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结束后,李承乾就返回东宫。
死士好说,藏在长安安义坊,就是在长安城大门,明德门的旁边。
阴弘智笼络了明德门的守门将军,但他并不放心,准备了死士。
这是为以后齐王李佑起兵谋反,打到长安城下时做的准备。
这阴弘智,确实想得非常长远。
现在就便宜了李承乾。
这三百死士,可都是配备了甲胄军备的,阴弘智在他们身上至少花费了数十万钱,每日操练不断,大鱼大肉供着。
若真有齐王李佑打到长安城下的那天,突袭之下,恐怕还真能夺取城门。
至于名册,上千个名字,阴弘智不可能全都记在脑海里。
而是把名册藏在府邸中。
李承乾便就让人直接去取就行。
刚回东宫,张阿难就来了,说陛下召见,显然是一直盯着太子的动向。
两仪殿内。
李世民端坐在椅子上。
自从太子那轮椅问世后,李世民就觉得很不错,坐着舒服,于是也让工匠去打造相同的椅子,把两仪殿的胡床给换了。
“父皇。”李承乾坐在四轮车上拱手行礼。
李世民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
“太子,阴弘智一案审得如何?”
李承乾回道:“阴弘智已如实交代谋反之事。他从贞观初年便开始谋划,欲在父皇驾崩后,朝堂传承交替之时夺位。”
“还笼络了明德门的守门将军,以备齐王李佑起兵谋反打到长安城下时夺取城门。”
“此外朝堂百官,亦是有不少人收了阴弘智的好处,暗中沟通私连。”
说完,李承乾拿出一份名册,上面的名单就是跟阴弘智有所关联之人。
这份名单是经过李承乾提纯过后的,基本上都是跟魏王党有关。
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削弱魏王党势力的好机会。
至于剩下的那部分,则是掌控其余官员的把柄。
三百死士跟情报网络,当然就笑纳了。
张阿难上前接过,递给陛下,李世民看完名册上一个个名字后,脸色阴沉。
“此贼竟如此大胆,谋划十余年之久。”
说罢,又道:“那阴妃是否参与其中?”
李承乾迟疑片刻,说道:“目前尚无确凿证据表明阴妃参与谋反。”
李世民沉默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思考着如何处置此事。
“太子,你以为该如何处置阴妃?”
李承乾无语,你的女人,关我什么事。
但毕竟是收了好处,还是要说几句好话,他可不是收礼不办事的。
想了想回道:“阴妃虽为阴弘智之姐,但久居深宫,未必知晓其谋反之事。”
“且对于阴弘智而言,阴妃于谋反也并未有任何益处,与之勾连反而容易坏事,是以应只是借助阴妃谋取钱财权势之用。”
李世民微微点头,对于太子的话也比较认可。
李世民继续问道:“那依太子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李承乾思索片刻后说道:“父皇,兹以为可先将阴妃继续禁足于德韵殿,待进一步查证后再做定夺。”
“至于那些与阴弘智有所勾结之人,应逐一审查,根据其罪行轻重分别处置。”
“对于收受贿赂者,可予以严惩,以儆效尤。若只是被阴弘智蒙蔽,并未实际参与谋反之事,可从轻发落,以彰显父皇之仁慈与公正。”
李世民微微颔首,说道:“太子所言甚善。此事便交由你继续查办,务必做到公正严明,不可偏袒任何人。”
李承乾拱手:“是,父皇。”
李世民内心叹息,太子在处理朝政,文治这块,从来就没有让他失望过。
从十三岁监国的时候开始,就有了储君风范。
可越是这样,就让他感觉到越发忌惮。
太子本身便是皇帝的传承者,可若是年轻的太子过于优秀,甚至比他这个皇帝老子还要优秀的时候,权力的争夺就不可避免。
年轻睿智的储君,逐渐老去的皇帝,群臣们会如何选择呢。
李世民不得不考虑这些问题。
至于魏王青雀,从各方面来说,都比之太子相差过远。
尤其自从他抽了太子五马鞭,太子展示神箭手的武艺后,差距就被拉到更大了。
这也让李世民感到了压力。
于是在太子离开后,李世民就对张阿难道:“朕想青雀了,让他入宫陪陪朕吧。”
——
