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0845【献俘阙下】
黄公度这几天很忙,身为榜眼,应酬极多。
簪花游街之后,次日白天祭拜文庙——把孔子他爹请了出去的新文庙。
晚上,参加琼林宴。
酒醉睡了一夜,又去礼部排练,学习各种礼仪。
连续几天晚上,都要喝酒。
总有家境殷实的新科进士,热情邀约同年。
皇家特地把金明池开放,任由进士们在那喝酒玩耍。如果白天不排练礼仪,大家就去金明池搞文会,吟诗作对好不快活。一旦出现佳作,隔日便传遍京城。
黄公度虽为榜眼,混得却比状元还风光。
因为他的诗词极好,就连一些往日旧作,都被东京的歌女们传唱!
这个时空的黄公度,注定有一个更美好的人生。
历史上,他考上状元的当年,就受到宰相赵鼎的赏识。
因为支持赵鼎和岳飞,他才做官两三年,便遭秦桧诬陷罢官。几年之后被召回京城,很快又被贬去打理道观。
一个状元,蹉跎时光十多年,却还只是肇庆府通判。
直至秦桧病死,他才升为员外郎。很快他也病死了,因为早年被调来调去,在偏僻州县来回奔波,身体状况非常糟糕。
穿着新发的官服,黄公度早早起床,跟一群新科进士聚在浚仪街。
大家都显得很兴奋,因为今天有献俘大典。
李中站在黄公度前面,他已经从美梦当中惊醒。
李中能够感受到,虽然众人对他很热情,但那都只是表面伪装。
他爹在宋朝还属于低级将领,到了大明降为湟州驻防军官,甚至连正式的将领都不算。
他这个番人军官的儿子,如果确实才学过人,或许还能被同年进士们另眼相看。问题是他肚子里没多少货啊,而且诗词也写得一般,就连数学、物理也不算顶尖。
就他这样的还能中状元,多少人心里不服气?
黄公度就很不服气,但还算有风度。
有时候,李中被问及诗词时很尴尬。黄公度主动帮他解围,把话题引向西北各族,并向李中请教一些民族问题。
李中在民族问题上侃侃而谈,席间有人拍手称赞,亦有更多人面露不屑。
“诸位进士,大典就要开始了,请往前面走!”礼部吏员跑来提醒。
李中连忙往前走,黄公度亦步亦趋跟上。
他们排在许多文官后面,缓缓走向御街,继而朝宣德楼靠拢。
“止步!”
大家慢慢等着,无人再敢说话。
钟鼓楼的四面钟即将走到正点,宣德楼上陆续传来几声呐喊:“皇帝升楼!”
蓦地,礼乐声大作。
“百官上前!”
新科进士们,跟在文武百官身后,朝宣德楼走得更近。
随着礼官的声音,黄公度将笏板插在后腰,朝着皇帝叩拜山呼万岁,继而又站起来欢快跳舞。
紧接着,文武百官退至两侧。
礼官再喊:“皇帝阅兵!”
历朝历代都有阅兵,但只在校场或郊外进行,很少有皇帝把军队拉进城检阅。
乐曲再变,更加激昂。
从御街一直往南至南熏门,半个东京城的中心轴主干道,街道两侧都有百姓在驻足观礼。
军队也是从南熏门而入,让所有老百姓都能看到。
黄公度突然听见一阵惊呼,继而是欢呼呐喊声。
“哐哐哐哐~~~~”
整齐的步伐声由远及近,黄公度忍不住垫脚去看。
最前方是重甲侍卫,由大内侍卫统领白胜率领,其后是古三和石彪指挥前进。
只有这三位将领露出脸部,其余重甲步兵全都拉下了面甲。他们全身被盔甲包裹,只有眼睛和嘴巴三处孔洞,竖着长枪整齐划一的走来,大老远都能感受到肃杀之气。
进京请封的黄头回鹘使者,脸上露出惊讶表情。但还没被彻底吓着,毕竟他们以骑兵为主,装备再精良的步兵也撵不上。
很快,黄头回鹘使者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惊恐。
因为重步兵后面,是陈子翼统领的重骑兵。
紧接着,是李彦仙统领的骁骑兵,战马清一色披着减重棉甲。
根据朱铭下达的换装命令,接下来五年,重骑和骁骑都要换成棉甲。
只不过棉甲的制式不同,重骑兵棉甲的重量,相比以前仅略微减轻,但防御力能够大大提高,而且还具有冬季保暖的功能。
而骁骑兵的棉甲,相比以前的札甲要轻很多,且防御力的变化不是很大。
前方的重步兵,已经走到宣德楼下。
“行军礼!”
兵部尚书喊道。
重步兵们右手握着长枪,齐刷刷杵在地上,左手握拳横于胸膛。
朱铭站在城楼上,也左手握拳横胸还礼。
“万胜,万胜,万胜!”
