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榻上,李承乾低头凝思。
他当然清楚,他的那位父皇,想封禅简直都快要想疯了。
但可惜,每一次都有变故导致他无法前方,最终一辈子也没能成功。
这一次自然也是一样。
如果李承乾没有记错,这一次最后是因为星象异变,有星孛于太微,所以未能成行。
所以这一次他是完全没有必要阻止的。
甚至,他可以提前帮助出手,将事情弄的规模越大越好,声势越响亮越来……但到后来,星象异变,封禅被迫停止……
李承乾都能想象到他父皇那个时候心中的那种痛苦。
更甚至于这件事需要有人来承担后果……
……
“历来封禅,曰功,曰德,曰礼,曰仪,曰诚,曰敬。”李承乾抬头,看向孔颖达道:“父皇功德俱备,四夷宾服,天下安定,百姓富足,可诚可敬,如今所有缺者,无非礼仪也。”
孔颖达赞同的点头,说道:“自汉光武帝建武三十二年封禅以来,六百年再无封禅之事,礼仪缺失严重,如今朝中礼仪虽然复旧者多,但与完备封禅体制相差甚远。”
不说是汉光武帝之时,便是晋末南北朝以来,天下乱世,书籍丧失,天下礼仪缺失的严重程度比人们所想的要更加厉害。
尤其是是大唐定鼎天下以来,实际上是以武功为重,文治缺乏,天下典籍又多藏于南方私人手上,而大唐又对南方多苛刻……
这让封禅之事越发的艰难。
之前几次封禅,都不过是停留在决策之上,之后的施行根本没有推进几步。
然而敬天礼神,礼仪不繁复不可,功德不厚不可,诚敬不多不可。
“东宫求请皇帝封禅,孔卿拟写奏本,昭明礼仪,为群臣表率。”李承乾最后一句话深深的看向了孔颖达。
孔颖达赞同的点头,眼神深沉。
皇帝封禅礼仪为先,掌握了封禅的礼仪,那么就能在封禅之中占据一席之地,甚至于在千古史记中,亦能明载。
这种事情,哪个臣子能够忽略。
尤其他孔颖达还是孔子后裔,这种事情舍他其谁。
“东宫群臣之中,善通礼仪者,以孔学士,颜师古,还有欧阳学士为先。”于志宁开口,看向李承乾,说道:“诸人都有家人,师长,同窗,或可联系上下左右。”
“可,此事孔卿去办吧。”李承乾看向孔颖达,道:“东宫所请为第二次,说不定还会有第三次,到时孔卿可以以礼仪介入其中。”
“喏!”孔颖达沉沉躬身。
三辞三让。
封禅三辞三让,荆王李元景请封之事,皇帝拒绝,太子请封皇帝或许也还是会拒绝,那么剩下的就是诸多宰相请封之事。
若是孔颖达能够在奏本当中,留下足够引人注意的东西,那么此事就非他莫属了。
看着目光闪烁的孔颖达,李承乾欣喜的笑笑,此事不过是开始而已,日后有的忙。
……
“第二件事。”于志宁神色轻松了下来,正坐在左首之上,然后将一本奏本递给李承乾,道:“数日之前,陛下欲往同州北部冬猎,咸阳县丞刘仁轨上言,秋大稔,民收获者一二,使之供承猎事,治道葺桥,动费一二万功,实妨农事,请停銮舆旬日。
try{ggauto();} catch(ex){}
陛下虽未有回覆,但冬猎之事停矣,如今中书移文东宫,欲了结此事。”
“同州北,秋晚冬早,咸阳为渭北东去同州的冲要地点,亦南面有所影响,不伤百姓,此为治国根本,当予以嘉奖。”李承乾轻轻的敲敲桌案,说道:“建议升官一等,以筹以诚……等等,刘仁轨,斩了鲁宁的那个?”
“是!”于志宁笑着点点头,说道:“当年鲁宁任岐州折冲都尉,多有骄纵违法之事,历任陈仓县官都无法制,后刘仁轨调任陈仓县尉,特地告诫鲁宁不得重犯,然鲁宁先是答应,然后仍凶暴蛮横如故,最后被刘仁轨用刑杖打死。”
“一个九品的地方县尉,打死了一个四品掌一千府兵的折冲都尉,诸卿说究竟是鲁宁太无能,还是刘仁轨太有能?”李承乾一声感慨。
“自然刘仁轨有能。”张玄素接口,说道:“陛下知悉此事后,将召入朝廷,一番言语之后,鲁宁法死,而刘仁轨被升咸阳县丞,如今殿下建议升迁一等,那就是县令之位了,起码是正六品的畿县县令。”
“有能之人,如锥立囊中,终将突出,显露头角。”李承乾轻轻笑笑。
之前刚刚召见了后来李治的尚书右仆射戴至德,如今又出来了李治的尚书左仆射刘仁轨,他这个运气啊。
李承乾神色肃然起来,看向于志宁和张玄素说道:“此事行文公正即可,勿要多言多语,东宫如今诸事不宁,不要因为东宫而连累了英才。”
“喏!”于志宁和张玄素同时面色凝重的拱手。
“第三件事。”于志宁再度翻出一本奏折,递给李承乾,说道:“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陈国公侯君集,已率军行沙州,定于十二月初一日入朝。
政事堂按制,欲请太子于金光门代陛下亲迎大军,东宫回复之后,奏请陛下。”
“孤就不去了,孤的腿伤还没有痊愈,不方便于大军之前现身。”李承乾摇头,说道:“此事劳烦长史回文政事堂,然后上奏父皇,此事由魏王代替孤亲迎即可。”
“喏!”于志宁神色肃然,然后又翻出了一本奏本。
……
夜色之下,平康坊。
花灯漫街,人潮汹涌。
东宫太子仆寺寺丞卢护,与三五友人嬉闹着进入了东南翠云楼。
门口,一名穿着普通的行人悄然的闪入了街边的小巷中,目光紧盯着来往的每一个人。
楼上,卢护和友人聊了几句之后,就以如厕的名义离开了房间,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到了楼上的一间包房里。
“怎么回事,突然急匆匆的要相见,有什么事情在老地方留信便是了。”长安县丞崔千看着卢护,忍不住的埋怨了一句,然后将一杯热酒递了过去。
“没时间留信。”卢护稍微喘了口气,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然后才急促的说道:“太子今日正式理事了,宫散之后,派人从了两匹绢,一盒冬果,一盒膳食给东宫所有官员,我一个人拿不上,太子便派卫士跟着我送到了我家中,但我在出门藏信的时候,却发现有人在暗中跟着我,所以便只能来这里相见。”
“说吧,什么事情。”崔千看着卢护,神色肃然起来。
“太子的腿,可能没断。”卢护一句话低声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