阴弘智谋反的事情,传到了魏王李泰这里。
他早就知晓了齐王谋反,肯定跟阴弘智脱不开干系。
虽说是太子密审,不对外公开,但阴弘智的身份可不低,这些年在朝堂上很有话语权,加之阴妃得宠,攀附的勋贵可不少。
这突然被抓到大理寺,一番打听下就知道是涉及到谋反的罪过。
魏王李泰听闻此事后,心中暗自盘算。
他深知此事一旦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影响到自己争夺皇位的计划。
李泰首先想到的是那些与阴弘智有牵连的勋贵们。
以父皇的性子,绝对不会兴大肆杀戮之事,这些人在这个时候必然会人心惶惶,担心自己被牵连进去。
可以趁机拉拢一些人,许以好处,让他们倒向自己这边。
至于可能牵扯到自己魏王党的一些官员,李泰倒不是很在乎,左右都算是叛徒了。眼下是要瞅准被牵连下马的官员空位。
李泰对柴令武道:“太子必然会借此机会扩大势力。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那些与阴弘智有牵连的勋贵,你可有办法拉拢过来?”
原本魏王党在朝堂文官中的优势,如今逐渐被太子蚕食,这让李泰心中不安。
柴令武思索片刻,说道:“此刻那些勋贵官员们定然惶恐不安。我们可派人暗中打探他们的需求与弱点,再对症下药,许以官职、财富或者其他利益。”
“魏王也可展现出宽容大度之态,让他们明白,只要投靠魏王,魏王便会保他们周全。”
李泰微微颔首,又道:“那官员空位之事,你有何想法?”
柴令武回道:“殿下,我们可从门客中挑选有才能、忠诚可靠之人,提前做好准备。一旦有空位出现,便立即安排我们的人补上。”
try{ggauto();} catch(ex){}
李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好,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务必谨慎行事,不可有丝毫差错。”
柴令武拱手道:“魏王放心便是。”
这时,府内有宦官至,陛下召他入宫。
——
务本坊,房玄龄散值回府。
“大理寺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房遗直回道:“孙寺卿遣人传话,言此番太子密审,详情暂不可知。陛下有旨,此案由太子全权负责,大理寺唯作协助听令之用。”
说完,房遗直补充道:“对了,方才不久,陛下使人召魏王入宫。”
房玄龄点点头,沉思一会后道:“稍后宵禁前,你亲自去一趟孙寺卿府中,让他明日去问问阴弘智,纥干承基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房遗直为难道:“此番陛下诏敕,孙寺卿怕是不愿。”
房玄龄道:“所以我才让你亲自去。”
房遗直醒悟道:“父亲跟孙寺卿.”
房玄龄叹息道:“早些年有过些往来,想必他还记得,你只管去说便是了。”
房玄龄说得轻巧,但房遗直知道,这肯定不是简单往来的事。
因为早些年的时候,房遗直还小,只明白父亲曾经担任陛下在秦王时的军政大臣,人脉宽广,却不知道有多宽广。
后来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当了皇帝,手下的这批人自然也登临高位。
然房玄龄的权力过大,人脉太广,恩情太多,隐隐对皇权有了威胁。
因此早些年朝堂稳定后,就开始韬光养晦。
孙伏伽在李渊当皇帝时,深受赞赏,被任命为治书侍御史。
武德五年,孙伏伽因上疏而被免官。当时科举制度尚未完备,他以免官之身应进士科考试,取中第一,官授刑部郎中。
也就是在这期间,房玄龄拉拢孙伏伽,到了李世民的阵营。
此后孙伏伽拥护李世民,鞍前马后奔走效劳。
贞观元年,孙伏伽拜大理寺少卿
贞观五年,因审理案子有失误被罢免官职,又是房玄龄上疏,孙伏伽才被李世民重新起用为刑部郎中。
直到贞观十四年,拜大理寺卿。
这份情谊,可谓是恩同再造了。
房遗直疑惑道:“父亲让孙寺卿去问阴弘智,又关纥干承基之事,是怀疑太子那边?”
