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川是没想到,自己竟然给品川区拍了张“遗照”。
“课、课长,怎么办?公司没了!”斋藤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有一笔不少的奖金还没拿到呢!
为什么不等发了奖金公司再倒啊!
再说怪兽入侵东京这种事情也太魔幻了,我出租屋还在吗?
北海道,二人已经住进了中奖兑换的旅馆,不停联系公司,但可能是因为品川区的基础设施损坏严重,所以网络和电话一直打不通。
他也第一时间给了白石航一个电话,虽然这次灾难没有对足立区造成什么太大影响,但谁又说得准呢,比不过能听到弟弟亲自说出的话让他安心。
还好白石航接了他的电话,并表示自己很安全。
白石川紧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至少现在只需要担心一下自己还有没有班上。
身为一个打工人,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祈祷老板身体健康一切平安。
毕竟这段时间的待遇真的是肉眼可见的提高啊,换一家公司真的很难再有这样的待遇了,说直白点的根本就是不可能。
“别担心,或许他们都已经提前避难了呢。”白石川的安慰很苍白,但同时也很庆幸。
就好像冥冥中有一条命运的线绳,悄无声息地将他从生死危机中拉了出来,一切都显得像是死神来了的翻版,命运女神在他身上贴了张“女神自用”的牌子,让厄运自动绕开了他。
他也是落地了才知道,原来他们就是机场最后起飞的航班,但凡晚个十分钟,直接就滞留了.虽然说,那怪物的破坏并没有直接波及到机场。
但当时的人们不知道啊,所以怪物还是引发了一些骚乱,导致了伤亡的。
尽管庆幸,但也扰乱了他们的未来,所以现在的他们连旅游的心情都没有了,进了温泉旅馆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斋藤是忙着回复亲人的问候电话,白石川则忙着找各种方式联系公司同事。
在这种焦急的氛围中,他又一次失望地刚放下手机,电话铃声就忽然响起,让二人都一个激灵。
白石川连忙拿起来,发现陌生电话,但也立即接通。
“你好,请问你是董事长!呃——我没事,我很好,就是不知道公司那边情况如何”
“嗯是!是.”
白石川挂了电话,抚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吗?公司、公司还开吗?”斋藤着急地问,她更关心第二個问题。
“董事长说,大家撤离得比较及时,大部分都还好,但具体伤亡还在统计,公司也还会开业,但要重新寻找一个办公点了。”
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知道,他们公司那片区域,现在都成海了!
“太好了!”斋藤激动地一把抱住了白石川,虽然没有问奖金的问题,但既然公司还开,那大概率是会发的吧。抱了一小会,她才红着脸抬头,“那,董事长是让我们现在就回去帮忙吗?”
“不是.他让我们继续放假,等通知再上班,公司没那么快重新营业,而且这段时间是带薪的,还会有补偿金.我们的假期,或许要延长一段时间了。”
如果那些在上班的同事有补偿金他还能理解,但没想到他们俩个请假了的都有,这还是资本家吗?
实际上在这种不可抗力连保险都可以拒赔,公司居然这么良心还发钱?
不过现在香软在怀,他的大脑血液不足,受到了严重的算力挑战,很快将这些有的没有抛诸脑后,有点没心没肺地想象着之后这段时间的美妙时光。
只是有的人还能想着如何去玩,而有的人却加班加到癫。
“找不到找不到,我都快住在海底下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现在那片怪兽海里面的潜水员都比鱼多了!”
特事局。
身为超凡的丰川顶着一个浓浓的黑眼圈不停地跟野口他们抱怨。
自从伊藤消失那天开始,就有数不清的团队在那个不知道是湖还是湾的水域拼命找啊找,挖啊挖,以祈求能够先人一步的捡到那件圣婴的宝物或者伊藤诚刚的遗体。
现在,那片被暂时叫做怪兽海的水域跟大海连通的地方已经被堵上了,他们连抽水机都不敢用,生怕把宝物给吸走了,只能等着蒸发将海水晒干。
同时有大量分属不同势力的潜水员日夜轮班地下海一寸又一寸的土地找过去!那些家族还高薪雇佣会水的平民,加装一台监控确保他们不会手脚不干净,就赶他们下去找。
这么高密度的寻找可想而知会发生多少摩擦打斗,原本的势力不少,经过一番淘汰赛之后,已经出局了一些,大家也按照势力划分了水域,你找这边我找这边,不能越界。
惹得其他国家赶来“赈灾”的专家了解过后都差点想插一脚。
可惜官方打死不让,其他势力也纷纷排挤,无奈作罢。
特事局因为丰川的能力天生适合干这个,被大家以年轻人身强体壮为由逼着间断工作了48小时,基本就是等能力恢复得差不多就进入虚空,撑不住了再上来歇息。
他觉得自己要猝死了都。
黑奴也不是这样用的!
