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青砖小院别致而幽静，附近是青黄交接的山林，院中二人对弈。
丁九重很好认，头顶冕板冕旒俱全的通天冠，背后一把特大铁剪，勾鼻深目，眼神凶狠，一看就不是好路数。
与之对弈的却是个道装中年，眉目冷峻又带着几分飘逸出尘的意味，卖相比起丁九重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祝龙未曾飘落，那中年道人先一步生出感应，抬头望了过来。
只从这一点祝龙就判断出这道士武功应该超过丁九重不少，却想不出这是原著中哪个角色。
丁九重此时自然也跟着抬头，望见站在虚空的昂藏巨汉时不由脸色大变。
“可是金甲神将当面？贫道卢归真，见过神将。”中年道人倒是云淡风轻地稽首开口。
“本座来取丁九重性命，道长不会阻拦吧？”祝龙搜肠刮肚也想不起这卢归真是什么人，偏偏此人怎么看都不是简单人物，这就有趣了。
“不知我这棋友如何得罪了神将，若是误会的话，让他与神将磕头认罪如何？”卢归真却面带微笑这么说道。
丁九重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偶然间结识的棋友如此讲义气，此刻居然还敢开口替他转圜。
他自问没得罪过天上这位，可以他的认知和做派，并不觉得对方想杀他有什么问题。所谓弱肉强食，世间规律就是如此。
弈棋手谈算是丁九重除了练功杀人之外少有的爱好了，他的棋力也相当了得，几年前偶然间路过此地，遇到卢归真与另一道人对弈，便忍不住旁观起来。
卢归真与另一道士同样棋力强悍，看得丁九重心痒难耐，等二人一局结束后便提出要下场。
二人也就是这么结识的，丁九重在之后但凡有空就会来此，遇到卢归真也在就与之在棋盘上较个高下，纵然输多赢少却也乐在其中。
“也没什么误会，就是本座想杀他。”祝龙察觉到了不对，这道士竟然隐隐有种跃跃欲试的势头显露出来。
“杀人者，人恒杀之，神将如此行径又与邪魔何异？”卢归真轻轻向前踏出一步。
就是这一步，旁边的丁九重忽然发现卢归真气势膨胀了无数倍，竟让他生出此人的身形伟岸如天地的荒谬感觉。
祝龙居高临下，精神力比起丁九重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自然不会产生如他那般的感觉，可依旧能看出卢归真一步踏出，整个人气势急剧攀升。
他手持虎吞落了下去，站在院墙之上。
丁九重悄然后退几步。
他绝想不到自己这位棋友竟强悍到要让金甲神将持刀应对的地步。原本他就感觉卢归真很是不凡，可能是道门哪一支的传人，可现在看来，搞不好这人是能媲美宁道奇的道门高手。
祝龙察觉到丁九重似乎要跑，想也不想就是一招金灵疾空打了过去。
而卢归真则是抓住这机会悍然出手。
此人身形一下子划过数丈距离蹿到祝龙前方，右手五指萁张，抓向祝龙天灵盖。
这一瞬间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卢归真这一抓给抽尽，即便是祝龙也有一瞬间觉得对方的手掌变大了许多倍。
不过强横的精神力立刻消弭了这种错觉，他也不客气地一刀斩出。
几乎是同时，丁九重已经取下背后铁剪，重重轰击在那一道虚幻却肉眼能见的金色灵影之上。
铁剪无声无息地扭曲撕裂，丁九重心中惊骇却已然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眼睁睁看着金色光影撞入自己胸膛。
虎吞劈在了卢归真手掌前方不足一寸之处，仿佛遇到了某种阻力或壁障，但下一刻还是强横无比地将之斩开，继续向前。
卢归真冷峻的面容上露出几分不解和失望，左手捏拳打在了刀尖上，仿佛携带了整座山峦般的距离，竟是压的刀锋微微向下。
虎吞回缩，随即如毒龙出洞般再度向前刺出。
这一次，灌注了真罡的刀剑刺穿卢归真拳掌间那看不着却结结实实存在的无形气劲，狠狠撅入。
卢归真手掌缩回，带起一抹血液。可此人脸上却不见受伤的懊恼或其他负面情绪，反而双目亮了起来，借着这一刀之势飘飞后退。
“这是什么玄功？”卢归真看着自己拳头上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伤口，带上了几分兴奋和期待。
第二刀携带的真罡层次极高，直接破开他早已圆满多年的真劲，这发现让他欣喜不已。
“向雨田说此方天地有变，纵使他也再难破碎虚空打开天地之门。”卢归真望着祝龙，双目明亮若繁星，“我这黄天大法于二十年前臻至圆满之境，本想寻向雨田联手重现小三合破碎虚空，可惜寻遍天下也找不到这厮。
贫道已活过三甲子岁月，离大限不远，还请神将勿要留情，全力与贫道交手。”
