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令格河畔,东边的天地之间,透出一道微弱的紫光,它像一道缝,悄悄地撬动着天地间沉重无比的黑幕夜色。
萧如薰举着钢刀向前冲去,眼睛里只有被他一箭射倒在地的图们汗。
左右两边的亲兵挥舞着刀枪,埋头猛冲,时不时发出短促的喝声,接着是兵器相交,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
一串串火星子在夜色中飞溅,那是两把钢刀交错而过摩擦出的火星子。
大风吹过来,篝火被吹得四处乱飘,火光闪动跳跃,照得人影晃动。不时有人发出惨叫声,噗通倒在地上。
在亲兵们的掩护下,萧如薰只遇到一个拼死冲上来的图们汗护卫,照面之后,两人的钢刀当当一阵乱响,萧如薰看准空档,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
护卫身子一软,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捂住脖子,挡不住汹涌喷出的血,右手的刀落在地上,挣扎地伸长手,试图去拽萧如薰的衣角,拉住他不要靠近图们汗。
萧如薰从一堆火上跳了过去,避开厮杀的人群,来到图们汗跟前。
蒙古人名义上的共主,成吉思汗的嫡传后裔,蒙古左翼大汗,孛儿只斤.图们躺在地上。
他的圆顶帽子跌落在一旁,露出散乱的发辫,睁大着双眼,喘着粗气,一支箭矢深深地插在他左胸口,鲜血把上半截衫袍都染红了,在闪动的火光中,呈现出诡异的黑色。
他看着站在跟前的萧如薰,嘴巴哆嗦着,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在挣扎着要说话。
萧如薰把他的佩刀踢到一边去,在他跟前单膝跪下,附身去听。
“天要亮了。”图们嘟囔着说道。
“是啊,天要亮了,你却再也看不到了。”懂蒙语的萧如薰看着图们脸上的痛苦,左手拔出腰间的短刃,对准他的脖子,猛地刺下去。
图们嘴巴猛地张大,身子抖了几下,逐渐安静,眼睛慢慢地失去生机。
萧如薰把短刃插回腰间的皮鞘里,右手举起钢刀,砍下图们汗的首级,抓住头顶上的发辫,高高举起,大喊道。
“图们汗已经授首,你们还不投降!”
周围的蒙古护卫纷纷发出野狼临死前的嚎叫,疯一般向萧如薰冲来,却被亲兵们全部拦下。
马蹄声响,由远而近,探马队的主力冲了过来,他们挥舞着马刀,举着长矛,从夜色里钻出来,加入到对蒙古护卫的屠戳中。
最后一位蒙古护卫在五六位探马队的围攻下,身中数刀,不甘地倒在地上。
此时东边,天地间那道紫色缝隙越来越大,从紫色慢慢变成青色。
轰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众人脸色一变。
夏启年一个飞跃,翻身上了马,带着探马队的十几骑调转马头迎了上去,过了一会,有人回来禀告。
“报!是王副将的兵马,他们看到了我们刚才发的信号弹,连忙往这边赶了过来。”
自己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不到两刻钟,副将王世恺带着三千骑兵匆匆赶到,看到了一片狼藉的战场,也看到了图们汗的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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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看着脸上满是血迹的萧如薰,敬佩道:“萧军校,你们真是了不起,追了十四天十四夜,终于把图们汗授首。”
萧如薰抹了一把脸,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如果不是王副将带着辽东镇的兄弟及时支援,差点又让图们汗跑掉了。”
王世恺大喜,斩杀图们汗首功捞不到,但是捞份从功也不错,这两三千里路大家也不算白跑。
远处蜿蜒的昔令格河,一看不到边的大草原,骤然间变成了明晃晃的金色。
在西南两千多里外的白城子南边,俺答汗盯着残阳看了一会,猛地一回头,对众人说道:“集合兵马,我们回师。”
阿害兔台急了,“大汗,我们不打靖边城?就眼睁睁看着明蛮子打我们的脸?”
“打下靖边?那里有什么?有堆积如山的粮食,还是成千上万的人口?从那里往南五百里,跟这里一样荒凉。
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正中明蛮子的奸计,我们陷在这里,大同的明军挥师北上,不两日就能杀到大板升。
本汗的王帐还在那里!”
是啊!
这里向南,榆林、绥德、延安都是贫瘠之地,一直要打到关中才算富庶。可是这一路道路崎岖,堡寨林立,非常不利于骑兵作战。
只是攻打了靖边,等于跟大明撕破脸皮,山西大同聚集了数万明军,趁着土默特部主力南下鄂尔多斯,挥师北上,直掏土默特部的老窝。
得不偿失!
阿害兔台不甘心地说道:“大汗,就这样放过明蛮子吗?”
俺答汗恨恨地说道:“霍冀老儿的用意,本汗猜到一二。他悍然收留切尽等人,后面就有借口插手鄂尔多斯万户。
二来也是趁机向漠南诸部宣威。”
阿害兔台与其他人面面相觑,听出俺答汗话里的意思。
切尽黄台吉此役,虽败犹荣,在鄂尔多斯万户诸部部众心里树立了威信。
加上他的父亲花台吉此前在诸部口碑甚好,俺答汗虽然一时降附了鄂尔多斯万户诸部,但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他一走,鄂尔多斯万户诸部就会有异心。
俺答汗斩杀了狼台吉等侄儿,以霹雳手段收拢了鄂尔多斯诸部。
手段过于粗暴,许多首领和部众心里不服啊。到时候切尽黄台吉在大明的支持下,回到鄂尔多斯振臂一呼,肯定有不少部众投奔,自成气候。
至于俺答汗所说的向漠南诸部宣威,也很好理解。
霍冀收容了切尽等人,等于向漠南诸部宣示,漠南不再是俺答汗一家独大,大明现在也有资格在这里下棋。
以后漠南诸部中,你们有对俺答汗不满的,尽管跳出来闹事,大明可能明面上不会支持你们,但是能给你们兜底,庇护你们的性命!
想通这些,阿害兔台这才明白自己的伯父刚才为何如此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霍冀。
“大汗,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阿害兔台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阿害兔台等人兴高采烈地高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