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畜”被虐杀处死后,邬族残余兵力很快便被清理殆尽。
大战刚结束,裴奈所代统的岐鲁大军、韩睿泽所率领的天耀西北边军,一同留下来打扫战场。
他们要检查敌方是否存在活口,也要将尸体堆起来焚烧。
毕竟这是山谷之国的国境内,他们要避免战后瘟疫的发生。
裴奈在呼延卫兆报完仇后,评估了一下战场的情况,便向邵历然送出急信,让他不必赶来会合,将战场清理了,检查机关陷阱内的敌军,严防祸端。
三军约定两日后地下城见。
天耀军队在进攻过程中被邬军抛掷过几次蛊毒,虽及时用出解药,但仍有一些人身体不适,有发热症状。
将士们担心这些战友的安危,也担心有人服药不足量,恐会引起祸乱,因此将顾瑾珩请去。
希望他能拨冗审察一番,避免出现遗漏。
平原上有士兵们原地休息,也有很多人在奔波忙碌。
顾瑾珩去看伤员,岐鲁军队各部按部就班,分批和天耀军队一起打扫战场。
裴奈索性没事,就四处转着走走。
她途经一处尚未清理的死人堆时,看到一个邬族将领手里的长枪,材质瞧上去还不错。
裴奈眼睛微微睁大,悄悄过去。
她捡起长枪,端详着它的构造,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声音。
“在做什么呢?”韩睿泽的话里隐含着笑意。
裴奈吓得枪都差点没拿稳,转头看他,有点心虚:“来看看战场的打扫情况,你别说,邬族蛮子的军备比十年前又好了很多。”
“嗯,他们这些年也没少从各个国家掠夺资源。”韩睿泽靠近几步走过来,将手摊开,露出掌心的鲜桃。
桃子被他用清水冲洗过,甚至还贴心地切成几牙,瞧起来便很解渴。
“喏,看见几棵桃树,给你摘了一个。”韩睿泽把桃子递给裴奈。
裴奈想接,可是她刚碰了死人的长枪,还没洗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韩睿泽便从腰间取下水壶,给她倒水,让她支着冲洗。
他用拿着水壶的手,顺带接过了她手里的长枪,递给了旁边路过的士兵。
裴奈恍觉自己上了当,一边洗手一边赌气。
“噘嘴也没用,你伤得多重心里没数?让你莽,明知道打不过擎云天戟还往上冲。”韩睿泽训她。
裴奈不服气,“我不冲,怎么摸清他的实力,怎么知道下次该怎么打他?”
“理由挺多,我们当时再晚去一步,你小命都要交待在那,自己不知道?”韩睿泽见她的手已经洗净,将水壶收了起来。
裴奈甩了甩手,把水珠甩干净,“知道啊。”
韩睿泽好像又被她这句话气到了,仰头望了望天,才将怒火压制下来。
裴奈察觉到不对,在想要不要给他顺顺毛。
韩睿泽好像自她和越苍那一战后,就有点生她的气,气她不等他们到来就独自迎战。
“那你知不知道那种感觉啊?再让我见到一次你的尸体,我再不帮你收敛了,一把火给你烧了,骨灰都给你扬了!”韩睿泽将桃子一把塞进她手里,转头就走。
裴奈惊叫着,“诶?别气啊!”然后追了上去。
“你就是嘴硬说一说,我要是死了,你肯定不会不管我。”裴奈走在他旁边逗他。
韩睿泽瞪她一眼,话都不想说了。
“行啦!我答应你,下次没有八成的把握,我收着,一定不冲上去!”裴奈保证道。
韩睿泽的表情这才缓和一点,“起码九成。”
“行!”裴奈应道,然后吃了一瓣桃子,拍他马屁,“不愧是韩大将军洗的,果然甜啊。”
韩睿泽在她头上拍了一下,然后便去处理公事。
裴奈又空了下来,环顾四周。
张晟仍然坐在原地,望着被悬空吊起的邢啸仁。
他呆滞的样子,仿佛失了魂。
想是父亲和百万国民的惨死,哪怕已让敌人血债血偿,他心中仍不好受。
原本心里还靠复仇的念头挺着劲,此刻终于复仇,他内心便会如同空了一块,茫然不知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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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是张晟,已经成长了的张晟,他会缓过劲来,整个战后的山谷之国都需要他。
裴奈又在寻找呼延卫兆的身影。
发现他时,他正坐在战场南边的一棵树下,擦拭着他的斩神钺。
裴奈想,她若是与自己的武器分离这么久,会比呼延卫兆更加爱不忍释,没准当天都会抱着长枪睡觉。
只是,她的凌月枪已经无法陪伴她了。
越苍这个狗东西......裴奈越想越气。
裴奈走了过去,本来只是想和呼延卫兆聊几句,看看他的精神状态。
但听到她的脚步声,呼延卫兆便抬起了头。
他眼里的冷意顷刻消散,想是刚刚还没有从战斗复仇的状态转回来,此刻看到裴奈,目光才软了一些。
他说道:“裴将军,我还没有和您说过,谢谢!”
