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渔歌消失、檀香燃尽,但一时半会之间,并没有新的挑战者前来。
想是轮到了虞采泠前来代打,那些人过不得这一关吧。
不过她终究只能代打三轮而已,没让丘知鸿等候太久,便又有了个新人前来。
仔细看时,丘知鸿惊讶地发现,这来的还是个熟人。
而较之丘知鸿,来人显然更加惊讶几分。
“丘知鸿?第一位居然是你?”
“竟是你战败了那虞采泠?你之前可并未和我说过还有这般能耐!”
“快同我说说,你是如何胜过她的?她又有何法宝神通、非常手段?”
“我听闻她的剑术早已臻至化境,许多时候面对挑战,连剑刃都无须亮出。”
“你那把剑我也见过,只是凡铁,你竟能让它不至于断在虞采泠手中?”
“……”
“……”
丘知鸿方才微笑着举起手来,想要同他打个招呼。结果还未开口,一连串的问题就如雨点般袭来,直将他的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
这话痨嘴也忒碎了!
而且看他这架势,怕是本就没想着让自己回答!
思及此处,丘知鸿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干脆地拔剑出鞘。
多说无益,还是直接动手吧!
见了丘知鸿如此反应,那森广罗也并不恼,只见他解下了背后的剑匣,从中取出了一双木翼,吹一口气、叫一声“宝贝请附身”,便肋生双翼,盘旋在了半空之中。
“丘知鸿你应是没有和器修切磋的经验吧。”
“见了器修须不能让他从容行事、祭出法宝。”
“你既是体修,就应上前近身疾战,以滞其行。”
“当然我也算炼过身体,你来迟滞也是做无用功。”
“这剑匣可是耗费我颇多心血祭炼,内含多种法宝。”
“只可惜大多为应对那虞采泠而制,却未曾想遇见你。”
“不过也无妨,只要我胜过你一筹,她迟早也会再来这。”
“我就说你没同器修切磋过,居然在那好整以暇听我说话!”
“……”
“……”
嘴上絮絮叨叨之间,他已经将不少东西从剑匣内翻了出来、祭起之后穿戴在了身上,从顶上皮盔到脸上叆叇,从脖颈上的珠串到肋下双翼,甚至他还找了个木制的手臂,祭起后定在了背后,上面还握了个铃铛,叮叮当当地响个没完,听得丘知鸿头晕脑胀。
“烈英观内少法宝,我自是没有见过器修手段。”眼见着森广罗趁着和自己唠叨的功夫,完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丘知鸿却也不恼,“如今见了你,正合切磋问道,又何必急于阻你出手?”
前番已经从那位赶山鞭前辈处得知了潜龙榜原委,丘知鸿如今心态已然大不一样。
上这潜龙榜上争夺,既是为了封山敕水,也是为了问道修心。既然如此,见一见器修手段如何,亦是应有之意!
而且,丘知鸿也不认为森广罗祭起了法宝,自己就没了取胜机会。
眼见着森广罗开始在空中盘旋,以觅战机,应是已经将全身法宝都祭起来了。丘知鸿这才点一点头,说了一声“如此更好”,便掐了个离火法诀,唤得那火蛇冲天而起,直往森广罗身上缠绕而去。
“我见你那一头红发,就知你天生离火旺盛。”
“所以我早就做了准备,区区离火法诀而已。”
“宝贝璨璨,正是一展芳华之时!”
随着他这一番念叨,那脖上的珠串猛然绽放出了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光华凝成实质之处,竟死死地卡住了离火螣蛇,使之不得寸进!
眼见着离火诀无功,森广罗嘴上再度碎碎念起,言语之间对自己的宝珠串颇有夸耀之意,俨然一副得意模样。
丘知鸿闻言倒也不恼,既然离火无效,那便换坎水来便是!
你这东海鲛珠,难道还能连个坎水也一般滞住么?
下一刻,他手中法诀猛然变化,一条水蛟便冲天而起,张开了大嘴,狠狠咬向了森广罗。
而见了这坎水恶蛟,森广罗也被吓了一跳,但即使如此,他那张破嘴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还有人修行离火、坎水诀窍,也不怕炸了丹田!”
“你既能胜过虞采泠,果然是有些能耐!”
“若是别的器修,恐怕真要被你这坎水逼个措手不及。”
“但我须不是那寻常人物,这等手段却还是不够。”
“宝贝猎猎请展身!”
