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小麦来说,它从唐代成为北方主食之后,平均亩产始终就维持在两石左右,也就是是300斤上下,上千年了也没见有大改进。
难道是古人没钻研过这方面的技术吗?正相反,古人已经很玩命的去总结经验了,可是受制于科技手段和自然环境限制以及成本因素,产量基本已经到了天花板。
所谓科技手段当然是指优选杂交技术了,古人好像还没认识到这一点,也没人专门琢磨。
自然环境,无非就是土壤条件和水源,古人很早就知道了,并进行了大规模人工干预。
成本因素则指光靠土地的养分不足以每年提供给农作物足够的生长所需,除了人畜粪便之外又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只能被迫休耕。
优选杂交洪涛是一窍不通,且改良育种也不是几年能成功的,所以还是交给皇宫里的花匠们慢慢琢磨吧。他们通过培育玉米、番薯、土豆、烟草、可可树、橡胶树,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只要路子走对了方向早晚会厚积薄发的。
改造土壤和自然环境古人一直都在做,且做得很不错,打井、修渠哪朝哪代也没停。自打洪涛登基之后,同样对这方面很重视,几乎每年都要给工部拨专款用于疏通河渠。
还在广东、福建的山区修了几座小水库,雨水多的时候关闸蓄水,雨水少的时候开闸灌溉,既能满足一部分农田对水的需求,还从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洪水泛滥。当地官员因此没少受到百姓称赞,皇帝自然也跟着沾光。
当新政蔓延到北直隶和山东境内后,修建沟渠和水库自然而然成了官员们博取政绩的主要手段之一,已经有十多份申请修建水库的题本压在司礼监没有批复,主要是水泥产量有点跟不上了,不得不先缓一缓。
其实洪涛最拿手也最能立竿见影的不是修建水利工程,而是玩化肥。仅靠人畜粪便和草木灰对农业生产远远不够用,这时候如果有化肥助力,不敢说头一年就能见到大丰收,三五年内应该也能把水稻和小麦的亩产提上去至少一两成。
那此时此刻大明朝有没有大规模生产化肥的能力呢?洪涛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有!太复杂的复合肥搞不出来,简单的氮肥还是可以的。
这可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他在宋朝就弄过这玩意,大型的化肥厂建了不止一座,硝酸铵、硝酸铵钙年产十多万吨,此时正好拿来一用。
“技术不够肥料凑!王承恩,安排下,明日朕要去永定河铁厂视察。”大规模生产硝酸铵,后世有更高效更安全的办法,但在大明朝的工业基础前提下办法只有一个,靠硫酸溶液与焦炉煤气发生反应,先弄出硫酸铵。
这时候大明的焦化产业已经开展了七八年之久,各方面的技术环节趋于成熟,只需在收集煤焦油的水槽前端再添加一套硫酸过滤容器,硫酸铵就唾手可得了。
永定河焦化厂已经从两年前就开始小规模生产硫酸铵,再与硝酸进行复分解反应成功得到了硝酸铵。只是产量很小,专门提供给海军和陆军的工兵配制铵油炸药。
但硝酸铵太容易吸潮造成性能不稳定,很不容易保存运输,不适合做为农肥大范围使用。只有把它继续和碳酸钙进行反应,生成一种新的化合物硝酸铵钙,才能开始大规模生产推广。
其实这个反应并不难,设备也不复杂,靠目前的工匠水平应该可以独立完成。但洪涛不太放心,还是要拿着图纸甩开破嘴,先从原理上讲解一番,再做个小型试验。
为啥不说去焦化厂,而是说去炼铁厂呢?这就是对王承恩的考验了。如果他有私心,暗中通知了炼铁厂的相关人员,那明天就会露馅。到不是洪涛不相信他,而是谁都不相信,有机会就要暗中测试一番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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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永定河碱厂落成,算起来已经有四年多没来过这边了,站在卢沟桥上恍如又回到了后世。桥北是忙忙碌碌的卢沟渡,船只货物车马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向南看,巨大的水车排成行,两岸寸草不生,围墙高耸,白烟、黄烟、灰烟、黑烟被秋风搅成一团,犹如二师兄驾到。再耸耸鼻子,各种刺激性气味扑面而来,已经分不出到底是什么味道了。
“万岁爷,奴婢怎么看着这里比天津州的海河还不如呢?”
皇帝几年没来过,王承恩就跟着也几年没来过,看到眼前的景色满眼全是想不通。海河两岸的工厂可比这里多多了,河水同样被污染,但也没这么惨。
“一个焦化厂,一个碱厂,哪里有它们哪里就会变成这样。帮朕记下来,要趁早在滦州建新厂,把大部分生产任务挪过去。”
为什么呢?洪涛指了指远处冒着黄烟的烟囱和被灰色烟雾笼罩的厂区说出了答案,同时也给出了处理意见,迁址!
“奴婢记下了……万岁爷,为何不统统迁走,还要留着它们?”
王承恩已经不用在腰带上挂着铜制小墨盒了,而是换成了金光闪闪的钢笔。使用时候唰的抽出,用舌头尖舔一舔笔尖,拿起来就能写,非常适合他这种随时随地需要记录重要信息的工作。
只是写着写着就发现了问题,皇帝说要把大部分生产任务挪过去,这就意味着碱厂和焦炭厂还要待在这里,并且不停产。
“废话,都挪走了朕若是想弄点什么,难不成要去滦州跑一趟!马上带人去焦化厂里通知大匠们把手里的活儿先放放,全到会议室集合,闲杂人等一律远离,朕有事情要讲。”
对于王承恩的忠诚洪涛再次认可了,但对于他的头脑也再一次给予了否定。他这辈子大概率只能待在自己身边了,无法单独掌管重要部门,更不能独镇一方。
这可能也不算什么坏事儿,进入仕途混有可能风光、大权在握,但也有可能身败名裂、锒铛入狱,不去更安全。
“焦油里居然有如此好物?!”
折腾了一天一夜,硝酸铵钙终于算是弄出来了。负责记录生产工序的张德听了皇帝的介绍,再看着白瓷罐里黄乎乎的粉末,怎么也无法把黑乎乎的煤炭和庄稼高产联系在一起。
“回去休息一旬,然后去滦州找李郎中报道。那里也有炼焦厂,你就按照这里的工序把每座炼焦炉里产生的废气都给朕用起来,专门生产硫酸铵。然后找个僻静地方单独建厂,合成硫酸铵钙,称为化肥厂。
朕只有三个要求:第一,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第二,多培养徒弟,两年之内朕就要和你要人手,把化肥厂开遍大江南北;第三,进一步优化工序流程。
朕教的办法不见得最好,你要一边干一边动脑子,看看还能不能完善提高。如果五年之后,伱的手艺不见半点精进,那朕会非常失望。”
有了第一个徒弟,还写了满满十几页生产流程,洪涛就打算放手了,让张德去当火种。不过临行前还得再强调一遍老生常谈,其中最后一条无比关键。
古代工匠学习非常认真,吃苦耐劳不急不躁的素质更是完美,唯独在推翻前人理论并再度创新方面特别欠缺。
师傅说的每句话都是金科玉律,必须一板一眼照做。如果师傅恰好是皇帝,更是一个字不敢改动。若是不把他们这个毛病给板过来,自己以后就算忙死,技术也不会有太快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