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云恩端出两碗小馄饨,冰箱里有黄瓜胡萝卜白煮蛋拌的土豆泥沙拉,一人挖了一大勺,筱筱面前还多一杯牛奶,和几颗樱桃番茄。
“早饭越吃越多了。”孟筱说,“胖了怎么办,轮椅都塞不进去。”
“不会的,梁医生说了,你要补充营养。”云恩说,“我也不懂什么营养学,姑且都做你喜欢吃的东西,不是说喜欢吃的就是身体缺的吗?”
两人开着风扇,吃着滚烫的小馄饨,筱筱问他们去哪儿约会,云恩说去博物馆。
筱筱说:“那么多博物馆,去哪家博物馆?”
云恩吹凉小馄饨,一面说:“他会来接我。”
筱筱说:“都说谈恋爱的时候,人是不一样的,我估计你会蛮黏人的。”
云恩心满意足地吃下一口鲜肉小馄饨,害羞地笑:“我其实本来就挺黏人的,只是没有人可以黏,除了你。”
这一边,江凛一清早就出去买食材,回来烤土司,煎鸡蛋火腿,还拌了一大碗蔬菜沙拉,梁辰洗完澡出来,他已经坐在餐桌旁边吃早饭边看报纸。
“这年头还有人看报纸?”梁辰咕咚咕咚喝下一大杯牛奶,瞟了眼桌上的早餐,“我想吃面条,吃馄饨。”
江凛翻阅报纸:“没有。”
梁辰白他一眼,坐下吃早餐,问道:“你们不去约会?”
“吃完早饭去。”江凛这才抬起头,“你今天不用上班?”
“今天不用。”梁辰把沙拉和鸡蛋火腿都夹在面包里,大口往嘴里塞,“我跟你们一起去约会好了。”
江凛手中的叉子蹭的一下插入火腿中,看了眼对面的家伙,才送进口中。
梁辰咽下嘴里的食物,威胁道:“你还想不想,我好好给她的好朋友治疗?“
江凛不为所动:“你凭良心就是了。”
梁辰可怜兮兮地说:“我一个人很寂寞,没地方能去。”
“你那么多女朋友,随便叫一个不就行了?”
“都分了,我又不是傻子。”
“那个女的,真的没怀孕?”
“没有,我自己做的事,我不知道?有了也不是我的。”梁辰说,“不过她讹我一笔钱,我也认了,就当分手费吧,我又不能给她什么承诺和将来。”
“其他的呢?”江凛问。
“哪有这么多?你不要乱开坏我。”梁辰说,“算你是正人君子?”
“还真是。”江凛不客气地说,“怎么也比你好,三十多岁了,收收心吧,我倒是想让你也找个好女孩子,可你配得上好女孩子吗?”
“切……”梁辰说,“你搞办公室恋情很了不起吗?当心得不偿失,工作和女人都丢光。”
江凛合上报纸,喝完牛奶,收起碗碟,说:“离开前,把家里收拾一下。”
梁辰把剩下的三明治都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威胁:“我待会儿就跟在你后面。”
吃过早饭,云恩就收到江凛的消息,让她慢慢准备,不着急出门。
放下手机,美滋滋地把家里收拾了一遍,生活垃圾扔出去,准备好孟筱的午饭,然后洗澡吹头,筱筱帮她化妆。
再联系,江凛已经到楼下,云恩在厨房窗户偷偷看一眼,筱筱催道:“快下去吧,博物馆双休日人多。”
从厨房出来的人,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纤细的腰上束着墨绿色腰带,筱筱看了看,打开鞋柜,拎出一双同米白色的系带凉鞋,笑问:“这双。”
云恩点头,穿了鞋拿了包,临出门前又和筱筱抱了抱,兴冲冲地下楼了。
江凛坐在车里等,看见云恩下来,也下了车。
他穿着休闲款的白衬衫,搭配及膝的小裤腿西短,脚上是白色的单鞋,两个人没有任何商量,却搭配得很完美。
互相傻笑了几秒钟,江凛打开车门,让云恩上车。
一辆三轮车从他们中间缓缓驶过,车上是门口水果店的老爷叔,叼着香烟笑呵呵地说:“小恩啊,谈朋友啦?”
云恩不好意思地喊了声“爷叔好”,迅速钻进车里。
江凛还很礼貌地和人家打了个招呼,才上车把女朋友带走。
“我在这里住了十六七年。”云恩说,“都是老邻居,他们看着我长大的,你别介意啊。”
“怎么会。”江凛心情极好,“我们去上海博物馆,那里有很多东西能看,你去过吗?”
“小时候学校春游去过,已经很久没去过了,听说好像还搬过。”云恩说,“你呢?”
