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不清翊坤宫之变105十王府3洪涛确实在晚上出宫了,理由是去见见从辽东回京的总兵李成梁。为啥非要天黑出宫去见一位下属呢,他和内阁说这叫重视。李总兵在前线呕心沥血守护着朱家江山,皇帝虽贵为天子却也是朱家族长,难道不应该当面道谢吗?
三架马辇,其中两架是幌子,里面端坐着一名宦官,借助灯笼的光芒看过去影影绰绰是个人。但到底哪一架里坐的是皇帝,除了御马监的几位高层之外连锦衣卫大汉将军都不清楚。
这是洪涛亲自设计的安保措施,与其每次出宫都动用几千人弄得半座城市鸡犬不宁,不如多增设几个虚假目标来得实惠。
至于说礼部乐意不乐意,不乐意又能咋滴?锦衣卫虽然不能当中坚力量使用,出门当个保镖还是要听皇帝吆喝的。
如果不是御马监一时找不到那么多颜色和高矮相似的马匹,马辇的数量还可以再增加一倍。谁若是想在半路刺杀皇帝,简简单单收买几个锦衣卫肯定不成,少说也得策反一两个卫所。不是不可能做到,而是难度蹭蹭上涨了。
“臣辽东总兵李成梁,叩见吾皇……”
皇帝亲自登门,李成梁接到锦衣卫通知之后也是一头雾水,但不管纳闷还是受宠若惊都要接待。于是他就穿戴整齐在院门口跪了半柱香时间,马辇距离百十米就边磕头边高呼,状态十分恭顺。
“太傅快快平身,不必拘谨,朕也是心血来潮,想和爱卿多聊聊关外的事情,这才临时起意,耽误休息啦!”
臣子如此敬上,皇帝自然也不能太端架子。洪涛几乎是从马辇上跳下来的,快步走到近前亲手扶起了老态龙钟的李成梁。
脸上笑得那叫一个诚恳,若不是碍着礼仪很有挽着胳膊并行的企图,看上去丝毫不像初次见面的君臣,倒像是东宫旧识。
“臣惶恐,没有把差事办好,让陛下忧心,罪该万死!”刚刚被扶起来的李成梁听见皇帝满嘴谦逊,立马又跪下去了。
“王安,你差点把我害死!”看着一对儿君臣你来我往的互相谦让,站在几十步开外的宦官队伍里,陈矩耷拉着眼皮冲身侧的王安表达着深深的不满。
“陈师何来此言?安不曾在万岁爷面前说过一句诋毁之词,苍天可鉴!”
虽然已经成了司礼监的二把手,且很有希望接替一把手的位置,面对大礼参拜过的师傅,王安还是很恭敬的,闻得此言诚惶诚恐。
“自己睁眼看,此万岁爷和你口中的万岁爷有半点相似吗!”要不是皇帝还没进院门,陈矩就要抬脚踢了。
人心不古啊,苦心栽培的徒弟翅膀刚硬,不光没孝敬,还在关键问题上提供了致命的假情报。哪怕是皇帝的授意,只要还念着师徒情份也不会没有机会来点暗示。
“……万岁爷原本不是……谁知会突然变了性情,安实在是冤枉。”到此王安才知道陈矩为何突然生气,眼前的皇帝确实与当太子时候截然不同,也和刚登基时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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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木讷、宽厚、温和、胸无沟壑……全是一张张盖在外面的假面具,切换起来无比自如,不是天天伴在身边之人很难察觉。
就拿眼下举例吧,来之前皇帝已经把用意说得很明白了,不光要害人还要害得彻底,一步步阴谋连环相扣,就差刨李家祖坟了。
可一见面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异样,除了姿态很低之外,多多少少能从言行举止里看到些许少年的真诚,任谁想也是妥妥的年轻皇帝,政治上不太成熟,一腔热血还未冷。
仅就这份装傻充愣的功力,不是在朝堂里侵淫过二三十年、具备很高天分的官员,肯定玩不了如此丝滑。问题是从太子到皇帝仅仅过渡了两年多,这么老奸巨猾的手段和迷惑人的技巧是和谁学的呢?
“嘘……记住我的话,以后小心做事,闭紧嘴巴,不要有非分之想。尤其是对外面的种种诱惑全然不要理会,否则伱可能活不到我这般年纪!”
见到徒弟一脸的茫然和惶恐,陈矩除了在心里暗叹之外也只有深深的自责。埋怨王安没有摸清楚皇帝的脾气秉性,并不是要憋着害谁,而是做太监的基本功。要是连顶头上司想啥都搞不明白,这份差事也就做到头了。
现在可好,不光没摸清皇帝的脉络还反过来被掐住命门,一步步走进了死胡同,除了抱紧唯一的大腿拿命去搏杀之外,好像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
三心二意?想一想都是冷汗。曾几何时,皇帝不漏痕迹的完成了内官布局,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王安、李实都是自己的人,也都成了宫里的实权派。但邹义是田义的徒弟、王国泰是先帝的人,这两位目前除了和皇帝一条心已经别无选择了。
而御马监掌印张然更是计划外的变数,他的师傅已经去了神宫监扫大街,本来应该是被打压的对象,没想到突然来了个咸鱼大翻身,成为皇帝钦点的掌印,自然也只能抱唯一的大腿。
再想想整天跟在皇帝身边的王承恩,还有那几十名小宦官,局面豁然开朗。不用多,照此速度再过个三五年,宫里八成实权职位全得被他们占据。不管外庭如何变数,反正在皇城里面只能有一个声音出现,谁也无法掣肘。
“安记住了,谨遵教诲……陈师,李总兵真会按照万岁爷的意思办事吗?万一回到辽东反悔了咋办?他手里可有几万精锐,指挥着十多万营兵,又占据咽喉之地,万岁爷是不是太急了?”
和陈矩的想法不同,王安没经历过万历朝顶尖高层的诸多变故,对政治还不是特别敏感,不觉得跟着皇帝一路走到黑有什么不好的。
可越是这样就越觉得皇帝做事不太稳妥,刚刚费尽心思让《推恩令》得以执行,还没看到效果呢又急吼吼的去捅辽东边军的马蜂窝,太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