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太师府。
府邸内外已经兵卒列阵,飞熊骑兵那是严阵以待。
胡轸推着李桓的轮椅,出现在了太师府的大门之外,看着那肃杀的气氛,胡轸还是有些犹豫:“太师可不是一个讲究的人,进去了,我们未必能出得来!”
“我今天如果不进去,我们和太师就要直接开战了,谁输谁赢,都是西凉输了!”
李桓微笑:“咱们还是要对太师有些信任的!”
贾诩已经开始调兵了,只要兵马到位,城外的围城之势,就会在几个时辰就能平定下来了,在这种情况之下,太师是会坐以待毙的。
他不想打起来。
所以这个险,还是要冒的。
“死就死吧!”胡轸咬咬牙,他知道,李桓做出来的决定,必然有李桓的道理,他不认为自己能力和眼光比得上李桓,不然也不会在实力犹在的时候退位让贤,投靠李桓。
他这辈子,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了,要说自傲的,就是在大家都还看不到李桓的能力的时候,敢为西凉人之不敢为,直接率武威营投靠了李桓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将。
“执金吾李桓,求见太师大人!”门口,胡轸对着里面高声呐喊。
“李桓?”
“执金吾?”
这声音让整个太师府一下子震动起来了。
“李君临来了?”
护卫太师府的大将董旻披甲持刀,推门而出,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口,双眸如虎,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李桓,还有推着李桓的胡轸,神色有些复杂。
“你来干什么?”董旻有些硬邦邦的问。
“求见太师大人啊!”
李桓微笑:“左将军,我现在连求见太师大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董旻闻言,有些沉默。
他知道很多事情不能怪李桓,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局势,是李桓一手造成的,整个长安城,都在看太师的笑话,而追其之原因,就是李桓。
“你稍等片刻,某家去禀报太师!”董旻想了想,转身而去,进去禀报董卓。
“李君临来了?”
这两日董卓有些借酒消愁,大白天的喝的醉醺醺,搂着一个歌姬美女,眼蒙蒙的看着董旻:“他是带兵来的吗?”
李儒牛辅联合兵谏的事情。
给他打击很大。
感觉一下子就把他的骄傲,自信,霸道,都给打击掉了,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个在西凉,挣扎求活,一无所有的董卓,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只借酒消愁了。
“没有,就他和胡轸两人而来!”董旻说道。
“哼!”
董卓闻言,顿时煞气就上来了:“好胆子,此时此刻,还敢孤身上我太师府的大门,真当某家不敢斩了他不成!”
他拍案而起:“来人,去给某家斩杀了此獠,提之脑袋,出城震慑那些叛逆的西凉将!”
“大兄,某观之,此人并没有谋反之心!”
董旻赶紧低声的说道。
“怎么,汝亦要背叛某家吗?”董卓一听,更加暴怒。
“不敢!”
董旻咬咬牙,站起来:“某现在就去杀了他!”
他心里面做好决定了,杀是不能杀了,明眼人都知道,只要一杀李桓,整个长安就会乱了,李桓部下精锐,加上李傕部下精锐,反太师,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是太师现在气头上,他还是想办法,把人给劝离开了,等到太师的气消掉了,再来说其他的。
“回来!”董卓把酒盏狠狠的丢在地上,把歌姬也丢出去,魁梧的身躯站起来了,一双冷眸如铜铃,既充斥着杀意,又有一股很复杂的感情,他咬着牙说道:“让他进来吧!”
“诺!”董旻松了一口气。
等到董旻去把人请回来的时候,大堂之上,已经收拾过了,美酒佳肴已经撤掉了,歌姬舞女也下去了,两侧站着的是刀斧手,煞气冲天。
堂上董卓大马金刀的坐着,旁边还有一个屹立如标枪,那眼神都充斥着杀意的吕布站着。
这阵型,董旻看了,都胆寒三分。
李桓却丝毫不惧,在胡轸推着进来了,在堂上,停下来,拱手,微微鞠躬:“臣,执金吾,李桓,拜见太师大人,臣有伤在身,不利于行,无法行礼,还请太师原谅!”
胡轸也躬身行礼,但是他的礼数就有些敷衍了,现在都公开和李桓站在一起了,他也不需要虚以为蛇了。
“桀桀!!!”