一边的锦户纯看了眼滔滔不绝的丰川,拿了几片西瓜和炸鸡堵他的嘴。
“嚼嚼嚼反正我好累,而且说实话,官方不也在找吗?我们就交给他们就好了。”丰川吃着东西,说了最后一句,也安静了下来。
无奈,特事局只好放弃了,当然主要一个原因是他们觉得这样找概率太小,说不定宝物粘在那条大触手上被顺带拖走了。
反正官方还有一大批自卫队轮流在那找,他们找到四舍五入也相当于特事局找到了。
“白井杏子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
当时野口是安排丰川下水找,白井在陆地给营地的伤者进行治疗和抚慰,为特事局讨点名声。按照行动习惯,要回来也应当一起回来才对。
“咳咳,这个,有位大人物需要治疗,她被接走了,大概下午就会回来。”黑木解释道。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自从白井杏子回到东京之后,尽管他们在尽力避免外界的影响,但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只能让黑木新泉看着安排,哪些是真的需要特殊治疗的,哪些是不能拒绝的。
平时高岛会陪同白井一起,只是现在高岛有些忙碌,只好找个人带着去了。
“接受治疗的是谁?”
“冈村德生。”
野口雄志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皱起,被勾起了不愉快的记忆:“不能推脱?”
黑木略带无奈摇头:“他用了一个父辈传下来的人情,是那位陛下替他请求的。”
“居然还没挥霍完人情这个败类,我们关于他的档案能塞满一个档案柜。”野口语气阴沉。
“我也知道.但这就是人类社会。”黑木自嘲,“就像人的身体,癌变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只有一小部分能成功,但不同的是,我们的大脑,也被癌操纵着,身体其他部分癌会被大脑癌命令免疫系统杀死,不过有一小部分,却能得到认同,允许加入到大脑癌中,成为操纵者的一部分。”
野口沉默,不再言语。
千代田区。
某处高级私人医院。
带着眼罩的白井杏子沉默地跟在一位同事身后,经过一层层安检,步入其中。
“冈村先生罹患的是尿毒症和肝癌,本来已经在匹配肾源和肝脏,但若是白井小姐能够治愈,那么就不必占用名额,或许白井小姐就相当于一下子救了两个人甚至三个人。”
对此,白井只是轻轻点头。
她已经治疗过不少大人物了。
也不可避免地接触到部分对方的记忆碎片,大部分都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回忆起来让她感到恶心,每一次都是对她心理的一次摧残和自我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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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是这一次,或许是下一次。
每次拒绝的话在口中,心中的善念又在支撑着他,毕竟,也是一条生命,而且,她也不想让特事局的人被夹在中间难做。
拥有特事局的身份,她也可以治愈更多的人,无论肉体还是心灵。
“到了,白井小姐,我就在这里等你出来。”
走到一个病房门前,跟守在门口的人交流一番后,同事侧开身位,请白井进去。
守门的人朝她点头示意,然后轻轻敲门,得到应答后,屏住呼吸缓缓将门推开,好像在尽力避免一点噪音的发出。
白井走入,第一眼是看到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干瘦老头。
他的头发已经掉光,抬起眼帘都似乎有些费力,但眼眸之中,还是展露出了对生命的渴求。
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干沙:“白井.小姐,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白井点头,只是扫了眼四周的陈列,便来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我需要.做些什么?”冈村显得很急切,好像在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去。
“放开你心灵的一切警惕。”
白井的【光】能力是不能拆分的,治愈肉体的同时也必定会抚慰灵魂,如果内心抗拒的话,还会阻碍到身体的治疗效果。
冈村一怔,然后努力地点了下头。
白井见此便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之上。
一道柔光,缓缓在病房亮起。
冈村发出如释重负的叫声,身体一直感受到的痛苦短暂消失,他迎来了片刻的安宁,舒服地将眼睛闭上。
记忆的碎片开始闪过.
“嗯?”
和以往不同,记忆碎片没有划过,这次她似乎进入到了对方的内心当中。
还是说这也是记忆的一部分?
她环顾四周,一片漆黑,而远处,好像隐隐传来声音,有一扇门虚掩着凭空伫立,门缝透出一条昏黄亮光。
白井自身发着白光,循着门的方向走去。
越接近,里面传出的声音就越发的清晰。
那是鞭打声和很微弱的求饶。
这不稀奇,她脑海囚禁的罪恶灵魂当中,比这更过分的也有。
只是当她推开门看到里面的场景时,还是发现里面的情景比她想象的要离谱。
一个被削去了四肢的人被死死绑在一根柱子上,可以看出,那四肢之中,有三肢是经过治疗愈合的,不过现在,他再度被断去了最后一条手臂,身体上,还有鲜血淋淋的鞭打痕迹,头颅软绵地垂下,眼泪鼻涕和鲜血混杂,慢慢滴落。
造成这一切,就是他面前拿着鞭子,背对着白井的年轻人。
“白井小姐!看啊,这是不是一件艺术品!独一无二的.杰作!”青年转过身去,面向白井,嘴角咧得很开。
白井沉默,不用什么辨认,这必然就是年轻时候的冈村。
“别急,别急,最精彩的还在后面!”
