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港出发的快船,一路顺风顺水,赶在太阳下山前,来到威海港。
这里成了北海水师的主驻地,船舶往来如织,港区桅杆如林,船帆如羽。
港口陆地,远远看去在大兴土木,十分地繁忙。
快船靠了岸,卢相在候着。
卢相三十多岁,由于常年在海上,皮肤黝黑,长相沧桑,看上去跟四十多岁一样。
坚毅勇壮,相貌身形跟卢镗有六七分相似。
“薛使,陈副使,卢某奉海军局钧令,前来接驾。”
“卢统领客气了,这次勘察测绘任务,还要全仰仗卢统领。”薛易拱手答道。
“职责所在,卢某不敢懈怠。”
“北山公可好?”
听到薛易询问自己父亲,卢相连忙拱手答道:“薛使客气了,家父身体大好,只是不巧,他率威海营巡视辽东、朝鲜去了。”
“可惜啊。上一回北山公进京述职,薛某在督办处见过北山公一面,高山仰止,敬佩不已。以为这次能再见到北山公一面,倾听教诲。”
“薛使真是客气了。”
寒嘘几句后,卢相带着薛易、陈科言等人回到驿馆,吃饭休息。
第二天一早,卢相带着薛易和陈科言来到军营。
“薛使,陈副使,这里是陆战营的军营。”
一队队军士在列队操练,刀牌手,长矛手,鸳鸯阵,三才阵,杀声震天。
薛易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问卢相:“太孙殿下一直抱怨,说我大明官军编制混乱,卫所军按小旗、总旗、百户、千户来论。
边军又有边军的编制。永乐等年间,大致还能一样。正统年后,改来改去,改成了一锅粥,宣大镇跟辽东镇的编制不同,山西镇与宁夏镇的又不同。
后来元敬将军编练剿倭新兵,组建陆战营,又搞了队、旗、司、局、营编制,更乱了。
这次带川公以兵部尚书,掌海军局,协理京营戎政督办处,太孙殿下就希望他帮忙把我大明官兵编制,理顺统一。
听说带川公意欲以陆战营为试点,理顺统一编制,卢统领,你部可有开始试点。”
卢相看了薛易一眼,点头答道:“北海水师陆战营,是带川公最先试点的所在。”
“能不能给在下讲解一二?”
“没问题。”卢相欣然道,“陆战营编制,其实也是戚将军编练新兵所定的规矩。以鸳鸯阵为根基,每一队十二到十五人。
带川公结合新军营实战的情况,与太孙殿下商议好,定的新编制为十二到十五人为一什,三什为一哨,三哨以一队,四队为一营,三营为一备。
太孙殿下把名字稍微改了一下,改什为班,哨为排,备为团。依次为十二到十五人为一班,三班为一排,三排为一队,四队为一营,三营为一团。”
薛易点点头,“卢统领所言,你部所改,跟新军营差不多。新军营编制为步兵团、骑兵团和炮兵团。步兵团如你们陆战营一样编制,四队中,编有多少鸟铳手、长矛手和刀盾手,还在争论。不过目前暂定为两队刀盾手,一队长矛手,一队鸟铳手。
骑兵团每团三营,每营四队,其中有子母炮队一队。
炮兵团每团三营,每营四队,配置九斤重炮队一队,六斤野炮队两队,子母炮和臼炮队一队.”
卢相沉吟了一会,“太孙殿下的意思是,新军以后多用火炮火枪?”
薛易左右看了看,都是心腹自己人,便轻声道:“东南办杨公公,去年重金从海商手里,购得十五枝鲁密国的精良火铳,十分犀利,比佛郎机、东倭火铳以及我们自己造的鸟铳,打得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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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孙殿下下令火器监仿制,年初仿制出三十枝,十分精良,加上改良的火药配方,比鲁密铳还要打得远。
殿下又手绘了草图,改火绳扳机为燧石扳机,只是火器监那边磕磕绊绊的,正在改良。一旦燧石火铳改良成功,就更为犀利简便,将是我大明扫虏伐夷的利器。”
卢相大喜,“自嘉靖四十一年,太孙殿下暗地里接过剿倭事宜后,我大明火器是一日千里。火铳如果能如薛使所言,当为新的利器。
我们水师感受最深的,还是火炮。引入西洋技师,再鼓励大明工匠献技献策,我们的炮是越铸越好。炮壁变薄,同样重量的火炮,口径更大了,打出的炮弹更重,更有威力。
听说火器监在为我们水师,试铸二十四斤,三十二斤火炮,还配置四轮跑车,绳索复位我等真是翘首期盼啊。这样的火炮,装上我们的新海船,试问天下四海,谁是对手?
永乐年间,三宝水师纵横无敌的盛世,会在我们手里重现啊!”
众人幻想未来,忍不住心绪澎湃。
激动万分的卢相,干脆把薛易等人拉到港口后面的山丘上。
这里是防备要地,修有三处炮位,正在修建中。
“这里地势险要,是扼守威海港重要的地方。北海水师提督府在这里安排了三处炮位,装六门七十二斤长炮。”
“七十二斤长炮?”陈科言听得咋舌,“乖乖,这么大的火炮?”
卢相答道:“是啊,这是专门用来镇守要塞的大炮,整个炮身重达一万五千斤,足足一百五十料。光是要把这六门炮从开平运过来,再拖上来,就得耗费半年时间。”
“一万五千斤?”陈科言想起卢相刚才说的话,忍不住问道:“卢统领,伱刚才说火器监要给你们水师铸造三十二斤火炮。七十二斤火炮都有一百五十料,三十二斤火炮,怎么地也有八十料吧,怎么装得下?”
卢相哈哈一笑:“陈副使有所不知。这要塞的炮,其实跟陆师所用的野战炮一样,属于长炮,炮管长,所以打得远。
我水师所用的舰炮,跟长炮不同。海上对战,海浪颠簸,超过两百五十步,基本上就打不准了。所以两船对轰,基本上在两百步以内。舰炮不需要打多远,只需要打得猛。
我水师所用的三十二斤舰炮,跟二十四斤、十二斤舰炮的炮身一样长,都是八尺五寸左右。只是炮口大小不同,重量也不同。
火器监的样炮,三十二斤舰炮,炮身在五千斤左右。当然了,这么重的火炮,四千料的海船都用不上。”
卢相指着港口码头上停泊的十几艘海船。
“那些海船是我们这次勘察测绘的主力船,这样的船,装三十二斤舰炮,就是乌龟驮大象。”
众人举目看了一会。
出过十几次海,在东南有过见识的陈科言问道:“这船有点意思,跟佛郎机船有点像,跟福船和广船也有点像。”
卢相笑道:“陈副使目光锐利,这是吴淞船厂新近造出的新船,吸收了佛郎机船以及福船、广船的优点,装得多,跑得快、造价也不贵,海商们很喜欢,用来跑辽东、朝鲜、曰本到上海,以及上海到广州、安南、占城这些不长的海路商道。
我三海水师也采办了一批,是各营主力船只。”
薛易看着这些有些怪异,屁股像鸭屁股的船只,拱拱手说道:“哦,还请卢统领给我们解说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