公子…水…”
一名兵士将一壶水递给了姜维,然后说,“前面就是武关了,如今大王多半已经过关了吧?你说…大王会何时反攻这洛阳?何时带我们回来?”
面对这兵士的问询…姜维没有张口,没有喝水,也没有表情。
他就像是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报仇的机器,人世间所有的情感,都与他无关…
这兵士看到姜维如此模样,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倒是另外一个兵士,他与姜维的关系更好一些,看着姜维的模样,他忍不住问道:“伯约,你当真想好了,要…要与那关麟不死不休么?那…那关麟可是让魏王都忌惮,让整个大魏都损失惨重的敌人哪!”
言外之意…
对付关麟,太过凶险!
姜维,他是非要怀抱这份凶险么?
也是这句话,让姜维那呆滞的眼眸中多出了些许神色,是浓重的,阴郁的神色。
这个答案在他肚子里萦绕了许久,他也沉吟了许久。
本不想说,但似乎是为了释放自己一般,他还是张口了,“不论多难,我…我都将与那关麟不死不休,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那兵士好奇的问。
姜维一咬牙,“除非我爹死而复生,除非我心中的正义幽而复明——”
啊…
这…这…
俨然,那兵士无法理解姜维的话,可…可从他那冰冷的眼眸中,他能感受出来,这句话的分量或许不亚于那四个字:
——“不死不休”
…
这边厢,姜维还深陷于浓郁的仇恨之中。
那边厢,傅士仁的一名副将,为了搞清楚那“安东将军”的名字,可谓是大费周章,终于,在…问询过无数俘虏过后,他得到了一个最肯定的答复。
——姜囧!
嘿嘿…
这副将笑了,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微微摇头,“姜囧,囧…囧…这名字…看起来怎么这般惆怅啊?不好听,也不好看…”
索性,这副将就要去向傅士仁禀报。
果然是个无名鼠辈,寂寂无名的魏安东将军——姜囧!
可就在这副将就要迈步出门之际…
“伯约…吾儿伯约…”
一道细若游丝,却…却一定程度上,咬字无比清晰的话语从这奄奄一息的魏·安东将军口中引出…
嘶…
副将微微一怔,不过,也只有一怔,他摇了摇头,然后笑着感慨道,“看来,这家伙运气不错,还没死透,还有的救——”
说到这儿,他吧唧了下嘴巴,“伯约?这名字…倒是不错,比那奇奇怪怪的囧字强多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