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河也在看向韩东,同样没先说话。一双眼睛里,装着属于男性的怒火。
他在来这里前,心里状况是失衡的。来到这里,现等来的人是韩东后,迅速又开始冷静,字句斟酌。
这人不是夏梦。是个暴力,粗俗蛮横的人。
尽管对韩东的了解越来越多,古清河始终不愿意承认,对方如父亲评价的那般优秀。
韩东没他那么多复杂的想法,直言不讳:“清河兄,你似乎在等我。”
“严格来说是等小梦,先碰上了你。不过你们俩是夫妻,有些事跟你说,应该也可以。”
“哦,没听错吧。你竟然知道夫妻一体这个道理。”
“不用讽刺,我懂所有的道理。只不过觉得,有时候对有些人不需要浪费时间讲道理。我现在仍然认为,你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这是我个人的看法,不需要任何人来评价对错。作为一个成年人,坚持自己,偏执己见,未尝就不好。”
韩东感慨:“律师就是律所,把惦记别人媳妇也说的如此高大上。”
“所以,这也是你个人的看法。就我而言,我的行为,没有错误。我在奢求自己所爱的女人有一个更好的归宿,尽管,我没入她眼界。这是我不够好,而不是你足够好……”
古清河语速渐快,自个打住,默默吁气:“不狡辩了,我道歉,我对我所有不当的言行举止道歉。话又说回来,刚开始认识她,并不知她结婚。后来知道了,才会多想,到底什么样子的男人可以配得上她。你跟我想象中区别太大,才导致了许多误会。”
韩东揉了下鼻头:“你想象中她丈夫该是什么样子?你这样的?”
“没有人配得上她,如果我够幸运,会倾尽全力对她。所以你对她如何,看似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又会让我产生很有关系的心态。”
韩东被他逻辑逗的失笑:“其实对一个人最简单的评价,恰恰最难。简单在,善恶德行好分。困难在,总能碰到善于粉饰自我的人。清河兄,你属于后者。”
“小梦估计会信你这些话,因为她毕竟是吃亏到连普阳董事长都被夺走。口蜜腹剑,出手必伤人。这就是你刚刚说的,倾其全力对她。”
“来,大律师。再好好谈一谈这是种什么道理,有人逼着你靠交情去骗一个挺信任的,并同事数年的朋友吗?她本来是有机会,让古氏在普阳半点话语权都没有。那个什么所谓董事会,她不答应,没可能成立。”
“你在利用你们俩所谓交情,让她每次碍于情面让步。否则不要说是你父亲,任何人都抢不走她董事长的位置。清河兄,你处心积虑夺走了她这些年耗费无数心血的事业。现在来我面前大言不惭的充当正义使者,脸呢?是脸皮厚到自己都察觉不到?”
古清河垂目打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见小梦一面。”
“我当然介意,因为她并不想见你。如果她同意见面,你大可不必专程跑到这里来。迎着寒风,顶着斜阳。孤独等在这儿。”
“有很重要的事。”
“关于你父亲?”
“对,对的。他五十几岁了,身体这几年不佳……真的不能坐牢。只要你跟小梦不再实名指控,都好商量。我,我甚至可以不做普阳董事长,把位置还还给小梦。”
韩东奇怪看着面前满腔真挚的孝子:“还能不能更虚伪些。你父亲为此甘心坐牢,你反来假惺惺的在这谦让。这个位置若可以谦让,就不存在后续这些事情。”
“何况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跟小梦没能力让你父亲坐牢,是他,自己跑到牢里。”
古清河着重插话:“只要你跟小梦撤销实名举报,别的事情不需要你们再费心。这趟来,单纯是求你们这个。我知道,要求很不当。作为补偿,你们也可以提条件。所有的要求,力所能及内我都答应。”
韩东脚尖踢了颗石子儿:“我没有要求,她也不会有要求。事情由我们而起,却不是我们所能控制。”
古清河急切:“这是双输。”
韩东提醒:“可能你父亲的答案跟你不同。他觉得是赢,我也觉得我赢了。双赢,怎么会是双输。”
古清河声音轻微颤:“真的,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并不是能不能商量,而是根本不能商量。”
“假如,我保证以合适的价格全资收购小梦在普阳那些股份,也不能商量吗?”