对于长子,房玄龄也不避讳。
“我早前听到齐王谋反的消息,就觉得其中有所蹊跷。”
“这些年,太子明面上寻欢作乐,暗地里却苦练武艺,城府之深,令人骇然。”
“想必他早已经察觉到陛下所虑,因此才故意放任魏王党的壮大。”
“终究还是年轻气盛,在被陛下用马鞭抽打后,觉得时机已到,便开始行动起来。”
“现在看来,或是纥干承基之事,早就已被太子知晓,只是这一切尚且在太子的算计之中。”
“太子将计就计,利用齐王谋反,掩盖自身,行暗度陈仓之计,以此迷惑陛下。”
房玄龄语气中有些无奈。
他并不想参与到魏王跟太子的争斗中太深,可现在的局面却在不断逼迫他,为魏王出谋划策。
主要还是陛下那边,觉得太子过于强势,暗示他进行打击。
可就如今的情况来说,其实房玄龄感觉到,自己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太子即位,真的会不迁怒房家吗。
房玄龄感觉可能性不大。
所以是真的要发力了。
房遗直有些骇然,原本他一直觉得太子并没什么,印象中的太子,更多的是荒唐,喜好玩乐。
然听父亲这般说来,顿感太子深不可测。
“父亲,这.我们能赢吗。”
“太子一旦登临大宝,怕是我房家大难临头矣。”
房遗直是真的怕了,房家现在很出名,但实际上就靠房玄龄这颗大树撑着,本身几乎没有太多底蕴。
如今父亲年迈,他有自知之明,根本不可能达到父亲这个层次。
届时太子发难,谁能应对,岂非祸事矣。
“且走且看吧,你当我想参合这里头来吗,可是陛下那边有所安排,谁又能避开呢。”
“倒是你说得也对,确实是该早作打算了。”
房玄龄沉思片刻,道:“为今之计,只有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届时法不责众,哪怕是太子上位,也要考虑党争的影响,或是可以避免一二。”
“即便有所发难,也不会过于为难。”
房玄龄自然想了对策,只是在这种事情上,也不可能有万全之策。
房遗直有些迟疑道:“这等事情,朝堂大臣们,皆避之若浼,轻易不会牵扯进来。”
房玄龄道:“没错,可有些事情,由不得他们,便如现在我的一般。”
房遗直心中忐忑,不知父亲的谋划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他也明白,如今的局势下,他们已别无选择。
——
东宫后宅。
狄知逊看着收集到的证据,面色有些发苦。
在他旁边站着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这便是他的儿子狄仁杰了。
狄知逊有五个儿子,但对疼爱的,还是狄仁杰。
这也非是偏爱,而是诸多儿子中唯有狄仁杰最为聪慧,是以狄知逊不管去哪里当官,都会把狄仁杰待在身边增长见识。
“父亲为何愁眉不展,如今案件已经有了重大突破,理应高兴才是。”
狄仁杰有些疑惑的问道。
狄知逊叹息道:“是该高兴,然此事涉及太广,若贸然上报,怕是会卷入漩涡。”
“这等大事,即便是你祖父,也是避之如蛇蝎,但有差错,便是大难将至。”
狄仁杰虽年岁小,但长期耳濡目染下,对于朝廷争斗已经有所了解。
思索了会便道:“杀死卢思礼的人,是清河崔氏,父亲不想得罪他们,可不得罪他们,那也是得罪了太子。”
“父亲是在太子麾下从官,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
狄知逊闻言,未责怪狄仁杰,只是拍了拍肩膀道:“你还小,初生牛犊不畏虎,然知晓越多,就越是会顾虑太多。”
“这等争斗之事,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为父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