“谢什么?我们不是队友吗?”裴奈觉得他过于客气。
呼延卫兆苦笑两下,“这么多年,我追着他们跑遍了半个大陆,找了无数次机会,却连他们一根指头都碰不到,独自挣扎于苦海里,把自己搞得一身疲惫,不知道希望在哪里。”
毕竟细数他的仇人,越苍、司寇修和他的两个弟弟、“罪畜”,要么是一国神君,要么是邬族大将,都被重重保护。
而呼延卫兆只他一人,只要他现身,连全身而退都很困难。
呼延卫兆又接着说道:“与你们同行后,一个月之内,我已经杀掉了司寇修和‘罪畜’,连斩神钺都拿了回来,这一切恍若梦一样,我现在甚至还有些感觉不真实。”
“还有司寇修的两个弟弟和越苍,最后要攻下邬族都城,救出你的女儿和其他女孩。我都替你记着的。”裴奈想到昨日的经历,遗憾道:“可惜我还不够强,不然昨天是个很好的机会,能够留下越苍。”
呼延卫兆摇摇头,“做人,要知感恩。您为我们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他和阿熏婆婆一样,皆恨越苍切齿入骨,却都不忍催促裴奈,不愿给裴奈增添压力。
明明他的女儿还在邬族神宫饱受折磨,他比谁都更加着急。
裴奈呼出一口气,平息自己的情绪,“你们这么说,我就更揪心了。”
她心疼被越苍、被邬族、被西境盟军伤害的无辜百姓。
二人均片刻不言。
直到威压传过来,顾瑾珩点了点她的肩膀。
裴奈向远方看去,顾瑾珩正朝此而来,应是有什么事情。
她与呼延卫兆告别,大步赶了过去。
和顾瑾珩离得近了,方小跑几步,冲进他怀里,抱了他一下才分离。
“怎么了?”裴奈想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顾瑾珩的眼睛有些红,忽然有些慌,双手抱住他的脸,“诶?为什么眼睛都红了?”
顾瑾珩摸了摸她的手背,“无妨,只是方才见你向我跑过来,很怀念。”
“吓我一跳。”裴奈收回手,又抱了他一下。
顾瑾珩拍抚着她的后背,才道:“韩睿泽和岐鲁的几位将领没找到你,他们说按照进度,今日落山前可以将尸体焚烧完毕。接下来我们是要赶去清理坤金城的毒人,连夜返回地下城,还是就近扎营?大家等你做决定。”
“太晚了,昏暗环境下面对毒人,容易出危险。”裴奈望了望天,艳阳确已渐薄,缓步西下,“国境内的邬军已被清剿得没剩多少,不足造成威慑,我们就近扎营吧,赶了一天路,又是战斗,又是打扫战场,让大伙都缓一缓。明日我们向东返回,顺路将坤金城和离冶城的毒人清理了。”
顾瑾珩牵起裴奈的手,带着她往议事的地方走,轻笑道:“嗯,我去帮裴将军翻译给他们听。”
“不过全军稍微往东走一点再扎营吧,这地方刚打完仗,晚上睡觉瘆得慌。”裴奈提议道。
“好。”顾瑾珩但无不应。
二人相伴着走向军中,身影愈来愈小。
呼延卫兆怀抱着斩神钺,注视着他们远去,眼里隐隐有着泪光。
他喃喃说道:“有情之人,必将得到,情之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