韩东逐渐定神,他认为对方在威胁。言下之意便是,不能商量,自个妻子在普阳的那些股份,就没有办法进行套现。甚至是分红……都将层层波折。
对方有能力做到这一步。
古清河努力去对视着突然有些危险的韩东,心下坠坠,却并不怕。
几秒钟,暂无对话。
韩东转身即走:“她不会给你沟通的机会,如果你纠缠,整个小区半数保镖全是振威的人。他们不针对业主,只针对流氓。”
古清河插兜的手收拢,大声冲着韩东冷道:“你们俩这样做,早晚会付出代价。”
韩东背影停住,又回转身来。顺手,抓住了对方领带,认真收紧,将人扯近:“什么代价?”
古清河踉跄被带的弯腰,不怒反笑:“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呵,准备打人!”
“摄像头?要不要我打个电话让物业先关掉。”
“你!!”
韩东稍微用力,拽着领带将人甩开:“赶紧滚!”
古清河狼狈,勉力站稳去松渐渐影响呼吸的领带。
这边动静稍微惹来一些路过居民注目,也包括刚从西河区赶来的夏梦。公司今天正式装修完备,她下午刻意跑了一趟,参加公开的剪彩仪式。没想到刚到家,就见到了眼前一幕。
蹙眉,她示意司机把车停在两人身边。打开门,对韩东示意:“上车。”
等人上来,直接让开走。
至于要凑上前来说话的古清河,她则视若无睹。最近她关于从普阳离职的所有示意都全部处理完毕。这以后,她当对方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需要有公务接触,才会只谈公务。旁的,缺乏必要。
车子行驶,她又瞥了眼后方跟出两步就停下的古清河:“你们俩干嘛呢。老公,别没事惹事,是不是又准备打人。”
“没有啊……”
“不用解释,任何事都不需要暴力去处理。”
韩东笑:“除非呐。特别想用暴力的时候才需要用对吧,比如你揍孩子。”
夏梦翻了下眼睛:“茜茜是我闺女,古清河是你儿子啊。他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想让他父亲坐牢呗。”
夏梦若有所悟:“那你有没有办法不让他坐牢,有的话,倒还可以谈点条件。”
“没有!除非你去媒体再曝光,说咱们俩污蔑他,再顺便开布会道个歉。”
“还开玩笑。对了,我明儿得去上京见个客户,需要滞留几天。”
“嗯,用不用我陪着。”
“陪我干嘛,自己不用忙么?虽然我极力反对海城这个项目,但毕竟做到这种程度,还要好好再努力一次。趁此机会,你去一趟看看。具体的,再决定怎么做。”
“年假还没结束呢,我去干嘛。”
“不去也成,好好在家陪孩子。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喝酒瞎混日子……。尤其是你电话里提到的那个郑文卓,心术不正,你离远一点。现在舆论太敏感,你是我丈夫,不能在这么关键时候添乱。”
韩东下车叹息:“知道了,还有什么交代,一块说。”
夏梦把包递过去让他拿着:“别借钱给他……不是我小气。值得帮的人,怎么帮都不过分。不值得的人,你这个性,我担心你被人当冤大头。”
“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现实,我就算是被他给当成冤大头,能怎么样?人帮过我。早期我被你们家压迫到身无分文的时候,文卓有事没事就送钱过来。”
夏梦撇嘴:“随你。反正我不出钱,要借,自己想办法给他弄去。”
“守财奴啊。咱家钱我全给你了,哪想办法。”
“你办法太多啦,当初我每次觉得你山穷水尽。总能让人惊讶,时不时的能找到钱让我给挥霍……”
“那是你。媳妇的事,必然得尽力。我不能碰到任何人,都这么借着去给。我自己没钱的时候,都没好意思借过别人……宝贝,帮他一次。”
“他需要多少?”
“八九百万。”
夏梦考虑了半天:“就一次。利息我就不要了,让写欠条。”
“行,我就知道我媳妇通情达理。”
夏梦想笑,没笑出来:“其实他那种生意,一毛钱我都不想出。出钱是冲你这次没瞒着我,偷偷给人钱,值得表扬。”
韩东松了口气:“那我等会跟他见一面。”
夏梦瞄了眼腕表:“最多俩小时,天黑前得回来。”
“肯定,超过一定时间。你不想我,我也会想你。咱们俩等会吃饭时候喝点……”
夏梦被他蕴含深意的眼神,看的有点联翩念想。可进而,又全部泄空。
若没有怀孕,多好?
也不至于把事藏在心里,苦闷自知。连夫妻间基本的乐趣,都得出于顾虑暂停。从她确定怀孕,到现在。她每一次面对丈夫的跃跃欲试,全得想办法去合理推脱。
而她,始终还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丈夫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