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在这里真的回答了“不方便”,难道你会就这么放我回家吗?我产生了这种想法,然后回答:“方便。”
虽然我很想要先回家确认麻早的状态,但是与之前选择是否重新进入洞穴之下不一样,选择与祝拾交流又不会切断我与“萤火虫”之间的连接。
而在赶到这片林子来的路上,我已经放出了几只“萤火虫”先代替自己返回家里做确认。
“你刚才说,这个怪物是堕落猎魔人?”我没有错过祝拾对于恶魔的称呼,“也就是说,它其实是……人类?”
换而言之,这头恶魔有可能是麻早?绝无可能。现在的麻早别说是那么活蹦乱跳,就连在平地上正常走路都有概率摔倒。
麻早是堕落猎魔人(连环杀人犯)的嫌疑应该可以排除了。
“没错。原来你之前都不知道他是人类吗?……也是好事,对付这种邪魔外道不应该手下留情,如果你知道他是人类,说不定就很难直接动手了……”祝拾先是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走向了倒在地上的恶魔,“你应该已经从其他地方听说过了,最近在咸水市里出现了一个连环杀人犯,其实他在八个月前……嗯?”
忽然,她迟疑了下,目光停留在恶魔的身上。
恶魔一动不动。
“怎么了?”我警觉,通过残留在恶魔体表的余火进行感知。
祝拾再次向前移动,先是绕着恶魔走了两圈,再俯身接触了对方的胸口,然后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他……”
“……死了?”我也得出了结论,“你杀了他?”
此刻的恶魔已经彻底没有了呼吸。
这不是装死,他刚才装死我是感知得出来的。而现在的他与其说是一个生命,不如说是一大块死气沉沉,外焦里生的肉。
“不,我没有。”祝拾摇头,“刚才我只是打晕了他。”
“我也只是破坏了他的皮肤和部分肌肉,没有对重要脏器和其他致命部位造成过伤害。”我也做出解释,“虽然炸碎了他的双腿,但是很快就用火焰灼烧了创口,他没有流出很多血液,所以也不可能是失血过多死亡。……难道是烧伤性休克,他休克死亡了?”
如果原因在我,也就是说,我杀了人?
我想要从自己心里找点罪恶感出来,却别说是罪恶感了,连真实感都无。这头恶魔看上去不像是人,烧起来也不像是人,我真的很难觉得自己是把人给杀了。
“不可能,像是他这种水平的肉体强化型猎魔人,只要大脑和心脏没有出问题,就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生理损伤而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死亡……”祝拾再次摇头,然后走上前去,“总而言之,先让组织过来回收这具尸体,之后再做尸检分析吧。”
听到她说要做尸检,我就把尸体上的余火都先撤去了。
在撤去之前,考虑到恶魔有万分之一概率是在生死边缘突然悟透了装死的奥义,我再次认真感知了一遍。这头恶魔——这个堕落猎魔人现在非但没有呼吸,甚至没有心跳,血液也没有在正常流动,感受不到丝毫生命力。
我判断,他是真真切切的死亡了,就连那個万一都不存在。
而祝拾的做法则更加直接,她再次拔出了后背的利剑。
只见剑光一闪,她把堕落猎魔人的首级当场剁下;又使剑刺进胸膛搅烂心脏,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生死检查”——只要亲自上手把人杀了,那么检查出来的死亡结论不对也变对了。
简单粗暴的同时,又透露出专业人士的冷酷和高效,似乎这种事情她做过不止一遍。和我这种初次涉及怪异战斗的新手不一样,她早已非常熟练。
她旋即空挥利剑,把剑身上沾染的血液振落在地,然后再次收剑归鞘。
祝拾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一些穿着灰色制服的人赶到了现场,把恶魔的尸体装到车上之后就离开了。
而她则带着我移动到了另外一处僻静的地方。我在路上仔细观察着她的穿着打扮。蓑衣、斗笠、利剑,再配上她美丽的面容,现在的她就像是古装武侠剧里的女主角一样。
这身非比寻常的打扮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还是说这就是罗山战斗人员专属的制服?无论真相如何,这身装束都是非常符合我的爱好,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并不是说我喜欢武侠风格的打扮,而是在如此非现实性的夜晚,她以一种非现实性的打扮介入了我和恶魔的战斗,非但没有不解风情,反而令我更加兴致勃勃。
再回忆起她方才“补刀”恶魔之际冷酷老辣的姿态,更是展现出了我心目中“猎杀魔物之人”应有的沙场作风。
美中不足的是,在蓑衣之下隐约能够窥见到她还穿着日常性质的便服和短靴,这种“破绽”放在古装武侠剧里都可以说是穿帮镜头了。但是说不定这样也有这样的好,从不协调性之中诞生的美感也是存在的,我这么说服自己。
不止是我在反反复复地打量着祝拾,祝拾也在反反复复地打量着我。
虽然她一直都在维持镇定的姿态,但最开始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应该才是她最真实的心境吧。直到现在她好像还是无法接受,打量着我的目光像是要从我的身上搜索出什么破绽来,好证明我不是她记忆里面的那个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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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没有她那么无法接受,但也不是理解不了她的心情。朋友的妹妹居然是在超自然组织里面从事怪异处理工作的猎魔人,如此神奇而又巧合的事情,恐怕只在故事里才可以看到。今晚真是如坠梦中的一晚。
“你刚才说我也算是猎魔人,这是什么意思?”我率先起了话头。
祝拾先是定了定神态,然后回答:“就是字面意思。一个人,只要掌握着与怪异相关的力量,就会被称呼为猎魔人。”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我一边思考一边说,“假设存在这么一个超能力者,他只是有超能力而已,却从来没有猎杀过魔物,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愿,甚至能力本身也不适合战斗……他也会被归类为‘猎魔人’?”