一瞬间,呼喊声震天,黄公度被喊得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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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甲步兵分作两队,在行礼完毕之后,沿着南街左右向前,走到预定位置站立不动。
“下马!”
重骑兵身边还跟着扈从,扈从们协助骑士下马,一起朝城楼上行军礼。
继而大呼万胜,重新上马,沿着南街左边前进。
接下来又是骁骑,重复重骑的动作,沿着南街右边前进。
花荣率领火枪手跟在后面,来到宣德楼前行礼。他们却没有喊什么万胜,而是举起燧发枪朝着天空,“砰砰砰砰”一顿齐射。
朱铭撇撇嘴,他已经看到了,有些燧发枪击发失败,并没有冒出来硝烟。
还得继续改进啊,把击发率给提升上去。
“这就是火铳吗?”
新科进士们议论纷纷。
他们大部分都听说过火铳的威名,晓得大明有一支神机军,打得凶残的金兵狼狈而逃。
黄公度问道:“至诚兄可曾见过火器?”
李中回答说:“杨国公大败西夏时,我就在兰州求学,当时有幸见到过。不过那时的火铳,还有一条火绳,现在却没有了。”
“此真国之利器也!”黄公度连连赞道。
接下来的是混编部队,骡子拉着一辆辆战车前进,战车上还载着许多震天雷。
每辆战车,搭配有一个小队,有刀盾手、长枪手、弓弩手、掷弹兵、伙兵等等。
最后出场的,全是火炮!
前方是一门攻城巨炮,接着是十多门野战炮,随后是数十门各类小炮。
吴乞买此刻站在州桥附近,他看着一支支队伍过去,精神早就完全麻木了。
可作为战俘跪在那里的完颜希尹,却一直在做免费讲解:“这些重步兵,在稿城大战时出现过。他们配合着火铳兵攻城,大金勇士根本抵挡不住……”
“明国的重骑、骁骑,其实比不过我女真骑兵……”
“那些就是火铳兵,铅丸可洞穿铁甲……”
“该死的战车,该死的战车!就是这些战车,让我大金勇士野战失利。就算在野外把他们包围,也能结成车阵,不论怎样打都攻不破……”
“火炮……好多火炮……怎打得赢啊……”
看着陆续过去的各个兵种,完颜希尹表情绝望。
被俘时跪地求饶的完颜挞懒,估计是自知今天必死。他跪在那里一言不发,似乎懒得再浪费精神。
良久,完颜挞懒问道:“吴乞买,你真没见过胜都?吴乞买,吴乞买,我问你话呢!”
“嗯?”吴乞买转身看去。
完颜挞懒重复道:“我儿子胜都,没有逃回上京?”
“没有。”吴乞买摇头。
完颜挞懒嘀咕道:“或许还活着,或许还活着。”
完颜胜都带着十多个亲兵逃走,从此就人间蒸发了,既没被大明将士逮住,也没有逃回金国上京。
可能逃到某个地方,丢掉战马和兵甲,伪装成普通败兵,然后被明军给打散安置为民。
也可能冻死饿死在荒野!
“哒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响起,李宝骑马过来,喝令道:“准备献俘!”
李宝穿着蟒袍,身后跟着一群士兵,押解三十多个俘虏,徐徐朝着宣德楼而去。
这些俘虏,大部分是从战场上抓来的,也有少部分是从上京带来。
吴乞买虽然穿着大明公爵袍服,却被五花大绑,领着一众俘虏去城楼跪拜。
“献俘!”
“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验明正身!”
“金国副相完颜希尹,验明正身!”
“金国副元帅完颜挞懒……”
一个刑部官员过来,让士兵给吴乞买松绑,并塞给吴乞买一迭状纸。
吴乞买捧着状纸双手发抖,念道:“女真蛮酋吴乞买,协助其兄阿骨打,窃取辽国大位。既建金国,不思德政,盘剥百姓,背信攻宋,杀戮无数,陷万民于水火。北方各州府,几成白地,骨露于野……大明天兵既围其京,吴乞买负隅顽抗,出尔反尔破坏议和……其罪当诛!”
刑部尚书说道:“吴乞买其罪当诛。念其为一国之主,大明皇帝陛下予以特赦!”
吴乞买当着文武百官、诸国使者、士兵百姓的面,趴跪在宣德楼下痛哭流涕,疯狂额头道:“罪人吴乞买,叩谢大明皇帝天恩。”
刑部尚书指着士兵和百姓:“你还要给兵民谢罪!”
吴乞买于是跪着转身,先给大明将士磕头,再给大明百姓磕头。
刑部尚书又说:“跪着再念。”
吴乞买捧着另一张状纸:“金国副相完颜希尹,为相者不行仁政,诱导国君穷兵黩武……其罪当诛!”
“拖下去,行刑!”
完颜希尹当即被拖走,吴乞买吓得闭上眼睛。
三十多个俘虏,全部由吴乞买亲自宣读罪状,一个接一个被拖去砍掉脑袋。
杀完之后,吴乞买整个人都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