黄天大法？祝龙心中一动，开口道：“你是卢循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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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卢循正是先父。未曾想神将竟然也听过先父之名。”卢归真气势有增无减。
“孙恩借与燕飞交手兵解飞升，后有燕飞借天地心三佩破碎虚空。听闻卢循想效仿孙恩兵解，他是失败了么？”祝龙回忆起来。
对于边荒传说的情节他记得一些，不过卢循这种配角最终结局他却是想不起来了，只知道卢循战力接近孙恩那个级数。
不过眼前道士刚才表现出来的神异倒是解释得通了。黄天大法虽是武功，可极重心灵层次的修行，是以孙恩与燕飞从初次交手开始都先要嘴炮一通再进行一番心灵层次的交锋。
“神将竟知晓当年之事？”卢归真面露狂热之色。
“都是听长辈所说而已，倒是你这一身修为让本座有些好奇。”知道了对方跟脚，祝龙反而不急着动手了。
“先父在战后诈死脱身，隐修百年始终未能触及最后那一步，将一身功力以醍醐灌顶之法授予贫道后坐化。”卢归真并不失望。
他背负了卢循求道之志，自身也同样在追求破碎飞升。一百多年都等了，此时倒也不急在一时。
“向雨田说得没错，这方天地变了，纵使你黄天大法再有突破也未必能破碎而去。”祝龙没说的是，这天地只怕未必是那孙恩与燕飞能破碎的天地了。
那家伙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既然留下了晨光以及一干三阶傀儡，那自然是考虑到天地能否承受的极限。
天地能容纳晨光，能容纳超凡阶的傀儡，眼前至多摸到二阶门槛的卢归真又哪里能成功破碎？也有可能，这个世界在边荒之后就开始改变了。
或者，这世界可能创造出来的时间原点就离现在不远，那家伙离开之后世界就停滞了，直到自己被送入这方世界。
向雨田的修为大概率也是二阶，自然没法在这方天地成功破碎虚空。
“神将此言和解？”卢归真隐约听明白了祝龙的意思，当即就有些急了。
“天地早已有所变化，依本座猜想，纵使你修为再强十倍，也未必能找到破碎的契机。再说破碎之后也未必真是洞天福地，孙恩兵解时肉身尽毁，只余元神浑浑噩噩进入那片未知所在，怎么都不像是得道成仙。”
这就是上帝视角的好处，这些隐秘祝龙只是随口说出，卢归真却听得双目圆睁，几乎有些难以置信。
“若是如此，我等一生所追寻的还有什么意义？”此人有些自言自语的感觉。
他背负了两代人的求道之心，如今被祝龙说出的隐秘弄得有些道心快破碎的感觉。
正因为对孙恩水解成功破碎虚空之事深信无疑，所以卢循一生都在这条道路上追索，甚至自己做不到还将这信念传承给了儿子。
可卢归真感觉眼前这人说出孙恩兵解时的情况就像是亲眼目睹一般，甚至毫不犹豫如同陈述事实那般的感觉不像作伪，这才是让他最崩溃的。
“为何非要执着于飞升？纵使成功破碎，那方界域也绝不是仙界。金丹、魔种，离着我知晓的仙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祝龙反问道。
这方世界的顶尖高手对于破碎虚空的执着成谜，宁道奇如此，眼前的卢归真如此，甚至还年轻的师妃暄亦是有这种情节在。
如果按照队友们所说散仙是对应五、六阶的话，真正的仙至少也是六阶或七阶起步。而大唐双龙世界，孙恩燕飞之流撑死也就二阶，就算破碎虚空飞升了，能算是仙？
卢归真闻言浑身一震，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弯腰行了一大礼：“还请神将指条明路。”
“你寿元还有多少？”祝龙对这道士的战力颇为满意，这家伙可比宁道奇厉害多了。
卢归真有些踌躇，思索了一下才开口：“至多不过二三十年，可是没希望了？”
“二三十年倒也勉强够了。”祝龙道，“惊雁宫，战神殿，战神图录。那是此方天地的最大的隐秘，若是重新现世，天地或许升格，你自能找到前路。”
“战神图录贫道也听过，可此宝虚无缥缈，该往何处去寻？”卢归真皱眉道。
“长生诀，剑典皆出自战神图录。当年的天地心三佩亦是与此有关。传闻战神殿存在于虚空之中，时机未到便不会现世。不过我倒是有几分把握在未来二三十年后能寻到。”
祝龙这话不是胡诌。既然战神图录也在他的任务介绍里，那说明战神殿并不是虚无缥缈。甚至他隐约能预感到战神殿与华夏的气运有所关联。
更重要的是这方世界可是留给他的礼物。他估摸着一旦把主线任务和可选任务做得差不多了，战神殿必然要应运而出。
“若如此，贫道未必撑得到那时候。”卢归真虽然意动，可依旧心里没底。
“这世上又不是没有延寿之法。”祝龙缓慢而有力地说道。