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大概下午三点钟到达了海龙国际机场,下机,走出去,一切都是陌生的。
但天空很阔,云层很矮。旷日直射,浓烈的能刺伤眼睛。
机场内还能听到些普通话,离开机场,普通话已经越来越少了。整个还算热闹的海河市,除了新城市带来的新鲜心情,再也没有多余的快感存在。
说不出来的紧迫心情,旦觉没多呆一秒,皆是不妥。
急什么呢?
可能在着急把江雨薇带到海城,也可能在着急工作上的一切,更可能是在急其它的……
他弄不懂自己这种焦灼感从何而来,总之踏入这座城市以后,就如影随形。
带着这种心情,伸手拦了辆的士。没谈价格,直接告知了地点。
这里,距离江雨薇所在的尹肯市还有足足六百多公里,他还需要再坐近六个小时的车。
车速颇迅,风景闪烁。
韩东浅睡片刻,正待提前联系江雨薇,手机先且响了。
他瞧着来电显示,迟疑中接通。
未说话,耳畔便是一连串的抱怨训斥……
龚秋玲打来的,意思是他指使姑妈韩芸去故意给其扮难堪,要求他把人给劝走。
韩东一时反应不及。
他姑妈怎么可能会去夏家找麻烦?问了几句才大致弄懂怎么回事。
“龚阿姨,您也理解一下。她比我爸还要关心茜茜,正常去看看孩子而已。再说,碰到您搬家,常人都难免多想一些……”
龚秋玲本被韩芸堵了一肚子气,听韩东也这么说。气恼而讽刺:“你意思是我跟小梦不讲道理了。”
“没有这意思,我就觉得很普通的事,您不要这么激动……”
“普通?她都怀疑我们带孩子跑了,这是侮辱。为什么要出国,小梦的事业好不容易成长起来,我们娘俩是脑子都坏了嘛。小人之心,竟然还有认同者。这可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进不了一家门……”
韩东沿途心情积郁,又闻喋喋不休。困倦揉了下眉心打断:“龚姨,再怎么样我姑妈对我有养育之恩,您说话的时候不要这样。就像我再有道理,用这种口气在小梦面前评价您,也不合适。”
“我有什么好评价的。你摸下自己良心,在你跟小梦生了茜茜以后,我是怎么做的。有保姆,不止一个,我都不放心让她们单独带……到现在,孩子都还一直跟我睡,吃不安稳,睡不安稳,提前将自己生活打进了另一个阶段。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这都理所当然的……”
“没错,我以前对你不怎么样。但现在我可以对天誓,我当你是我儿子,你跟小梦离婚我甚至都一直在找我亲生女儿的原因,替你开脱……”
韩东痛苦闭了下眼睛:“龚姨,我是这么看的。一个家庭能够和睦,本就是彼此在付出。每一个人,都在付出,这个是必然的生活,用不着反复来提这些。您做过什么我清清楚楚,小梦也一直为家庭打拼……对不起,都是我不对,我没有办法像你们一样,全身心的出点是家庭……”
龚秋玲念及往事,眼神不禁黯淡。
“小东,妈最后一次求你,能不能回来……我看我女儿痛苦,看着我孙女儿懵懂,我真的受不了这样。如果是我的原因,导致你有意见。你直接说,我可以带明明一块搬出去……你们俩想照顾茜儿,就自己照顾。没有时间,我还可以继续帮着照顾……”
韩东视线呆滞调转:“阿姨,我回不去了。我一会打电话让我姑妈离开……”
龚秋玲亦然停滞:“那茜茜?”
韩东深呼吸:“再说吧,即便我能把孩子抢过来,未必能给她现在这么安稳的生活。我跟小梦这方面也达成过共识,谁先再婚,孩子就交给另外一个人……想法有点幼稚。所以呢,您尽管放心,只要孩子好好的,我能偶尔见她一面,已经很满足了。另外呢,搬家搬的对,现在那个家,时常有记者,有骚扰。搬了的话,低调点,干干净净。”
“这就打给我姑妈。”
不由分说的挂断,韩东手指忙乱的按不准拨号键。
搬家?
他从听到这两个字,心里最后那点希冀便消失了。
她可能是故意要躲着自己……
尽管,能查到她搬去了哪。但再想不经同意进那个家,终成幻影。
拨通姑妈电话。
韩东温声沟通了几句,没怎么为难,韩芸就直接答应离开。
耳旁乱糟糟回荡着姑妈那句注意安全,以及龚秋玲刚刚那些话……
被佟青婕初步调整好的心态,再次决堤。
……
精力颓乏,胡思乱想中,又睡了过去。
车子经过了旷野沙漠,经过了湖泊草原。九点二十分,到了江雨薇所位置的附近,的士车也没办法再往前开。
幽静的夜,星月下,偶见灯光点点。
韩东付了车钱,摆手示意司机离开之时,深一脚浅一脚的顺着到尽头的公路,继续前行。
可见度低,他也没心思琢磨路况。只顺着导航,直线进入了草原。
江雨薇电话里说过,她暂时住在帐里。应该,就是目测中,大约四五公里,那片看似有人味儿的区域。
远离了城市喧嚣,温度下降明显。
有风之时,大而割肤。
冷风,让他头埋的更低了些。视线可及的浅显草迹,随着脚步,簌簌有声。
他脑海中出现了女人的影子。
是在滨城做慈善之时,穿着羽绒服的江雨薇。不接触心理,看事却远比佟青婕更加纯粹的那个女性。
韩东不止一次觉得她是一面镜子,从中能轻易的照射出人性。
否则,为什么总爱去这些鸟不拉屎的地方。总喜欢,跟任何类型的孩子接触,又能让最敏感的孩子真心喜欢她……
心气稍清,韩东迎风抬起了头。
手机信号断续不见,不再有拨打电话的条件,他也不担心自己找不到人。
反而,极静之下,脉络清晰显现。
做人当如江雨薇这般不沾外物而随心。他的那些烦乱思路,神奇般在接近这个女人之时,接近完全凝固。只剩下一种随时可以达成的目标,先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