说话间,他猛然扯动了一把自己罩袍的一角,只听呼啦一声,这罩袍就猛然涨大,成了个编篓的模样,一把拢住了那恶蛟。
“天衣无缝,果真是天衣无缝!”
“你瞧我这罩袍如何,等出了榜去,若要定制一件我却可与你折价。”
“之前同你渡河时,我还道你是个体修,却不想一番法术竟如此熟稔,原来竟是个深藏不露的术修!”
“还有什么术法手段,且一并使将出来,我自有法宝应对!”
“你若没了些招式,那我手中这乾坤尺可不留情了……”
收回了罩袍、散却了其中的坎水之气,森广罗又拿出了一支漆黑色的铁尺,丘知鸿仔细看时,只见上面勾勒繁复、纹路细密,还镶嵌着不少宝石美玉。
于烈英观内这么多年,丘知鸿见过的法宝无外乎是丘玖的大戟长戈,都是些粗壮什物,全然抵不过这支乾坤尺来得精妙!
正思索间,那乾坤尺上宝玉已泛起了些雷光,森广罗将那乾坤尺猛然举过头顶,便见四周风云变色,雷声大作,一道电光自尺而引,至他将乾坤尺祭起,就径直朝着丘知鸿劈来。
“九霄疾雷,神威千重!”
用惯了雷符的丘知鸿自是清楚这疾雷可怕之处,不等那乾坤尺靠近自己,他就先行后退,并将三张符箓甩出。
这符箓正是他刚刚闲暇时所画,墨迹尚未干涸。
符箓离了指尖,便同样化作一声惊雷,以雷霆对雷霆,硬是将那乾坤尺劈飞了出去——原来这乾坤尺所固为引雷法诀,和符箓敕令的唤雷比起来,却是多有不及之处。
器修法宝的确种类繁多、功能各异,但想将神通固于器上,自是有所取舍,论及威力灵活,较之修士本体神通多有不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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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尺遭了雷击,和它心意相通的森广罗也是一番龇牙咧嘴。
如此情况之下,他第一时间挥动双翼,将自己身形拉至高空,这才掐个法诀,将那乾坤尺唤回了手中。
“你这厮还是个符修,换雷符可不是寻常符箓,你用来竟如此自在?”
“怪哉,怪哉,我自以为已是修行驳杂之辈,兴趣所至,祭炼诸般器物已是形态各异、功能不同,你却学得比我还杂哩!”
“我早就应知道的,你既能胜过那虞采泠,那便是比她更棘手的人物,既然如此,我还是稳妥一二得好!”
说完了这些,森广罗终于闭上了嘴巴,只是握紧了手中乾坤尺,在空中左右盘旋不定。
盘旋之余,他背后那只手中的铃铛,声音则是越发地急切了起来——没了森广罗的絮叨,那声音便仿佛更摄人心魄了几分,丘知鸿一时之间只觉自己阵阵头晕脑胀,眼花耳鸣,精力竟隐隐有了几分涣散之意!
察觉了其中微妙,丘知鸿当即低声诵起了个清净法诀,但却是治标不治本。
好个摄魂魔音!
丘知鸿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通,果然如自家师父所说,器修手段最是花哨,稍有不慎就中了招也!
为了阻止森广罗,丘知鸿连续数次唤起了那离火坎水二气,可森广罗自是在半空之中好整以暇,祭起各色法宝应对。先是左右开弓,后来更是干脆收起了那乾坤尺,只是一心一意抵御丘知鸿术法,唯留下身后那木质第三只手,将那铃铛摇个没完。
难道此番面对森广罗,也要使出那舍身合道的手段么?
之前那一番舍身合道,已然让丘知鸿伤了几分元气,他身躯尚且有些不灵便;如今若是再来两次舍身合道,恐怕不需别人挑战,他就要魂魄脱离潜龙榜了!
可若是不舍身合道,又怎能逮住那森广罗呢?
越是思量,丘知鸿心中越发烦躁,甚至隐隐约约间,竟还有了几分气血翻涌之意。
就在将要强行压下这翻涌气血之时,丘知鸿心头猛然一动——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离了那郝家庄之时,因为郝家喜丧心有所感,故而忍不住一番龙吟虎啸。
那一声嘶吼便是有感而发,快意通畅,响彻山林。
如今既然森广罗背后铃声聒噪,那自己便也吼上一声嗓子,却看看是你这法宝厉害,还是我那龙虎之音更加霸道!
