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言不惭,狂妄至极!”
狄陌被柳寻衣的挑衅彻底激怒,脚下一跺,登时将石磨震碎,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朝柳寻衣扑去。
“铿铿铿!”
眨眼间,柳寻衣与狄陌已战成一团。剑影霍霍,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此时,狄陌如疯如痴,不顾一切地朝柳寻衣起猛攻,剑势如狂风暴雨,寒光似雷霆闪电,一道道强横的剑气如风卷残云般四射而出,将破院内的一切冲击的七零八落,狼藉不堪。
柳寻衣在狄陌的疯狂攻势下,仍保持镇定,不急不慌,出剑从容,攻防有序。
“你用的是什么剑法?”狄陌越打越心惊,他现无论自己如何变招,却始终无法破开柳寻衣的防御。反观柳寻衣,总能找出自己的破绽,一击命中。
短短三十回合,狄陌已是伤痕累累,气喘吁吁。柳寻衣却是气定神闲,毫无伤。
“相思断魂剑!”
“相思断魂……”闻言,狄陌的眼神陡然一变,惊诧道,“是府主的独门剑法?”
“是。”
“难怪你的武功能一日千里,原来是得到府主真传。”狄陌冷笑道,“我追随他十几年,从未受过如此厚待。柳寻衣,你的命可真好!”
“我的武功愈精进,而你断臂后却是实力大减。此消彼长,今夜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柳寻衣劝道,“你若束手就擒跟我回去,也许能多活几天。”
“笑话!”狄陌仰天大笑,狞声道,“跟你回去?下场只会比死更加凄惨!贤王府究竟有多少酷刑能让人生不如死,你我皆心知肚明。”
“说出你背后的人,府主或许能念在十几年的情分上饶你一命……”
“异想天开!”狄陌轻蔑道,“如果洛天瑾是善类,岂会有今时今日的成就?难道他没有教过你‘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你……”
“少废话,看招!”
大喝一声,狄陌再度挥剑朝柳寻衣杀来,态度之坚决,眼神之阴狠,全无还转余地。
“冥顽不灵!”
柳寻衣手腕一抖,剑锋“铿锵”一震,使出一招“红叶传情”,登时将狄陌的宝剑挑开。紧接一招“望影揣情”,直刺身在半空,猝不及防的狄陌。
此剑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忽而慢如龟走,忽而快若流星,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噗!”
一声轻响,剑尖狠狠刺入狄陌的肩头,将其肩胛骨生生洞穿。钻心剧痛令狄陌惨叫一声,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一扇院墙上。
顷刻间,院墙塌落,将满身血污的狄陌埋在一片破砖烂瓦之下。
“呼!”
夜风轻拂,尘埃落定,露出柳寻衣那张凝重而复杂的脸庞。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的废墟,眉宇间涌现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唏嘘之意。
他与狄陌虽相识不久,但好歹共事一场,也曾留下不少难忘的回忆。
昔日的称兄道弟,生死与共,而今化作梦幻泡影,人走茶凉,一去不返。
若说柳寻衣对狄陌毫无感情,那是自欺欺人。昨日抵足而眠的兄弟,今天变成你死我活的对手,这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滋味,令其百感千愁,五味陈杂。
“咳咳……”
伴随着一阵猛咳,奄奄一息的狄陌挣扎着从废墟中爬出,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狼狈的没有一丝尊严。
柳寻衣将宝剑甩在身侧,在狄陌似喜似悲的眼神注视下,一步步朝他逼近。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输了,你动手吧!”狄陌放弃反抗,决意慷慨赴死。
行至近前,柳寻衣将剑锋抵在狄陌的脖子上,问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狄陌苦笑道,“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你的家人何在?”柳寻衣又问道,“我可以让他们替你收尸……”
“家人?”狄陌眼神一暗,反问道,“若有家人,又岂会在血雨腥风中度日?”
“原来你也是孤儿……”柳寻衣喃喃感慨道。
“柳寻衣,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烦请给我一个痛快!”