董卓笑了,笑容很阴森,充斥着杀意:“某一介老匹夫,怎敢让你李君临来行礼,某家现在亲自给你行礼,可否?”
“桓,不知道太师何意?”李桓淡淡的问。
“李君临,你当真以为本太师老了,你以为调遣几万兵马进城,就能拿捏本太师,你做梦!”董卓罡力爆发,一掌就把眼门前的案桌给砸碎了,他冷眸瞪着李桓,眼神之中的杀意根本掩盖不住,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要杀了李桓,杀了这个已经威胁到自己地位存在的青年。
“即使大军围城又如何,你以为李稚然撑你,你们北地李氏合力,就能反本太师,那不可能,别说你们北地李氏,即使所有兵卒聚长安,本太师依旧无惧,这西凉将,乃是本太师一手带出来的,本太师难道还怕他们,他们有本事不要围城,杀进城来,本太师与他们决一死战便是!”
董卓心中的怒火,那是积攒到了一个极点,既有生气,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他曾经对垒过关东群雄。
都没有这般恐惧。
西凉军是他立足的根本,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西凉军主力会反回头威胁他。
兵谏?
说白了,就是拥兵自重的威胁。
“太师过滤了,天下无人敢反太师,谁敢在太师这里造反,桓必提兵而战,不死不休!”李桓的神色并没有丝毫的变化,而是阐述的说道:“至于太师说的围城,从无此事,只不过是我们西凉将领久不聚之,所以某给各方将领去了一封信函,提议,聚兵长安,进行演武,以提高兵卒之战斗力……”
事实上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知道,但是只要这一层遮羞布,没有被拔下来,那么李桓认为,事情就还能够挽回。
“演武?”
“还真是满口谎言啊!”
大堂之上,众人差点以为自己的听错了,就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了,还是演武吗。
李桓继续说道:“而且在今天太阳下山之前,演武已经结束,所有兵卒归灞上大营了,各部主将还请太师莅临,鼓舞士气……”
“返回灞上大营了?”
“怎么可能?”
“早上还围城的!”
“各个城门外面,都是兵卒列阵,那气势杀气涛涛啊!”
try{ggauto();} catch(ex){}
众人闻言,面面相窥。
即使董卓,都有些懵了,他喃喃自语:“返回灞上大营了?”
他害怕失控。
让董旻出城去谈,结果连面都没有见上,他都准备开战了,这一下子,各部就已经退兵了,这根本不可能啊。
“报!”
这时候城外的消息传回来了。
“禀报太师,执金吾麾下三营主力,赶赴城外,联合武都营,已经收缴了各营兵器,并且让所有将士返回了灞上大营!”这手握令旗的斥候兵消息一禀报上来了。
大堂之上,都一下子炸了。
“围城的兵马最少十余万吧!”
“执金吾麾下,不过数万兵马而已,结果他们就缴械投降了!”
“这是为什么啊?”
“太师让左将军出城传令,结果他们都不听!”
“现在他们都听执金吾了!”
“看来太师是真的老了!”
“执金吾年轻,勇武不凡,更是有担当,如今的西凉将,都愿意听执金吾的!”
“……”
大堂之上,有些窃窃私语起来了。
大家看着董卓和李桓的眼神,都微微有些变了,包括董卓的嫡系大将,董旻和吕布的神情是最难堪的,董旻是有些纠结,情理之上,他该死撑太师,但是不可否认,他有些敬佩李桓了。
而吕布,一股恨意之中,又夹带着恐惧,而恐惧之中,又有几分的敬意,他看着李桓的眼神,就复杂的非常了。
同时还有一丝丝的惋惜。
如果在三营主力出城的时候,他能果断的提兵杀出,或许还有机会,重新占领长安城,甚至是杀了李桓,这样的话,他或许能更加受到董卓器重。
因为他知道,董卓忌惮李桓,不然董卓不会留着一个三心二意的自己。
董卓此时此刻却在颤抖。
他浑身都颤抖,如果在这之前,他只是忌惮,只是有些担心未来,那么这一刻,他所担心的,都已经成为了事实了。
什么是功高盖主。
这就是。
李桓的功到底有多高,没有人知道,甚至都感觉不到一样的,他存在的时间太短,籍籍无名,崛起不到大半年的时间,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雒阳的救驾,进城的一拳,还有闪电一战,他已经积累足够的威望了,甚至他的威望,覆盖了自己。
他是盖主了。
自己如今已经压不住西凉诸降了。
但是他压得住。
他出兵,就能让西凉众将俯首听命。
这代表。
西凉将只知道李君临,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太师了。
西凉军的主将要易主了。
这恰恰好,是他很难接受的一点。
他咬牙切齿,满腔恨意,手指直勾勾的指着李桓:“李君临,你以为本太师不敢杀你吗?”