思及此处,他朝着巽地猛然吸了一口气,借着巽风之势,仰天长啸。
龙腾烈焰,自心火而做长吟;虎兴玄冥,由肾水而起怒号!
一声长啸既出,便携风雷之音,向那森广罗滚滚而来。
迎着这长啸之声,起初森广罗尚不以为意,但长啸经久不息间,直吼得那森广罗渐渐有了些眼冒金星之意,身上不少法宝都开始震颤蜂鸣。
若要继续下去,恐怕森广罗精心炼制的诸多法宝,都需要一番重新祭炼、回炉大修!
更要命的是,随着丘知鸿所呼龙虎之音越发浑厚雄烈,森广罗的铃声也渐渐乱了起来,再这般下去,恐怕那宝贝铃铛就要完了!
于是,森广罗当即收拢了双翼,落在了地上,一面摆手,一面无奈道:“罢了,罢了。莫要吼叫,我自认输便是!”
一言既出,丘知鸿面前便多了个香炉,他看了一眼炉中檀香,颇为意外道:“这胜负还未分明,怎么就认输了?”
“不认输,却等着你拆了我身上诸般器物么?”森广罗哼了一声,“你定然还有些压箱底的手段没有拿出来呢,我何苦赌上身家宝贝,和你在这纠缠?”
“没想到你这唠叨鬼,倒是个机灵人士!”丘知鸿闻言,只能微微摇头,“两番相逢即是缘,如今时间尚多,森道友不如帮我个忙如何?”
“我自会为你尽心看护后路。”森广罗点了点头,“自不会摸鱼打滑就是!”
“非也,非也。”丘知鸿从这法坛内折了一枝古木,交给了森广罗,“飞在天上之人实在是太多了些,还请道友帮我制一把弓来!”
森广罗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去那花丛之中想要摘些花草。
只是和丘知鸿信手折枝不同,那花草于他手中却仿佛是虚幻一般,摘不下来。
“做个魁首还有这般好处?”森广罗惊奇道,“这方法坛之内,好东西的确不少,你折的这树枝似桑非桑,似桃非桃,做柄凡俗猎弓的确用不得我多少时候——但你可有羽箭傍身?”
“羽箭没有,但打些石子我也还算在行。”丘知鸿笑着从水中拿出几枚圆滑石子,“便做个弹弓一般即可,余下枝条全都归你。”
“一言为定!”森广罗当即展开了背后剑匣,取出了不少工具,“这古木我倒是从未见过,等我回去,定要好好研究一番——”
嘴上再次开始絮絮叨叨,手上动作倒也十分麻利。炉中那檀香甚至没有燃上一半,一柄弓形弹弓便自他手中成型,于那弓弦中段,森广罗还专门编了个凹兜,以便放置石子。
“这弓体古木虽然不俗,可毕竟是急切所制。”将个弹弓交给了丘知鸿时,森广罗面色尚有些不甘模样,“只堪短暂一用而已,若要当个法宝,还需多加祭炼。”
丘知鸿点了点头,接过了弹弓,拿在手中先是颠颠重量,再拉开弓弦试试,就兜个石子,向那假山上一打。
只听得一声霹雳响起,假山已然被崩掉了一角。
“够了,够了!”丘知鸿满意地点了点头,“多谢森道友!”
可是再回头时,那森广罗已离了这法坛,刚刚他站定之处,此时赫然立着那位白发前辈。
“你这童子,却是淘气!”见了丘知鸿,他猛然一瞪眼睛,“我好心教你,你却折了我的树枝做个弹弓,还打坏了假山一角!”
“前辈勿怪!”丘知鸿收了弹弓,一躬到地,“只是这潜龙榜内多有飞天能手,我虽是身轻如燕,却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故而只得出此下策——”
“莫要装模作样!”那赶山鞭终于维持不住了面上怒容,转而露出了笑意,“实话实说,你何时知道了榜首可以随意调取此番器物?”
“胜了虞道友之后,我便有所感知。”丘知鸿老老实实答道,“再观这风花雪月,已是另有感悟,仿佛这方天地即我身。”
“还算心思精细、头脑灵活!”那赶山鞭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更需勇猛精进,却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