“我在上海出生,但三岁后一直在国外长大。”江凛说,“这两年才刚回来。”
“我想起来了,访谈里写过。”云恩道,“不过,你中文说得很好,还会上海话。”
江凛笑:“在家里都说上海话,说中文,我爸妈的家在澳洲。”
云恩点了点头,轻声说:“我妈妈过世了,你知道,至于我爸爸,我从来没见过他,我是我妈妈未婚生子的孩子,所以……我现在也没有亲人,我就一个人。”
江凛的神情里,多了几分心疼,看向云恩说:“孟小姐算不算。”
云恩说:“算啊。”
江凛问道:“那我呢?”
云恩红着脸笑起来:“你想算,就算好了。”
到了博物馆,果然人不少,好在博物馆里头够宽敞,过了门前拥挤的人群,就安静多了。
这里陈列着中国乃至世界的几千年文明,每个参观者都不自觉地小声说话,生怕打扰了千年前的灵魂。
在瓷器展览的地方,江凛和云恩都看得很出神,这些千百年前的审美和艺术,对他们来说,是挖掘灵感和构想的无穷宝藏。
他们还看见了古代女性的绣鞋,云恩专注地围着看了许久,而江凛的目光,一直在她的侧脸上。
云恩不算是美艳的女人,不会在第一眼就照亮全场,可她的能量很持久,不炫目也不黯淡的光芒,会让人越来越挪不开目光。
江凛和无数模特打过交道,身材好的,脸蛋好的,各个国家各种肤色,女性的美丽对他来说,是属于工作的一部分,而他本身的工作,就是让女性变得更美。
对夏云恩怦然心动,乃至念念不忘,激活他沉寂了五年多的热恋,不仅仅因为容颜,更不是才华,是因为在他眼里,突然之间,云恩的一切,都成了瑰宝。
爱情有什么道理,说来,就来了。
他装作不经意地拉起了云恩的手,轻声说:“那里有宫廷服饰,我们去看看。”
云恩被牵着手,小碎步地跟在江凛身后,博物馆清爽的空气里,散着他身上淡淡的幽香,说来,夏云恩一直都对喷香水的男性有好感,她觉得能把自己拾掇干净的男人,怎么都比邋遢的强。
想要一天逛完整座博物馆不现实,他们选择了自己感兴趣的展览,因为彼此都不饿,一直逛到午饭时间后才离开,转去外滩,找了一家餐厅,简单地吃点东西。
“其实我还没想好,周一回办公室怎么办。”云恩说,“总觉得会很尴尬。”
江凛说:“先试试看,如果彼此都不能坦然自在的话,我们再商量怎么解决。”
云恩认真地问:“难道要离开一个人?”
江凛笑道:“万一我们都很适应呢?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云恩想了想:“像样品部的展世杰和王若吗?”
“他们是恋人?”
“你不知道?”
江凛说:“不知道。”
云恩摇头,吸了一口满杯都是菠萝西柚火龙果的水果茶:“唐静果然没说错。”
“什么?”江凛饶有兴趣,“她说我什么。”
“没什么。“云恩摇摇头,“送给唐静的结婚礼物买了吗?”
江凛说:“你指定的那条丝巾,我买到了,但你没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云恩挖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香甜柔软的慕斯在口中融化,她现在喜欢面前的这位先生,她已经想不到,除此之外,还能喜欢什么。
江凛干咳了一声,说:“我今年三十四岁,在澳洲长大,在法国念书,工作履历你应该看过。生活上,我是独生子,爸妈在澳洲做大学教授,都还没退休……”
云恩笑了。
江凛顿了顿:“笑什么?”
云恩收敛笑容,说:“我们好像在相亲。”
江凛也觉得自己特傻,笑问:“你相过亲吗?”
云恩摇头:“没有亲戚张罗,我也没什么朋友,大概你还没现,我其实不大合群的。身边的人少,当然就不会有这种事。”
江凛问:“所以……也没谈过恋爱?”
云恩点头,不好意思地吸了好几口水果茶来掩饰,冰得脑仁疼。
江凛则正色道:“我前一段交往,是五年前结束的,五年里没有任何往来,大概彼此都已经忘了,至少,我已经淡忘了。”
云恩倒是觉得很正常,一个优秀的男士,身边若半个女人都没有,那只能是同性恋了,不过就算同性恋也没什么,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用性别来区分。
等等,她的脑洞又开大了,想到哪里去了。
云恩便也好好地说:“我妈妈过世八年了,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去世的。”
江凛神情一紧,顿时心疼得要疯了:“这么早?”
云恩点头:“出车祸,在医院抢救了半个月,没能……”
江凛伸出手,抓过了云恩的手,两人相顾不语。
云恩温暖地一笑:“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