“太师为何要杀桓?”李桓闻言,平静的说道:“太师大人,桓从无二心,桓愿意在太师大人麾下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为了能成就太师大人的霸业而已!”
董卓看着这年轻的青年,这一刻,他是真的很想拔剑,但是他握着剑柄的手却在颤动,始终不敢动。
大堂的气氛也有些冷寂。
吕布更是蓄势待发。
只要董卓下令,他就先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杀了李桓,杀了再说其他的。
但是……
都不敢动。
此时此刻,所有人才感觉到,李桓已成势了。
“尔等都下去!”
董卓深呼吸一口气,大手一挥,冷喝一声,仿佛把怒火都发泄在自己的声音之中了。
“诺!”
董旻深呼吸一口气,率兵退下去。
胡轸犹豫了一下,在李桓的示意之下,也离开了,吕布看了董卓,又看了李桓一眼,不甘心却又不敢自作主张,毕竟自作主张一次,就已经差点丢命了,只能乖乖的离开。
大堂之中,只剩下董卓和李桓了。
两人目光相对。
气氛肃杀。
良久之后。
“你赢了!”董卓打破了寂静,阴沉的开口,说道:“若此时此刻还是在雒阳,某家会毫不犹豫的斩了你,不会给你一丝一毫的机会,可是……”
他不敢下手了。
因为……
此獠羽翼已成。
“在雒阳和在长安,变的从来不是某家,而是太师而已!”李桓松了一口气,但是依旧谨慎,他也不藏着掖着了,开始有些推心置腹起来。
“哼!”
董卓冷哼一声,有些蔑视,仿佛说,你现在得势,说什么都可以的意思。
“不是雒阳和长安有什么不一样,是太师舍不得了!”
李桓没有理会,继续平静的说道:“太师舍不得这花花世界,舍不得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也舍不得去死了,一个西凉人,连死都害怕,那么他什么事情都做不来了!”
“西凉军围困长安,吓破了太师的胆,太师这时候谁也不敢相信,谁都害怕了。”
他自顾自的说道:“太师以为李傕是因为与我乃兄弟,所以愿意助某吗,恰恰好相反,城外各路主力之中,某提兵皆可平直,唯北地营是抵抗到最后才缴械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李傕对太师忠臣,宁可战到了最后,可即使如此,在某一封书信,他还是愿意回来,他回来,从来都不是因为某,是因为太师,是太师让他失望了,是太师让西凉失望了,天下纷争,百姓孤苦,太师肩负西凉之责,肩负天下朝堂,却只知道躲在坞堡,贪图享乐,如何能让天下臣服也……”
他没有理会董卓那已经黑成锅底的脸,继续怒斥:“太师以为某和李文忧合谋吗,那太师也想错了,某说到底,只是让李文忧给利用了,不是某联合李文忧兵谏,而是李文忧为了让太师回归正途,甘愿冒险而已,即使付出自己的性命,在所不惜,天下若有人对太师忠心不二,生死相随,此人必是李文忧,为了太师,他可是不惜杀了某的!”
“胡说八道,你在城门遇刺,乃是他人所为!”
董卓瞪眼,冷冷说道。
“哼!”李桓冷哼一声:“太师心中清楚,这长安城,可没有多少事情能瞒得住李文忧的,他会不知道吗,他是觉得,某家死了,对太师,也是好事而已,可他也更加清楚,即使某家死了,依旧会有人反太师……”
董卓闻言,顿时如受雷劈一样,一下子蔫了下去了。
原来从来不是眼前这年轻人多么厉害。
只是因为……
自己失去了这些西凉将的忠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