冈村好像生怕白井等得着急,随手就把染着血肉的鞭子丢下,从一旁的桌子上,小心地端起了一把武士刀。
“这把刀叫今生,传说只要砍下一千人的头颅,就会诞生灵智,成为一把——妖刀!”
冈村轻轻抚过刀身,道出来历。
“我祖父在那场战争中用它砍杀了九百个平民和俘虏,交到我父亲手上之后,他只杀了九十个,而我,其实是不信这个东西的。不过为了完成父亲和祖父的遗愿,那就杀吧,反正只是一些贱民。”
“但是他们杀得太没有艺术性了!”
“只砍下脑袋,浪费。我们应该物尽其用,就算最后都是砍下头颅,那也要让他们看上去死得充满艺术。”
“现在,这就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也是我最满意的一个,伱看,他渴望往上爬,很努力,真的很努力,又有善良的品质,我很看好他,让他升职加薪,给他打开向上的通道,还迎娶到了一位漂亮的妻子,然后.毁掉他,用最痛苦的方式。”
“.但艺术也有尽头,接下来,是最精彩的时刻。”
冈村走到了那人面前,他似乎是感知到了死期,最后一次仰起头,没了眼珠的眼眶一片空洞,嘴角是解脱的微笑。
刀光闪过,鲜血铺撒在他提前准备好的画布上,头颅落地,发出最后的响声。
白井似乎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只是她身体散发的光正在忽明忽暗,露出的眼睛一侧逐渐染上黑晕。
冈村好像兴奋到了尽头,绷直了身体,颤抖了一会,才面色潮红地喘息停下。
然后,有些呆愣地看着白井,忽然,手中的“今生”落地,他跪了下来。
“天啊,我干了什么,这真的是我做的吗?不,这不是我想做的,是魔鬼,魔鬼操纵了我!是这把刀操纵了我!”
冈村仿佛一瞬间就从刚刚的残暴转变为后悔,痛哭流涕,向白井不停忏悔。
“.你杀了几个?”白井问道。
“九个!”冈村抬头,声音高昂,好像很骄傲,不是杀得多的骄傲,而是杀得少的骄傲,“我只杀了九个,我已经后悔了,幸好我清醒得早,不像父亲和祖父他们”
他是如何敢在九条性命的面前加上“只”这个词的。
白井身上的光芒已经犹如烛光一样微弱,明明没有风,却摇晃着几乎熄灭。
她露出悲哀的笑,灵魂某道捆绑罪恶的枷锁裂痕密布。
大脑好像有一个声音正在摆脱她的控制,歇斯底里地发出怒吼,从过往所看到的罪恶凝聚成简单的一句,已经被无数人说过的质问。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先祖的余荫已经足够你们这些寄生虫一辈子衣食无忧,注定免去诸多贫苦,为什么还不满足于此,非要践踏明明是维护你们阶级平稳的规则呢?莫非塔下人的鲜血真的可以衬托你们的高贵?
被金字塔压在身下的人一切努力,好像都是一个笑话。
当一个人试图向上爬之时,却发现当初带着一身泥泞土腥向上爬到顶的人,他们洗下的污垢,厚厚地加固了这座金字塔,而为他们守门的,是无数曾经的“自己”。
若罪恶有形,他们已满身污垢,再也看不出人类的模样,而我,白井杏子,却给这样的人治疗伤痛,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伤害更多的人。
我的能力本不该如此。
“看啊,这就是你守护的正义?我怎么觉得,比我们尽数加起来,都不遑多让呢?”
那是玛利亚的声音。
不,她必然已经死了,现在在自己脑海的,不过是吸收的罪恶灵魂的整体,所催生出的自我负面。
负面是玛利亚,正面呢?
是刚刚发出怒吼的声音。
正负面已然达成了某种和解。
“你知道吗?你毁掉了一个美好的世界。”
“当花粉遍布,所有的罪恶都将集于我身,人间一片美好,而我,也完成了梦寐以求的任务,自我埋葬在这个美好的新世界。”
“用我的死亡滋养整个世界。”
白井无力辩驳。
耳听未必为真,眼见未必为实,但设身处地的感受却是无法欺骗自己。
她不一定相信玛利亚描绘的未来,但一定讨厌现在的所见所闻。
“杏子啊,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你还看不出来吗?人间已经污秽,来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让我们一起,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未来。”
“豺狼狮子盈野,何惧诸恶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