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向文一手拉了空,有些错愕。
然后他扭头看向身边的程风啸,怔怔道:“程兄?”
程风啸沉默着,然后定定的望向陆景:“你说的事物的客观道理是什么?”
陆景:“当然是事物发展本来的规律。就像是这水。”
说着陆景就抬起手,神通法力微微运转,空气中的水分就被陆景凝结在手中,然后就见陆景掌心真炁流转,掌心的水球就一会儿变成坚冰,一会儿变成蒸汽,然后又重新变成水球。
“水能在液态,固态,气态之间来回转换,为什么?”
程风啸蹙眉,甚至有些纳闷:“因为你用神通的力量小范围内控制了温度的变化。”
陆景仿佛循循善诱的老师:“没错!那温度的本质是什么?”
这……
程风啸是理学泰斗,格物致知的本事不弱。
虽然他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他只是稍微运转格物之能,就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程风啸沉吟片刻就回答道:“是「能」的变化。”
陆景露出赞赏:“正是!那能的变化又有什么规律呢?”
啊?
程风啸有那么一瞬间以为陆景也是理学的,而且是专精格物之能的理学文人。
程风啸纳闷道:“你…这,有什么规律?”
朱向文粗暴的打断陆景:“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就算伱学了我理学的格物之能,但终日研究这些不过是旁枝末节,有何用来?”
陆景不管这货的狺狺狂吠,自顾自说道:“我的学说中,观察天地的变化,演绎其变化之道,最终归纳出天地的道理是重要的,认知这个世界的手段。经过我的观察,「能」的变化规律有三大定律。”
“第一便是,天地间万物之能都是守恒的。能的形式有很多种,就如我手中的水球,抽去其中的能,他会结冰;将外界的能充盈其中,他又会沸腾成为气态。但我手中水球实际上没有任何变化。”
“在绝对密封的环境下,水球中的「水」不会减少或变多,但它的形态会发生变化。”
说完热力学第一定律,陆景打算说说第二定律。
但朱向文再次粗暴的打断陆景:“但凡是个修炼冰火之道的都会参悟出这些道理!我们文道钻研的天人之说,是上上之道。不是你这些旁门末节之学!你要是只有这么点本事,可别在这里班门弄斧了!”
陆景:“……”
第二次被打断,他已经很不爽了。
但陆景仍旧没有发难,而是笑道:“好,那我就不说了。”
“刚才这位朱先生也说了,这些道理,但凡是个修炼冰火之道的修行人都会知道。”
“但在我看来,这些道理,凡此方世界之民就应该知道这些道理!不如此,如何能将这方世界的气运推至更高境地?”
“我们还要困在这一方小小天地多久?”
陆景语气突地严肃起来,盯着朱向文:“还是说朱先生认为天下万民不该知道,学习这些知识?”
朱向文顿时面色一窒。
孔夫子说有教无类,甚至因材施教……若他敢这么说,那就是要推翻儒学,理学的基石。
陆景继续:“但正如朱先生所说,这些知识都是零散的末节。而我真正想要让天下万民都学会的,是我刚才所说的「观察」,「演绎」,「归纳」。是我想让天下万民学会的,去认知这个世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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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掌握这些方法,天下万民才会在想要思考时,有办法去解析当下身边的处境。
然后做出相应的判断。
他要开民智!
朱向文眼中杀意顿时暴涨!
陆景想做的,却是帝王和理学万万不能让他做成的。
天下百姓一旦会自己思考了,那他们驾驭天下百姓就要费事许多。
所以——
陆景啊陆景,你是真该死。
你难道以为我们这些已经功成名就的文道泰斗,真能抛弃自身立场,跟你搞这种东西?
你是要与整个天下为敌啊。
当真是取死有道。
朱向文再次看向程风啸:“程兄,他疯了!咱们联手请出朱子圣魂,镇杀这疯子。”
但程风啸这次仍旧没有回应朱向文。
朱向文急了:“程兄!!”
你他妈的在犹豫什么东西啊?
那家伙简直就是在刨你,还有我们这些人的根基啊!
你怎么还愣怔上了?
程风啸没去搭理朱向文,反而向陆景认真问道:“然后呢?教会天下万民认知天地万物的方法后,又要如何?”
陆景:“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住上房。然后推动时代大潮,让更多人投身参与到这大潮当中。让天下万民从最基本的生存状态中挣脱出来,让他们身上的创造力得以释放!”
陆景张开双臂:“虽然百姓们一人之力或许不值一提。但万万百姓同舟共济,总能迸发出一些天才!”
“再不济!”
“也比如今大虞王朝各州县那些个酒囊饭袋强吧?”
陆景侃侃而谈:“如此民心,再加上我之学说给他们带来的生产建设上的便利,我人族!这此方世界!大势能成!”
听到陆景描述的那切实详细的未来。
程风啸心动了。
他虽然是文道理学泰斗,但这么多年的钻研下来,他却愈发体会到了理学那无处不在的桎梏。
虽然朱子当年总结了以往前人学说之大成,以「天地至理」为至高,理存于万物之中,然后以「性理之说」,阐述了向天地之理靠近的方法。
从而约束人心之动。
这便是“存天理,灭人欲”。
可程风啸越是钻研下去,就越发现这更像是给一小波人定制的学说。
并不适用于万民。
于万民而言,理学只是枷锁罢了。
而理学之所以会被朝廷看重,也不过是看中了理学自带的枷锁。
可如果陆景今日所言所说都是真的!
那陆景之学说!
便是远超理学的经世之学!
所以,程风啸内心剧烈挣扎后就忽地咬牙切齿道:“你最好能将你所说实现,不然!我即便献祭全部,也要将你咒杀!”
陆景面色同样肃然:“若有诓骗,你随时杀我。”
“好!”
程风啸一声怒喝,义无反顾的站到陆景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