“对。”她做出肯定。
“这是不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不直接叫超能力者,或者叫术士,亦或是像网络小说一样叫超凡者呢?”我疑惑。
“这我也不知道,大家都是这么称呼的。”她随口回答。
稍微思索之后,我心中浮现出来了些许不成文字的想法。
而她显然不打算在这种细枝末节的称谓问题上继续打转,索性单刀直入地问:“庄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超能力者的?”
你平时不是叫我“庄师兄”的吗,怎么现在突然直呼其名了……我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以前祝拾那么称呼我,我总有种被她捧起来的感觉,多少感觉不自在,也建议过她直呼其名比较好;而现在她真的那么做了,我反而从另外一种角度感觉到了不自在。我也真是个麻烦的人。
但那都是小细节,我还是态度正常地回答了她:“我觉醒超能力,是在四年多以前。”
“四年多……也就是刚刚上高中的时候吗?或者是再往前一点点,快要初中毕业的时候……原来如此,难怪你这些年一直……”
慢慢地,她似乎是自顾自地想通了什么。
沉吟片刻后,她又问:“从堕落猎魔人受到的伤势来看,你的超能力,应该是与火焰相关?”
“我的超能力能够召唤并操纵火焰。”我毫不吝啬地给出了答案。
“居然靠着这么普通的能力就把那个堕落猎魔人给解决了?”
她好像很吃惊,但是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火焰能力在超能力战斗漫画里确实是最朴实无华的一档,但是和变身成浑身肌肉的怪物比起来,我感觉至少在时髦程度上是要胜过一筹的。放在以前看过的很多战斗故事里面,堕落猎魔人那种大体型物理攻击属性角色恐怕只配做最前期的反派,而就算是那些有格调的大反派,要是也用了巨大化怪物化技能,那就等同于是在说自己接下来肯定要被打败了,结局多半是连全尸都留不下来。
只不过我也很清楚自己对于怪异世界一无所知,更加不知道罗山对于猎魔人力量的评价标准,拿着半吊子的故事知识去做参考是行不通的。说不定其他的火焰能力者都出乎意料的弱小,以至于火焰能力在旁人看来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能把事情的全过程告诉给我吗?”祝拾追问。
“可以。”
我把从自己遇到堕落猎魔人开始,到最后祝拾介入为止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其中也包括自己战斗时候用到的所有技能。
而祝拾则再次从蓑衣内侧拿出了手机,作为临时的录音笔记录了我的叙述。
其实像是我这种超能力者,如果仅仅是为了明哲保身,最好还是把自己战斗的方式藏起来比较好。但是我希望能够通过祝拾,给罗山方面留个良好的印象。今后经由罗山这一官方性质的超自然组织,我或许可以获得更多可信的怪异事件线索,进而邂逅更加丰富多彩的怪异事件。
在我的心里,接触罗山的重要程度甚至在麻早之上。
更进一步地说,如果我可以加入罗山,成为其中的一员,麻早对我来说就不再是必要的了。
罗山是个非常巨大的组织,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已经知道了罗山的存在,我以后有的是办法与其接触。
但是麻早又如何呢?且不论她本身就有着相当坚定的离去意愿,她甚至还声称自己有着空间转移的力量。假设她所言真实,她在恢复之后就可以直接转移到我不知道的地方。虽然也不是没有办法通过超能力在此基础上继续追踪并将其寻回,但是现在的我似乎已经有了更加优质的选择。
当然,其实我还有一个要再更加优质的选择。
那就是“我全都要”。
我与堕落猎魔人之间的交锋其实没有那么多好说的内容,基本上都是我一面倒的压制。很快,我就把全过程都对着祝拾讲了个清楚。
而祝拾从我讲述自己能力的部分开始,就默默地收起了作为临时录音笔的手机,脸上则逐渐浮现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能用目光点燃目标,视力范围之外的目标也可以烧……无法熄灭的火焰,无论对手逃到哪里都可以一直燃烧下去?”愣怔片刻之后,她忍不住大声吐槽,“你这是哪门子‘普通的操纵火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