“你背后的人过河拆桥,见死不救,你为何保他?”柳寻衣面露踌躇,吞吞吐吐地说道,“你若肯说出幕后主使,我……今夜放你一马。”
“不可能!”狄陌摇头道,“我已经做过一次叛徒,不可能再做一次。”
说罢,狄陌双眼一闭,不再理会柳寻衣。
愁肠百结,终究化作一声无尽叹息。柳寻衣目不斜视地望着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狄陌,幽幽点头道:“一路走好……”
话音未落,柳寻衣的手腕陡然一翻,锋利无比的剑刃瞬间割断狄陌的咽喉,令其呜呼一声,当场殒命。
殷红的鲜血顺着狄陌的伤口“汩汩”外冒,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这堆废墟染成一片深红。
月光之下,柳寻衣割下狄陌的脑袋,将无之尸悉心安葬,而后匆匆离开破院。
片刻之后,院外忽然闪出一人,行如鬼魅,无声无息。
他先看了看狄陌的坟冢,转而又将深邃的眸子投向渐行渐远的柳寻衣,嘴角微微扬起一丝诡谲的笑容,随之身形一晃,再度消失在黑暗之中。
……
五月二十三,深夜,贤王府。
“府主,米忠的后事已经安排妥当,赏银足够他父母妻儿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书房中,满眼疲惫的谢玄向洛天瑾回禀近日生的种种事宜。
“让米忠做替死鬼,实乃迫不得已,委屈他了。”洛天瑾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他的家人日后要好生照料,不得怠慢。”
“是。”谢玄话锋一转,又道,“柳寻衣已将狄陌的人头带回来,狄陌亲口承认,公子与钟离姑娘之事,正是他一手所为。但是……他至死都不肯说出幕后主使。”
“意料之中。”
一提起狄陌,洛天瑾不禁眼泛失落,心如刀绞。
“一个潜伏在我身旁十几年而不露破绽的内奸,又岂会轻易供出自己的主子?这么多年,我竟然一直没有察觉狄陌的古怪。我真是瞎了眼,竟然相信一个内奸对自己忠心耿耿。呵,此事若宣扬出去,让我如何自处?又让贤王府颜面何存?重用一个随时想置我于死地的内奸,不仅让他执掌下三门,而且还差点擢升他为府中第八雄……我洛天瑾遇人不淑,识人不明,善恶不分,亲疏不别,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愚夫蠢汉,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只怪狄陌藏的太深,府中上上下下皆视其为忠勇之士。”谢玄叹道,“我真正担心的并非狄陌,而是他在府中潜伏的十几年,究竟向外散出多少消息?那幕后之人……又知道我们多少秘密?”
“不!”洛天瑾缓缓摇头道,“这仍不是最可怕的。”
谢玄脸色骤变,忙道:“请府主赐教。”
“真正可怕的是,在贤王府内、在你我身边……究竟还藏着多少心存不轨的内奸?”
洛天瑾一语中的,令谢玄的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至极。
“府主怀疑……狄陌只是一个引子,在他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沉思良久,谢玄方才犹豫不决地缓缓开口。
“这是自然。”洛天瑾沉吟道,“但你不要忘记,这些内奸可以来自同一地方,也可以来自不同地方。”
“嘶!”
洛天瑾绝非危言耸听,他的话犹如当头一棒,令谢玄幡然醒悟,迟疑道:“不知府主对狄陌背后的人……可有猜想?”
“有。”
“谁?”
“金复羽。”洛天瑾一针见血,直言不讳,“在吐蕃、在江州,金剑坞连番失利,此人睚眦必报,岂会毫无动作?只散播我和萧芷柔的流言蜚语,如此平淡无力的报复,绝不是金复羽的性格。你不妨回想一下,当初因为惊风化雨图一事,金复羽是如何报复我们的?借‘琴魔舞妖’之手除掉小王爷,逼我们与汪绪统决裂,而后向蒙古朝廷告密,险些置我们于万劫不复之地……这才是金复羽的真正手段,绝非三两句无关痛痒的流言可以媲美。”
“莫非……流言蜚语只为吸引我们的注意,而真正的杀招是狄陌?金复羽为了报复,不惜动用一个潜伏十几年的内奸,值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十几年也好,几十年也罢,皆是等待一个机会,一个稍纵即逝的绝佳机会。”洛天瑾幽幽地说道,“端午之宴,便是狄陌动手的最好时机。利用轩儿、钟离姑娘挑起贤王府与崆峒派的矛盾。尤其是满门宾客,众目睽睽,让这件丑事想瞒也瞒不住。如此阴毒的一招,却令他们收获奇效。今时今日的结局,恐怕金复羽也没能料到。他这步棋,走的又准又狠……”
言至于此,洛天瑾的眼中陡然爆出一抹彻骨寒意,咬牙切齿地说道:“断人子孙,何其歹毒?此仇不报,我洛天瑾誓不为人!”
“府主息怒,眼下一切都只是揣测……”
“砰、砰砰!”
突然,房门被人敲响,打断洛、谢二人的密谈。
“谁?”
“府主,我是苏堂。”
“何事?”
“府主命我派人暗中跟踪老贾,现已查明他的去处。”
闻言,洛天瑾和谢玄登时精神一振,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是哪儿?”
“静江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